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

　　贺兰同学冷静了片刻，终是将耿耿于怀二十年的话问出：“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那个时候要亲我？”

　　钟离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又是缄默良久，他才回答：“只是年少无知。”

　　贺兰同学轻轻的哂笑一声。

　　“我就是想逗你玩儿，想看你被我欺凌后的手足无措愤怒崩溃，想……你那个时候太阴郁了，我想把你拉到阳光下，我没想那么多，我……”

　　“我承认那一刻你真的很迷人，我确实心动了，但过后我很害怕。”

　　“我不能跟你这么玩下去，你后来看我的眼神太要命了，我的人生还没有真正的开始，我想要的不是这些，我只能跟你做朋友。”

　　贺兰同学又淡淡的冷笑一声。

　　“我现在好后悔啊，昨天跟你说了秘密。”贺兰同学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钟离，我这个人什么性情你是知道的，我先把话撂下吧，他不是没权没势，他有我，他但凡少了一根头发，都是你的锅。我会跟你死磕到底，我会让你一无所有。”

　　“你在威胁我？”钟离难以置信的问。

　　贺兰同学嘴角一扯，咬字清晰：“吓唬你呢，怕不怕？敢不敢赌？”

　　钟离再次怒火中烧，起身一步拉住贺兰同学，直逼到面前：“你是被他操上瘾了吗？！”

　　贺兰同学眉头一扬，脸上也闪过了一丝狞色：“对，我就是喜欢被他操！”

　　钟离望着贺兰同学，失望、怒愤、占有欲、自尊心，让他这一刻就像发狂的雄狮，他一把按住贺兰同学，撕咬的唇就要扑上来。

　　贺兰同学本能的往后一退，被钟离再次逼上来，泰山压顶的气势容不得有一丝的违逆，势要玉石同归。

　　贺兰同学退无可退，重重的一拳轮了过来。

　　拒绝的屈辱，反抗的疼痛，让钟离更加的癫狂，他低低的骂了一声，再次迅猛的扑上来。

　　贺兰同学死咬着唇，几乎和钟离扭打在一起，办公室里的桌椅文件被搞的乱七八糟。

　　一开始钟离只是想桎梏住贺兰同学，无奈贺兰同学反抗的太激烈，两拳下来几乎把他打蒙了，于是手上也没了轻重。贺兰同学看他是真疯了，于是也不管不顾了，多踢一脚多赚一点，两人直接毫无章法的拳脚相向干了一架。

　　这一动手就是昏天暗地，等到贺兰同学发现情况不对，想要去护住冲上来的钟毓已经来不及了。

　　“钟离，你敢！”千钧一发，贺兰同学这一吼几乎破音了。

　　“你看我敢不敢！！！”钟离同样吼的天崩地裂，可挥起的拳头终究是没有落下。

　　钟毓望着钟离，猛喘的呼吸，澄澈的眼神，是他在示弱，他对钟离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敌意。如果他是一匹狼，他一定会朝钟离低呜两声以示臣服，可他是一条蛇，不管是小青蛇还是巨蟒，他只想护住自己的一方寸土，对入侵者都不敢吐出蛇信，只能眼巴巴的挡在拳头下，祈求放过。

　　“没事。”贺兰同学单手系上被扯开的衬衫扣子，对听见动静冲进来的王仲平以及其他医生说了一句，然后拉住钟毓，“我们走吧。”

　　钟离呆怔的站着，眼睁睁的看着他俩离开。

　　王仲平示意其他人都出去，走过去再次关上已经被踹坏的门，然后转回身冲着钟离抿唇笑了笑，建议一样的语气说：“钟离，要不我们谈一谈？”

　　贺兰同学拉住钟毓进了电梯，电梯就他们两个人，贺兰同学看了看镜面里的自己，活动了一下面部，还好，脸上没什么伤。然后又转脸检查了一下钟毓，确定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钟离并没有碰到他，这才安心。

　　“你怎么跑这来了？”贺兰同学问。

　　钟毓回答：“你说去拿我的检验报告，半天不回来，担心是我得了绝症，你躲起来哭。跑了两个地方都没看见你，就问王教授的办公室在哪，发现你们……我就撞进来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贺兰同学又问。

　　“听见钟离哥哥说他今天就要操了你，我就忍不了了，这怎么行呢，你可是我的老婆。”钟毓说。

　　贺兰同学麻木着脸斜睨了钟毓一眼。

　　“告诉你个好消息。”贺兰同学说。

　　钟毓挑着眉头：“诶？”

　　“你没什么大毛病，贫血就多补一补，鼻子总流血是因为你里面的粘膜太薄了，受压或干燥都会导致里面的血管破裂，多喝水补点维生素。胃里的肿瘤都是良性的，切了基本上就属于根除，但过段时间再复查一次，以后每年要记得体检。”贺兰同学说着又补了一句，“HIV也是阴性的。”

　　钟毓“蛤？”了一声。

　　贺兰同学又睨了钟毓一眼，怪里怪气的说：“我还真不信你，我自己都做了，嗯，也是阴性呢！”

　　钟毓：“……”

　　电梯已经到了，有人从外面按了，贺兰同学拉着钟毓出去在与外面进来的人擦肩时扭脸对钟毓说：“我不在意你的过去，从现在起，你在我这就是干净的了，跟我在一起要保持你的干净。想分手直说，我恢复你权力，但要分的话就干脆利落，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钟毓看着贺兰同学，半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甲乙丙早走了，回到病房，钟毓躺着继续看三岁小孩的动画片，贺兰同学去护士那边处理了一下伤，回来陪着钟毓一起看。

　　“要不要换个？”钟毓问。

　　“可以，找个感人的片子，我想哭。”贺兰同学说。

　　钟毓拿了贺兰同学的手机投屏，把他们之前没看完的《触不可及》放完，贺兰同学确实泪光闪烁，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恢复成惯有的表情。然后钟毓又放了《夏洛特烦恼》，贺兰同学看不下去，叫快换，于是就放了《hello，树先生》。

　　并不下泪，只叫人无奈，贺兰同学沉默的看完，然后问钟毓：“你为什么要看这种电影？”

　　“宝强哥的演技叫我跪服。”钟毓认真的说，“我专业训练不多，比不上那些学院派，唯一的优势就是能放得下。就算把我当花瓶，但我也要努力的还他们一份惊喜，X导的话我想起来了，他说我适合吃这碗饭。”

　　贺兰同学问：“就做演员吗？”

　　钟毓点点头：“演员只是职业，是工作，目标是能养活自己不靠老婆，但我也爱岗敬业。”

　　贺兰同学摸摸钟毓的头发，笑了笑说：“别太忙，身体最重要，也没必要为艺术献身太多。你看我，我也不会为科学献身全部的。”

　　“嗯，我还要多活活呢！”钟毓都不敢说，“我还要跟哥哥过三五十年！”

　　贺兰同学不说话，钟毓问：“还要看别的吗？”

　　贺兰同学摇了摇头：“困了，想睡觉。”

　　钟毓往旁边让了让：“那你睡。”

　　“你看你的，影响不到我。”贺兰同学躺下，靠着钟毓的腿，手还摸到了钟毓的肚子，拈他小腹上的毛毛。

　　钟毓痒的难受但还是忍着，整个腹部都被他绷得紧紧的，贺兰同学手欠的又往下，给他裤子拉下凑脸过来亲了一口，然后翻身躺过去，秒睡。

　　钟毓：“……”自己默默地把裤子穿好。

　　李真真过来送饭，拿了一个层层叠叠的保温盒，看到门只是虚掩着，于是直接推门进来了。见着钟毓在专心致志的看动画片，脸上还挂着入神的笑容。贺兰同学则睡的占了大半张病床，一条腿完全的压着人，手还抱着钟毓的腰，埋脸下去呼哧呼哧真的在打呼。

　　“人家是病人还是你有病？”李真真把贺兰同学拍醒。

　　“哎！”钟毓看到李真真进来了，只是用目光跟她打了个招呼，他怕自己一动就把贺兰同学吵醒了。以为李真真爱子之心也肯定会轻手轻脚的放下东西就走的，哪知道一巴掌拍过来一点没感情，他想拦都来不及，只能赶快给贺兰同学拍拍背，别叫他吓着。

　　贺兰同学已经坐了起来，脸很臭的不想搭理李真真。

　　“稀奇啊，你跟钟离好的一条裤子穿了二十年，第一回动手了，你一个文弱书生有没有被他打残？”李真真阴阳怪气的幸灾乐祸，并没有关心贺兰同学伤情如何。

　　“你怎么知道是第一回，你一天到晚除了臭美跟男人撒娇还会什么？”贺兰同学盯着李真真刚做的指甲，揉了揉被刮到的胳膊。

　　李真真被这一提醒，赶忙伸出手来检查，发现有一颗钻已经不牢固了，瞬间花容失色，“哼哼唧唧”的叫起来，还理直气壮的说：“贺兰信，我跟你就是八字相克。”

　　贺兰同学一脸不耐烦，伸手指着门：“找你的老王八去，别在这烦人。”

　　“你是谁都敢骂，也不怕天打雷劈！”李真真说着看了一眼已经站在床旁的钟毓，恨声道，“你看见了吧，他今天用这种态度对我，以后也会用这种态度对你！都不孝的人还指望他能是个好人，笑话！”

　　钟毓虽然又高又瘦，但其实并不会给人单薄羸弱的感觉，可他此刻勾腰含背的站着，病容让他看上去憔悴不堪，无辜又可怜的睁大着眼睛，一脸惶恐局促不安，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妾遇到了当家大主母。

　　李真真见到他这样，哪里还有怨气，只是一时面子下不来，生硬的说了一句：“有汤，你也吃点吧。”

　　“谢谢。”钟毓粲然一笑，犹豫了一下终是叫了声，“阿姨。”

　　李真真低头瞧着他又是赤脚站在地面上，到底不是自家孩子，她给贺兰同学的所需都想到了也没想到他，这时倒是挺不好意思的，回头对贺兰同学说：“你就不能去给人家买双鞋吗？”

　　贺兰同学眉头隐隐一蹙，这时他才察觉，钟毓去找他的时候其实也没有穿鞋，也不知道他是走了多少地方才想到去问王仲平的办公室，回来的时候还拉着他走了一段石子路，自己也没留心。

　　李真真过去将昨天送来的保温壶带走，贺兰同学有些烦躁的说：“我一天就吃一顿吗？”

　　李真真反问：“你是没手没脚还是没钱？”

　　“明天早上带点稀粥来，下午挂完水我们就回去了。”贺兰同学说。

　　李真真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贺兰同学回：“没什么事的话，后天。”

　　“后天不是才六号吗，人家小孩大病初愈，你会照顾人吗？”李真真再问。

　　贺兰同学没好气：“哪边就大病了，你才有大病！”

　　“嘁，我管你的，你就作吧，不知好歹狼心狗肺的东西！”骂完还不解气，冷嘲热讽的说，“也不知道是谁，大夜里的急成那个样子，还以为要死了呢！”

　　钟毓只能难为情的笑。

　　以防贺兰同学真动怒，李真真说完这一句就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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