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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则有变
“唉……”傅东风长叹一身,倏地翻身下了栏杆,抱过楼小夙肩头的阿玄,道:“愣着干什么?快去拿灯啊!”
何元初指了指饕餮堂方向道:“那我去叫四师兄?”
“叫什么叫,不用你叫。”正说着人就到了,不知道钟酉听了多久,他道:“温青时说,看这几天我们忙里忙外地很辛苦,准备了夜宵。”
但他没说,准备的是元宵啊!
以至于何元初复杂地望向白玉汤匙上圆滚滚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句,“温师兄,你有没有测过仙骨,该不会你才是我们乐游山这代的天演继承人吧?”
温青时道:“哎,我就一厨子。”
太谦虚了,他们乐游山连个厨子都这么有美德啊!
楼小夙的灯做得很俗,但很漂亮,没点蜡烛的时候就是个六角宫灯,绘了些不知名的图案,竹篾骨架和纸糊的面,上面画的,以何元初的眼力都看不出来是哪位名家涂鸦之作。
所以只能是小师弟自己画的。
或许,兰亭先生走了,山上应该在延请一位教授琴棋书画的先生?
这事以后再说,是亲手做的,单这份情谊就胜过万千。
错过了上元节,一样吃到了元宵,还收到了花灯。
傅东风登时取了饕餮堂烛台上的蜡烛,点燃了花灯,宫灯缓缓转动,潦草得不像话的涂鸦在笔直的内芯边缘挂着几只形态各异的黑猫,和阿玄一个模样。
走马灯转动,烛火的影子和灯面的涂鸦相互辉映,阿玄扑蝶、仰卧,或是躺在草地上打呼噜……
傅东风无声瞥了眼正在骄傲地用爪子洗脸的阿玄,心说,小师弟这么喜欢阿玄的吗?平常也没见他有多热络。
连花灯都要做成阿玄的模样啊!
还有阿玄这只死鬼猫猫,果然还是更喜欢小师弟。
楼小夙羞赧地戳破了大师兄的想法,说:“裁衣裳那次听到师兄师姐们说喜欢的物件,就做了这样的花灯。”
所以呀,大师兄你活该,让你随口说你最喜欢阿玄的。
猫猫虽然是大师兄的心头所爱,但存了亵玩的心思,当作始终花押差强人意。
比不得其他师兄师姐的来得有分量。
在他真正表露出心头所爱之前,阿玄就是他的门面了。
提着花灯的少年少女聚在饕餮堂前,温青时在他们身后遥望,默不作声,自成一派宁静闲适,天边炸裂的烟花璀璨,雪花晶莹,脉脉温情,浑不觉斗转星移。
远处的飞檐参差,有个黑斗篷的老成少年心海泛起涟漪,惊涛阵阵,又让酸楚淹没平复过去,自嘲自讽,本就僵硬的身体在风里冻干了一样,喃喃语道:“我、从未见过……此等、此等风物。”
次日问剑清谈开始,乐游山是主人家,自然要上前说些客套话,这事不能让赵湖亭办,更不能指望或孤傲或严厉或浪荡的长辈来说。
师兄师弟都懒得动,在场的各家仙门素来和善亲近,长袖善舞的陆云屏也不废那精气神,索性全权交给了赵老头子主持。
这位看中礼数,由他来最合适。
赵老头子欣然接受,宣布了问剑与清谈的规矩。
“问剑与清谈,各家共选一十二名,人员不得随意更换,共四十八人,不拘年岁,抽签的方式一对一,问剑六人,清谈六人,一轮过后,再行抽签,中场如有不能如期比试之人,视为自行认输。”
“那就是说,参加问剑的人就不能去清谈那边了是吗?”
赵老头子回:“然也。”
若有若无的神情都看向张翠微和仙室山的渡海和尚那里。
这个规则……不能说不好,对红枯山和浮玉山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红枯山从来没有在清谈上输过,浮玉山的谢三问也从未在问剑上输过。
之前还有谢三问对上红枯山弟子,问剑的时候,对人家姑娘如秋风扫落叶般毫不留情面,清谈的时候,让人家怼得哑口无言的情况。
而仙室山的圣子和尚虽寡言冷清,却话藏机锋,武学造诣在同辈中人也算不俗了。
乐游山张翠微以剑道君子之名传扬广远,若不是屈居次徒,不见得比谢三问和渡海的名声差。
可见赵延年此举完全没有偏袒他们乐游山的意思。
乐游弟子心下戚戚,心说,赵老头子是没有偏袒乐游山,毕竟我们这里能打的也没几个……
至于能说会道的……也没几个。
赵延年贴心地留了时间,让他们决定要出场的弟子,其实用不了多长时间。
既然是问剑清谈,来之前都要准备一二,规则或稍稍有变,总的来说还是那么回事。
韩香絮却是真的有些懵了,师父和爹都没说过问剑清谈的规则,她以为是默认上次的,赵老头子这时候忽然变通,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与她的慌乱全然相反的二师兄淡笑,挽了一个剑花,镇定自若道:“我要问谢三问的剑。”
说完单手放在韩香絮的肩上,正经道:“要是赢了,师妹跟我回家见我爹娘兄姐,好不好?”
周遭的乐游弟子悄悄看向别处,有的甚至背过身去。
韩香絮没有说话,那是年节离山的时候二师兄已经问过的,不必重复回答,她知道二师兄是在宽慰她的紧张。
这么一打岔也没什么好紧张的,韩香絮条理分明地分下来道:“二师兄、我、四师弟、小师弟,还有陈昏、秦莎莎,于问剑场,可有异议?”
“有……”底气不足的女声传来,人群自行为她敞开道路,正是秦莎莎,她细声细气,说道:“陈师兄剑法高妙,我、我不行的。”
何元初反问她:“那你想让谁来替你?”
怎么能说“替”,本来应该是你这个亲传弟子来的……
韩香絮道:“各家来的弟子,我们明确知道的天演弟子只有小师妹和浮玉山的莫素衣,谢三问必是问剑人,他是默认的顶峰。我看昨日他们师兄弟来日要共同执掌浮玉山,那么除非莫素衣剑道造诣比谢三问还强,浮玉山让他踩着谢三问扬名。不然,一个徒弟压着另一个徒弟出头,陈掌门绝不会这样安排。”
她说这段话的时候,先前让张翠微撩起的那一点旖旎散得干干净净,冷酷得是一个合格的、能够权衡利弊的少掌门了。
被镇住了的秦莎莎说不出话来,她沉默了半晌又道:“那还有周师兄和刘师兄,他们……”
“他们比你厉害?”韩香絮打断她接下来的话,说:“抱歉,七星剑阵的时候他们没有显露实力,但我分明记得赵老先生公布的名单上有他们两个的名字,报名却没有参与选拔,无论是知难而退还是另有缘由,所有人都没有看到他们的实力,但我们看到了你。”
还看到了你在七星剑阵之后练剑的努力。
周瑞和刘刈麦苦笑,连连向后撤了几步,小伙伴陈昏勾着俩小伙伴的肩膀,无声宽慰。
韩香絮说话的语速很快,有些急促,秦莎莎如果再推辞,她恐怕就要生气了。
傅东风装模作样唉声叹气打圆场道:“唉,想过小师妹,想过周瑞和刘刈麦,就是忘了我还是正经的大师兄吗?”
谁还不知道你,没有仙骨,剑法好固然重要,我们可是仙山啊,你上去送菜吗?
知道大师兄另学他法的师弟师妹们不会说,他们不清楚傅东风到底会多少,是不是仙门之术,为了不冒险,最好还是把他放到安全的地方。
一个低调的、所有人眼中毫无威慑力的大师兄,有时候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而且,韩香絮无奈道:“大师兄,你读那么书,博古通今,刚到山的时候就能把赵老头子辩得哑口无言,清谈非你莫属。”
“好好好,那我,和小师妹,还有……”傅东风指着周瑞和刘刈麦道:“你们俩,跟人吵架嘴皮子利索吗?要来吗?”
周瑞和刘刈麦道:“……不利索,但想去!”
“还差两个,有人自荐吗?”
先前让韩香絮急速的语气吓到了,之后又被大师兄过分轻佻的态度震惊到了。
是以颤颤巍巍的人中竟无一人敢站出来。
周瑞和刘刈麦见状苦笑,大约觉得自己上了条贼船。
问剑和清谈在长者的眼中是一个层面的较量,问剑是向外的张扬显赫,清谈是向内的延展探索,但在意气的弟子们眼中,前者好比仗剑天涯的侠义,后者就是家常里短的吵架。
在傅东风这里,就是打架和吵架,只是更文雅一些,全都是一回事。
好在有两个小姑娘,不以为意地加入了他们“吵架”的行列,他记得两个姑娘的名字,闻音和萧竹盈。
傅东风安慰颓然的周瑞和刘刈麦,道:“知道你们不擅长吵架,人家红枯山的小姑娘们还不擅长打架呢,赵老头子就是想给各家仙门弟子一个警醒。”
“什么警醒?”
可能是说,总有些不得已的时候,人要做自己不擅长的事,甚至从未经历的事,一无所知。
不停地逃离、反对,然后面对。
傅东风捏着下巴,右手成拳与左手交握,编了个新鲜刚出炉的理由。
“赵老头子就是说,不要老是想着和别家的弟子打架,不一定能打得过,也不要总是想着和漂亮小姑娘吵架,一定吵不过?”
众弟子:“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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