超级英雄不开实习证明

　　美好的工作日从一阵劲爆的电钻声开始。
　　这噪音不打招呼就闯入鼓膜，刚起床的常靖颐还没醒神，吓得翅膀都差点奓起来。
　　常靖颐捂住耳朵，循声往天花板望了一眼，转头跟刚睁眼的安以诚对上视线——对接失败，安以诚紧接着又把眼睛闭起来了。
　　“什么情况……”安以诚咕哝着，试图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常靖颐迟疑片刻，说：“好像是楼上在装修。”
　　拱枕头的脑袋停下来。安以诚偏过头：“楼上？”
　　两个人这下子都清醒起来，心情有些复杂。

　　安以诚向旅鸽询问调查进度之后，很快收到了一份文件。
　　常靖颐表示旅鸽这种双标行为非常不可取，但想想是安以诚倒也正常。
　　安以诚没理他，点开了文件。
　　半分钟后，安以诚一脸震撼地抬起头：“常老师，你还记不记得上个月木头来玩的那天，你说过一句话？”
　　常靖颐看起来不记得：“我好像说过很多句话。有没有提示？”
　　“嗯……总之就是……”安以诚把屏幕倾向他，“罪魁祸首住在我们楼上。”
　　原来他们跟反派大boss一直是邻居。
　　知道了荣芋的身份之后，两人决定面对面地跟这位幕后黑手聊聊，但走到楼上，他们发现那间公寓房门大开。
　　荣芋不知所踪，公寓像样板房一样空寂。
　　她去了哪里？是换了栖身之所避风头，还是计划结束搬离了这个小屋子，抑或是已经被逮捕？
　　安以诚又给旅鸽发了消息，得到的回复是一张价目表，中间一档被圈了出来。
　　安以诚立刻就不那么好奇了。

　　电钻声响亮且持续。连装修工都上了岗，看来荣芋确实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安以诚望着头顶的隔音板，问：“今天几号？”
　　没等常靖颐查看，他又自己想了起来：“哦对，六月二十七。待会儿还要去机场接安以诺。”
　　安以诚懒洋洋地举起两只手，常靖颐便把他拉起来：“债主大人，我好像完成了你的要求。”
　　这个称呼感觉已经很久远了，安以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嗯？”
　　“三个月内让你回归正常生活——我甚至还提前了将近十天，有没有时间奖励？”常靖颐邀功似的说，手还闲不住地去戳安以诚脸上睡出的压痕。
　　安以诚朦胧地回忆了起来。这个所谓的要求是他在超能力培训时期提出来的，后来他自己其实也没多在意，常靖颐竟然还记得。
　　安以诚笑了一声：“虽然打完了最终boss，但是超能力的遗留问题还没解决呢，你怎么就妄下定论了？”
　　安以诚时不时会说话带刺，不过带的是猫舌头上的倒刺，有点扎人但不多，倒是挠得人心痒。
　　于是常靖颐的第一反应不是争辩，而是俯身亲吻说话的嘴巴。
　　安以诚抬手挡住了他，明知故问：“干嘛？”
　　“唔……”常靖颐含糊地找借口，“检查一下超能力在不在你身上？”
　　安以诚弯了嘴角，松开手。
　　齿尖在唇内侧蹭出了细小的破口，紧接着又愈合。
　　常靖颐舔舔嘴唇，语气有几分遗憾：“看来没什么问题。”
　　安以诚揽着他的脖子，听笑了：“怎么感觉你怪失望的？还想让我继续替你加班吗？”
　　“其实有一点想。”常靖颐蹭着安以诚的侧脸和耳后，“这样的话就能让你留在江城了。”
　　超级英雄没有假期，但是大学生是有暑假的。
　　安以诚揉了一把常靖颐的脑袋，无奈道：“可我机票都买好了，下周跟安以诺一起走。我找什么理由告诉她我不回家了？”
　　常靖颐还真想了想：“比如江城大学突然接到了重要的课题项目，急需汉语言文学专业的、非常会说话的人才。”
　　这个话题不知道哪里戳中了安以诚的笑点，他挂在常靖颐脖子上一直在笑：“于是我毅然抛下了回家的飞机，赶回学校临危受命？”
　　“毕竟是做过超级英雄的人，非常有责任心和正义感，”常靖颐真情实感了起来，“为了老师和同学而放弃回家的机会，可见也特别乐于助人……还有无私奉献。”
　　“……可以了，收。”安以诚总算平息下来，盖住常靖颐亮晶晶的绿眸子，“我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下学期还要上学呢。”
　　安以诚的手心被睫毛扫得发痒，不得已往回缩了缩。常靖颐又跟安以诚对上了视线，绿眼睛在早晨总是柔和微亮的。
　　常靖颐的声音低了些：“你的暑假有整整两个月，差点就跟我们认识的时间一样长了。”
　　安以诚眼睫一颤，对常靖颐笑了笑：“原来我们才认识了这么几天吗？这么一看，我们进度是不是走太快了？”
　　常靖颐仍然认真地注视着他：“我感觉好像已经开始想你了。”
　　安以诚被常靖颐的眼神定在原处五秒，忽然捂起了自己的脸，嘴里还嘀嘀咕咕：“我的天……恶作剧不该有良心不安这个环节的……”
　　常靖颐眨眨眼，意识到有猫腻，去拉安以诚的手：“我是不是发现隐藏关卡了？”
　　安以诚一个文弱大学生自然是没办法跟超能力者掰手腕的——他也没这个打算。安以诚自暴自弃地叹息一声，任凭常靖颐拉开自己的手：“常老师，其实——”
　　手环连振动带提示音地闹腾起来。
　　两人各自瞥向自己的手环，亲切的直播提示正在跳动。
　　常靖颐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弹起来，抓起背包拽出面罩，嘴上还没忘了追问：“其实什么？”
　　“待会儿再说！”安以诚打开新闻LIVE的直播界面，“是超能力反派，拦在饶江大桥中间，桥上车流量很大。”
　　常靖颐拉下面罩，但仍未放弃：“等一下我要直接去上班，就没时间听了——”
　　“我判断现在说出来会让你分心。”安以诚直接把人推出门，“快去，回来慢慢说！”
　　常靖颐的辩驳全被门板挡住了。他对着冷硬的门板闭上嘴，转身下楼。

　　早高峰时段，饶江大桥上总是车满为患，宽阔的道路偶尔拥堵，不过整体通行能力还是相当强的。
　　像今天这样红灯亮成一片、鸣笛震天的情况，就实属罕见了。
　　桥上的车辆头尾相接，车队被胶粘住似的纹丝不动，排在末尾的司机焦急地按喇叭，甚至探出车窗去喊话——
　　一声爆炸的巨响让他们瞬间安静下来。
　　黑烟从大桥中段升起。司机们还不清楚前方的情况，心中的疑惑在看到尖叫着逃离的人时变成了恐惧。
　　造成这场大堵塞的原因，是饶江大桥中央那个攀在钢绞线上的、双臂覆盖坚硬鳞甲的怪人。
　　几辆车的残骸在他脚下燃烧着冒出黑烟。他抬头紧盯着直播无人机，伸出指甲尖利的手，直指着镜头。
　　“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怪人高声吼着，“有本事你们来抓我！让那个什么CH来打我！我不会屈服——”
　　黑烟后浮现出一个高速接近的身影。怪人警惕地回过头去，冲着来者张牙舞爪——
　　被一脚踢下钢绞线、摔进桥下的江水中。
　　但凡直播收音差一点，都听不见那扑通一声。

　　常靖颐都没往桥上落，划了道弧线又飞出去：“抱歉，今天赶时间！”
　　怪人在湍急的水流中扑腾，看上去被淹得够呛。不过不必太过担心，警方的船早候在岸边了，相信很快就能打捞逮捕两个愿望一次满足。

　　常靖颐掠过市中心的大屏幕时看了眼时间，全速冲刺的话还来得及。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明明已经能够料到安以诚会说出的谜底了，但常靖颐就是想面对面地听安以诚说出每一个字。
　　他会用怎样的语调？他的语气会是轻巧还是狡黠？他会在句尾加什么语气词？他会不会露出坏心眼的笑？
　　常靖颐迫不及待地扇动翅膀。

　　然而就像每一部漫画的情节一样，超级英雄越是急着赶往某地，过程中就会遇到越多阻挠。
　　今天的早高峰好像跟常靖颐格外不对付，返程中又碰上一次追尾一次抢劫，接着还引来了媒体采访，常靖颐不得不多绕了几圈甩开无人机。
　　现在几点了……常靖颐终于回到藏背包的地方取出手环，按亮屏幕，首先看到的是安以诚的消息，发信时间是两分钟前。

　　安以诚：“我出发去机场了。”

　　发完消息，安以诚按了电梯。为了避开早高峰，他决定去坐轻轨。
　　常靖颐的公寓离轻轨站不远，出了公寓楼过一个小路口就到。这段距离恰到好处，既不会走得太累，在公寓也不会被轻轨的噪音吵到。
　　路上零零散散有些上班族打扮的人跟安以诚同向而行。安以诚暗暗对他们表示同情，又想到不远的将来自己可能也会是其中一员，接着同情起自己来。
　　也不用想将来了，待会儿安以诚就要跟他们一起挤轻轨。只能祈祷下一趟车人别太多……
　　身后传来几声惊呼。安以诚正待回头，蓦然被一双手臂拥住。
　　随即腾空而起。

　　安以诚脑子懵了一下，才看清眼前戴着狐狸面罩的常靖颐，继而发觉脚下已经不是坚实的地面了。
　　路人的惊叫遥遥传来。安以诚连忙搂住常靖颐的脖子：“什么情况？！”
　　“不知道！我也是一时冲动！”常靖颐在风里回答他。
　　被人带着飞和自己飞感觉完全不一样，无法掌控方向和高度，更何况常靖颐这会儿还飞得“跌宕起伏”的。
　　安以诚攥住常靖颐的后领，忍不住委婉提醒：“你要带我去哪？”
　　“我看看……”常靖颐决定得很临时，往下望了一圈，朝某处飞去。
　　他们在一座楼顶降落。安以诚脚沾地时一踉跄险些歪倒，好在常靖颐还没松手。
　　常靖颐掀开面罩，一双眼紧追着安以诚：“其实什么？”
　　安以诚喘了口气，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常靖颐：“就为了问这个？你不可能猜不出来吧？”
　　常靖颐折腾这一圈，也有些气喘，热得脸颊发红。但他像感受不到这热度似的搂紧安以诚：“不听你亲口说出来的话，我今天可能会一直分心下去了。”
　　安以诚拿他没了主意。常靖颐的体温度过来，把安以诚的耳朵也染上红色。
　　“……其实今年暑假我不会回家。”安以诚看着常靖颐开口，“之前说买了机票只是在逗你玩——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选择恶作剧主题。”
　　常靖颐埋在安以诚颈窝里笑，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为什么不回家？反正你不用做超级英雄了。”
　　安以诚推推他：“跟这个没关系，早就定下了。我趁着暑假找了份实习，就在大学城这边。毕竟我也不能指望你给我开实习证明啊。”
　　常靖颐抬起头：“嗯……好像确实不行，我都没给你发工资。”
　　“再耽误下去你的工资也要没有了。”安以诚点点手环，给常靖颐看时间。
　　常靖颐不情不愿地松开他。安以诚指指身后的楼梯间，表示自己可以通过翅膀以外的方式下楼。
　　常靖颐把面罩戴回去，仍然不住地对安以诚说话：“我有没有讲过，你玩恶作剧的时候特别讨人喜欢。”
　　安以诚笑了一声：“作为恶作剧的受害者，你的心情有点好过头了。”
　　常靖颐退到楼梯间外的空地处，展开蝠翼：“可是我控制不了。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其实我一直感觉自己运气不错，但是遇见你应该才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
　　安以诚终究还是没顶住，挡了挡发烫的脸，朝常靖颐挥手：“中午见。”
　　常靖颐在面罩下笑了，转身跑向天台边缘，一跃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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