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小无拆

作者: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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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6 章


      被那么细致地照顾着,一点凉都没受的人,按理说不应该在来癸时突发寒症,东嫤与逯儿共度月事,陪她躺在床上,一边给逯儿捂肚子,一边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就算酒行血热,也不该疼成这样的,思来想去只有出去打猎时让寒凉有机可乘,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好直接问逯儿,毕竟她本来就心怀愧疚地承受着腹痛的折磨,再问无异于诘责。

      东嫤打算等逯儿完全度过月事之后再去找越明鸥单独问问。

      卜逯儿在床上躺了五天,东嫤就关在屋子里陪了五天,非必要不让她下地,身子躺乏了就给她按按,把人伺候困了,就重新钻进被窝给她当人型暖炉。

      影卫们不时叩门传递饭食和汤药,越明鸥倒是进去关怀过几次,被东嫤嫌弃带了寒气进去,没一会儿就给赶出来了。

      至于纳仁,滋补的饭食和汤药是送了不少,本人望着那紧闭的门扉,反正是一步也没敢靠近。

      “你说,我送了这么老些补品,能不能将功补过?”纳仁略显忧心地向越明鸥请教。

      “不好说,东嫤的性子从来一码归一码,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相抵。”

      “这跟拿刀架我脖子上磨有什么区别,都过了五天了,啥时候能出来给我个痛快!”

      纳仁就是再浑,听说两人都月事提前也知道是自己端上烧酒惹的祸,族里女子月事不准的时候总要喝点儿,她自己月事刚过是没事,一高兴也忘了问旁的人是不是月事将近。

      但她没想到这回有这么严重,毕竟前几个月,卜逯儿最多也就是人看起来神色恹恹、不爱动弹。

      越明鸥听着她的豪言,打趣道:“哈坦汗如此率性,何必干等着,上门去负荆请罪也未为不可。”

      “那不行,万一她已经忘了,我主动去提醒岂不是缺心眼儿,”纳仁吸了口凉气,心怀侥幸地呼出白色气团来,“每日例行关怀就到这儿,我族中还有要事,就不继续耗了,东小姐要是出来了问起我,公主记得帮我美言几句!”

      毕竟东嫤动起手来是真的狠,先前在酒席上那眼神可比几月前切磋时看起来吓人多了,这回这么严重,难说会不会揍到她求饶。

      月氏勇士绝不求饶!

      纳仁还在这儿发散着思维拜托越明鸥说好话,那边门扉竟“吱呀”一声开了。

      “东小姐!”纳仁正对着门,看到东嫤下意识就喊出声了,给自己都吓一激灵。

      东嫤看着她,一阵莫名奇妙,“哈坦汗有事?”

      “没有没有,就是路过,几日不见我也担忧,不知卜小姐可好些了?”嘴一秃噜,到底还是自己提起了这一茬,纳仁反应过来转身往自己嘴上拍了一巴掌。

      越明鸥在旁边非常短促地笑了一下。

      “好多了,听说这几日的补品都是哈坦汗送的,还要多谢哈坦汗关心。”

      东嫤反手关上门,没看明白这人转身是要干嘛,自己说完之后对方又喜笑颜开转回来,看着更奇怪了。

      “那就好,那就好,区区补品不足挂齿。”

      “对了,正好哈坦汗在这儿,我有事要问,还请……”东嫤边说话边步下台阶往两人身边走。

      纳仁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立马打断:“啊,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办,就不在这儿耽搁了,哈哈,回见!”

      说完脚底抹油就一溜烟跑了。

      东嫤抬头看看升起来没多久的日头,走到越明鸥身边问:“她跑什么?”

      “耗子遇见猫,”越明鸥调侃了一句,也没多解释,反问起逯儿的状况,“逯儿怎么样了?”

      “没事了,劳烦你天天挂念,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你先等会儿,”东嫤转身冲房檐那边招手,待影卫站定了吩咐道,“逯儿打算沐浴,麻烦准备热水一会儿我搬屋里。”

      没办法,毕竟语言不通,这边的下人用不了,还是拜托影卫来得方便。

      越明鸥知道东嫤要问的话必然和逯儿有关,背手在一旁等着,待影卫领命离去,才开口道:“你想问什么?”

      东嫤转回来,问得认真:“那天打猎的时候,逯儿是不是受凉了?”

      “裹那么厚怎么可能,”越明鸥下意识就想当然地答了,说完突然回想起那天逯儿手上攥着帕子拧了会儿来着,又改口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那天逯儿手上拿着帕子揉了好一会儿,我问她她就收起来了,说不定是那时候出了汗。”

      果然,那天虽然晒着太阳,但高处的风也不小,出了汗还吹风,人站在日光里没察觉,晚上喝了烈酒一激,就这么着了道。

      东嫤心下一沉,埋怨着到底是自己不该。

      越明鸥看她难受那样儿,安慰道:“毕竟先前不曾遇到也没防备,你要是因为这个自责,逯儿又该多难受?”

      “我知道,”越明鸥能说出这样安慰的话纯粹是因为没有看到逯儿难受的样子,但是东嫤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光回想起来心里都堵得慌,遂换了个话题,“对了,那烧酒纳仁有没有说起什么功效?”

      “有倒是有,”该来的还是来了,越明鸥斟酌着简要说明了一下,然后尽职尽责给纳仁找补,“不过她也没留意你们什么时候来月事,算是无心之失,过后尽力弥补送了不少滋补温养的东西,你看情况自己掂量掂量,别伤了和气。”

      劝人别动手她是劝不了的,主动权在东嫤手上呢。

      “把我当什么人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胡搅蛮缠?”东嫤还揶揄起越明鸥来了,玩笑过后补充道,“逯儿和我说那三碗酒是她自己喝的,说了三遍,问她只说好奇,那我便信了。”

      越明鸥也松了口气,毕竟要真的继续追问起来,那天的事还真不好解释,不由感慨,主动权其实在逯儿手上呢。

      早上热水用量大,备的多所以送得快,那边影卫已经将水送过来了,东嫤准备过去搭把手,对越明鸥道:“我先进去了,你帮我给纳仁再带个谢,一会儿我带逯儿出去透透气,你要没事到时候跟我们一起!”

      越明鸥应承下来,目送东嫤进了屋子,转身盘算要怎么卖纳仁这个人情。

      东嫤进屋安置好沐浴要用的物件,待影卫全退出去之后,才掀开布帘进了里屋,果见早就躺够了的人,弯腿坐在床铺中央,听话地拿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粽子似的,只露个脑袋在外面眼巴巴地等。

      “真裹成粽子了,端午还早呢!”这可爱的模样直逗得人笑出声,东嫤快步走到床前,伸手问,“我抱粽子下锅?”

      卜逯儿摇摇头,缩被子里闷声道:“就几步路,我想活动活动,骨头该锈了。”

      东嫤笑着把被子往下扯了扯,“那还往被子里缩,快出来,我不抱你。”

      卜逯儿于是从被子里剥出来,又被东嫤裹进毯子里,披着毯子往浴桶那边去。

      东嫤见她行动自如,叮嘱着出浴之后先裹绒毯把身上的水吸干,再去软榻那儿穿衣裳,待人一一应下才退出屏风,坐到桌前等,也盯着时间不让她在水里泡太久。

      卜逯儿在屏风后面,知道屏风外的人会听见水声也没什么不自在,泡进热水里舒舒服服叹了口气,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含气的笑,才想起来害羞。

      东嫤在外面问她:“念了几天要洗,身上总算舒服了?”

      卜逯儿小声应:“嗯。”

      鼻音跟小猫挠似的,挠得人心里痒痒,给东嫤痒得泛起笑劲儿,双手托着腮,笑眯眯地等。

      也不怪卜逯儿总想洗澡,毕竟暖炉似的那个月事期间没禁忌,因为和爱干净的人挤一个被窝,所以见天洗,偏偏爱干净这个只能每天擦洗,暖烘烘的是很舒服,碰不了水到底是不自在。

      好不容易等到月事完全结束了,卜逯儿当然想泡个够,外面掐着点的那个却不打算如她意,估摸着时间就要来捞人。

      “不能泡太久,泡晕了不说,水冷了又得受凉,还想在屋子里关几天呐?”东嫤在外面催了几回,可屏风后面的人应得好好的就是赖着不出来,她催得没办法了,只得走过去探脑袋吓唬人。

      卜逯儿羞得往水里一缩,东嫤忙上前伸手,摸着下巴让人仰面避免呛水,看到红扑扑的面颊,知道这是热的也是羞的,笑道:“你有的我也有,怕什么,我们俩不是从小就互相见识过?”

      那怎么能一样呢,模糊和清醒不一样,懵懂和成熟当然也不一样。卜逯儿在水里蜷得紧,面上更红了,羞得眼睛乱瞟,就是不看人。

      再逗下去真成水煮的了,东嫤收回手,蹲下身让视线与逯儿齐平,道:“不闹你了,但真该出来了,我不看,一会儿你裹绒毯擦干净水,穿好里衣了再叫我。”

      卜逯儿点点头,保证自己这回一定出去,还怕她不信似的,伸手让东嫤把绒毯递给自己。

      东嫤看逯儿面色,知道自己在这儿替她裹肯定会让她不自在,于是笑着递了,转身出去等。

      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判断出踩着棉鞋的趿拉声走近了软榻,默默数着第几声的时候会喊自己。

      五、四、三、二……

      “阿嫤。”压着最后一个数字出声,时间刚刚好。

      东嫤乐滋滋起身朝那边去。

      “来了!”

      穿戴好暖和的衣裳,也烘透了头发,全收拾得齐整爽利了,在屋子里关了整整五天的两人才总算出了门,听影卫说越明鸥还在跟纳仁谈判,于是让影卫传话,跟越明鸥说谈完了有兴趣就自己找过来。

      两人四处转了转,却见十四部的部众们都还没有离去,聚在行宫中大肆布置,一问才知道,仪式结束了庆祝没结束,今天是庆祝新王即位的最后一天,大家再热热闹闹地放纵一回,就要四散回各自领地了。

      想来她们也该动身南下往西羌边境靠拢,去之前,还要和纳仁一起回一趟赤尔沁部。

      月氏与明越虽没有互通商路,但边境百姓之间早已自发形成了贸易的集市,加上草原上的货物流通十分迅捷,因此行宫是有纸张储备的,只是这纸薄透又金贵,草原牧民们用得不多。

      听说众人今夜要向神山祈愿,东嫤哪里闲得住,正好此行带了小麦磨成的面粉,可以自己调浆糊,拉着逯儿就去糊天灯,反正纸放那儿不用也是生虫。

      过了一阵儿,纳仁跟着越明鸥一道来找她们,听说那些金贵的纸张全都要被消耗的时候,别提有多心痛,不过转念一想通商都要写进盟约了,又不那么心疼了。

      大家吵吵嚷嚷地分工合作,别说影卫了,后来连手巧的侍从都加入了糊天灯的队伍,三百六十多盏,光糊就糊了一天。

      待夜幕降临时,空旷处燃起了盛大的篝火,饮酒作乐当然少不了助兴的节目,载歌载舞了几轮,众人才意兴阑珊地闲聊着欣赏月色。

      聊人生、聊理想,正是许愿的好时候。

      东嫤先放了一个天灯,试试自己糊的能不能飞起来,点火之后在手中把持了一会儿,那盏什么愿望都没写的灯颤颤巍巍地抱着肚中火种,慢悠悠就往天上去了。

      所有人望着那盏点亮夜空的天灯,心里都腾升起喜悦,人群中爆发出惊叹与欢呼。

      最高兴的当属东嫤,喜滋滋让影卫们把天灯发给旁人同乐,自己拿了和逯儿一起糊的最漂亮的一盏来,要和逯儿一起写愿望。

      “逯儿想写什么?”东嫤小心翼翼拿了灯来,走到逯儿身边,兴致勃勃地问。

      “一时间想不到,”卜逯儿嘴里含了糖,舌尖一卷将糖滚到腮边,开口问,“阿嫤呢,想写什么?”

      “我想写的可多啦,”东嫤笑着将笔拿过来蘸饱了墨,鼻子闻到一点酒味,倾身靠近了去嗅,“怎么闻到酒味,喝酒啦?”

      也没见逯儿手上拿酒盏,酒味闻着也不浓,还甜滋滋的。

      “是酒心糖,刚才有小孩儿来给的,”说着卜逯儿剥了一颗,喂进东嫤嘴里,“说是包了酒糟,想着你会喜欢,我就多要了一些。”

      东嫤张嘴接了,舌尖顶着糖在嘴里囫囵转过一圈,口腔中的热量只能融化表面激发一点甜味,还是得咬开才能散出酒气来,劲儿也不大,就吃个新鲜。

      “好吃,我喜欢,”东嫤嚼巴嚼巴咽了,又张嘴跟逯儿要了一颗,手上也没闲着,书写的台面全收拾好了,让逯儿提笔就能落,“快想想,我们要写什么?”

      写什么呢,平日装在心里的那些志向、追求、奢望,乍一寻摸到吐露的机会,倒缩在心口畏畏缩缩起来了,写哪一个都不太甘心,全写又担心着墨太重,这么薄的几片纸,再熊熊的火恐怕也承托不起的。

      反正只是一个美好的祈愿,又不是真的要靠天实现,落笔不该有任何负担才对,但这小小一盏天灯上,载了厚厚一段情思,卜逯儿握着笔,不愿意敷衍了事。

      东嫤也不催,只是在一旁静静等着,她知道逯儿心里装了很多事,惦念着此行与纳仁合作一切顺利、记挂着京城里应考的姐妹平安无事,还要心牵西南王女那边信守承诺。

      她看到、听到也想到,逯儿要做的远不止将越明鸥送上金銮宝座,知道逯儿能拿主意也不爱过多解释,因此她不过问产生野心的契机,甘愿延缓追逐梦想的步伐也要常伴在侧。

      只是在远离京城的当下,她还是希望逯儿能放下心里的担子,轻松地享受、玩乐,于是挨近了,将下巴搁在逯儿左侧肩头,玩笑着说:“听说山神只听得见与许愿者自己有关的愿望,逯儿别想旁的了,多想想自己,你想要实现的愿望是什么?”

      卜逯儿脑中理智和情感正打得难分难舍,身后暖热一烘上来,脑中轰轰,心也怦怦,连脖子带耳门全热起来了。

      拿着笔的那只手还算镇定,怕被看出端倪似的急忙落笔,写下“心想”,接着身后暖热里探出来一只手,怕乍一动作吓着她似的,先握着胳膊拂上手腕,最后才包裹住握笔的纤纤指,写完“事成”。

      这四个字被分割成了两种风格,前两个字写得横平竖直,回锋利落,轻灵飘逸中自有风骨,后两个字写得张牙舞爪,起势率性,笔走龙蛇也透着苍劲。

      “逯儿的字真好看,”东嫤看着后两个字与前两个字的对比,不禁发出感叹,“在山上那几年,师姐们看到我读你写来的信,总要拿我们俩写的字做对比,挖苦我一番。”

      “阿嫤现在已经写得很漂亮了。”卜逯儿执笔的手在东嫤握上来时就泄了劲儿,后两个字完全是东嫤自己的风格。

      “嗯,夜夜苦练总该有回报,”东嫤眼前闪过那支陪伴自己的墨绿笔杆,还有些自得,看着风格迥异却搭配和谐的四个字,别提心里有多满意,“看来逯儿的愿望不止一个呢!”

      确实,卜逯儿心里的愿望太多,一盏小小的天灯装不下,凝练成四个字也有千钧重,最寻常的吉祥话藏着最难圆的痴人梦,知道滚滚尘中鸿鹄志该如何实现,却不知怦怦心里千千结要如何得解。

      落笔千钧、心也千钧的人小心翼翼地问:“阿嫤有什么愿望呢?”

      “这也是我的愿望了,”东嫤收了笔墨,这会儿没心没肺靠在她右侧肩头笑,“心想事成就很好,不管是什么愿望,飞到天上去都能让上天实现。”

      卜逯儿闻言抬头望向天边那轮皎皎明月,先前试飞的那盏灯已经不见踪影,许是被风吹远,也或许是在无人在意的时刻,自己静悄悄地灭了。

      东嫤直起身,顺着她的视线仰望,知道不信神佛的人并不为美好祝愿触动,收回视线之后偏头又凑近了,开口道:“飞不上天也没关系,逯儿的愿望只管告诉我,我会陪你一起实现!”

      这郑重的承诺比飘渺的祈愿有用得多,卜逯儿果然展开笑颜,应道:“好。”

      在东嫤倾斜的视角里,那双笑弯的杏眼仰视着自己,亮闪闪揉了细碎的星,眼尾眉间都是欢欣,她喉头又痒起来,干咽一下还反上来笑劲儿。

      酒糟怎么这么大劲儿呢?

      东嫤笑着错开眼,将灯拿起来,牵着逯儿往人少的地方走,这样才不会和别人的灯撞在一起,到地方墨迹也干了,将灯展开来自己点了,和逯儿一人一边扶着,等它慢慢脱手。

      面前有灯纸挡着,视线被映在纸上的橘黄色火光占据,“心想事成”的墨迹没有朝向两人,被默契地放在侧边,两人都没有说话,不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等待的时间不长,手里的天灯渐渐地就脱手了,晃晃悠悠地往上飘,肚中火光照在人身上也晃晃悠悠。

      东嫤因发呆而虚焦的视线随着灯纸的上浮凝落在逯儿身上,看着灯下渐渐露出逯儿小巧的下巴、红润的双唇、挺翘的鼻子,然后是亮晶晶的一双笑眼,随后便听见那双唇吐出祝福的话。

      “阿嫤,祝我们心想事成。”

      明明是灯在晃,怎么心也跟着晃?东嫤心口好痒,好像一颗心在胸腔里膨胀起来了,然后整个胸腔连着喉头都跟着痒。

      为什么?

      不知道,想不出来不想了,回应逯儿更重要,灯已经飞到头顶上了,东嫤伸手捧在逯儿颊边,笑着回应道:“嗯,我们心想事成!”

      分发出去的那些天灯,也陆陆续续地放飞了。

      承载着情思与愿景的三百六十多盏天灯,脱离一双双恋恋不舍的手,晃晃悠悠地朝着天边去了,暖融融的火光点亮了夜空,一片晃晃悠悠的天灯,竟营造了太平盛世的美梦。

      东嫤和逯儿一起望着写下“心想事成”的那一盏,望着它如何被别的灯盏遮挡后突出重围,又义无反顾、一往无前地飘向更高、更远的夜空。

      心思澄澈的人除了做将军之外其实没有什么愿望,就连做将军的初衷也是为了成为逯儿的倚仗,如今逯儿已经有了更远大的志向,她当然就想成为逯儿前路的倚仗,所以,逯儿心想事成,她便心想事成了。

      她一定会助逯儿心想事成的。

      突然心潮澎湃的人收回视线,低头看着逯儿,看她也将视线收回来,重新望进自己的眼睛,心里又暖又软,灿烂笑容里竟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情。

      可这样近的距离,借着篝火的照耀,心思敏感的人察觉到了,许是受了当下氛围的熏陶,察觉到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于是侥幸心又开始作祟。

      但意识清醒的人此时不会放纵那点侥幸,东嫤注定要远走,就算自己要孤注一掷地表明心迹,也不能是这个时候。

      卜逯儿望着眼前人,不想开口也得开口。

      “阿嫤。”

      “嗯?”应声的人还陷在温情里,耐心等她继续说。

      “西南那边来了信,”卜逯儿看着东嫤的笑颜上渐渐浮现惊诧,坚持把话说完了,“你日后要做将军就需要功绩,王女那边很快就会和王子开战,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东嫤知道逯儿的意思,筹谋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她很快冷静下来,问道:“什么时候?”

      “其实在继任仪式之前就收到信了,我押了几天,”到底是舍不得,但不能再拖,“得尽快启程。”

      正好明天就要回赤尔沁部,和出月氏直抵西南顺路,也就是说,明天就要启程。

      东嫤知道逯儿心里有负担,毕竟是要赶自己上战场,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叹了,没让人察觉,摸着她下巴将布满低落情绪的一张脸抬起来,捧在手里轻轻揉。

      “怎么愁眉苦脸的,舍不得我?”

      谁知卜逯儿点点头,握着她的手腕,话说得坦诚,“此去恐怕一年半载内回不了京城,战场上刀剑无眼,我知道你武功盖世,但也担心你受伤,我想你平安无事,也想你得偿所愿。”

      “放心,我会多加注意,”东嫤笑着拿拇指拂过她面颊,宽慰道,“师父知道我的志向,所以不止教我武功,我在山上读过不少兵书,去年剿匪那阵儿得了些经验,跟我爹出入军营也得了些经验,施展拳脚的机会确实难得,你不用因为推我上战场而自责。”

      “我相信你,”卜逯儿松开手腕,捧着东嫤的手,把脸往她手心里埋,“我相信阿嫤,一定能凯旋。”

      “嗯,我会的,所以不必担忧,就在京城安心等我。”

      卜逯儿点点头,想起来还有东西要交给东嫤,遂松开手,从身上摸出一块红色的木牌来,然后伸手去解东嫤腰上系着的穗子。

      东嫤顺着她的动作松开手,问:“这是什么?”

      “无事牌,”卜逯儿将那穗子解下来了,顺着记忆里的编法拆开,将穗绳穿进木牌边缘的孔洞,又重新编起来,边动作边说,“玉石不如红木轻巧耐磕碰,所以定做了这块红木无事牌。”

      卜逯儿给东嫤编这穗子的时候练习过很多遍,所以不一会儿就重新编好了,绛红色的穗子和红木倒是很相配,绑缚在一起仿若天生一体,在火光下看着还挺厚重。

      来了月氏上哪儿找红木啊,东嫤当即反应过来,这其实是逯儿一早就给自己准备好的生辰礼,当初为了避免自己因没有提前准备礼物自责才没拿出来,也因为一早就知道西南那边很快就会来消息,才预备好了在这时候送出手。

      收下礼物的人心中熨帖,任由逯儿将绑好穗子的红木无事牌系回自己腰间,然后低头去贴她的前额,缓声道:“劳逯儿挂心,我很喜欢。”

      是了,她俩的关系,说谢倒显得生分,对喜欢的礼物就要说喜欢,这才是对心意最好的回应。

      卜逯儿贴着额微微抬头,触到鼻尖也没躲,马上就要迎来离别,放纵一回又有何不可。

      “惟愿阿嫤平安凯旋。”

      两个少女面对面握着对方胳膊挨在一起,此时无关心意是否相通,至少彼此牵挂的心情此刻相同。

      站在远处和越明鸥一起看了许久的纳仁到底没忍住问了:“你们明越的‘八’字到底是要写几笔才算捺?”

      越明鸥扶了扶叆叇,叹了口气,“不开窍啊,有什么办法。”

      毕竟那么好的气氛,要是开窍了的话,这会儿贴的就不该是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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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星期前 来自: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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