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崩乐坏

　　龙藏玄计划两天拿下扶风尖。
　　要不是邪道众需要一天来赶路，他还嫌留给血宗门的时间太长了。
　　对付这种江湖门派，他一个人就够了。
　　王宠呈上扶风尖地图，要求龙藏玄给他更多的时间，“扶风尖地形诡异，变幻莫测，眼下除映阳陵的所在可在古籍中查证，其余都来不及调查清楚。”
　　“尧师宴在映阳陵？”
　　“他必须在映阳陵，否则结界无法生效。”
　　龙藏玄笑了一声，“那就够了。”
　　擒贼先擒王，只要他抓住尧师宴，交给风疏狂，还怕弄不清楚扶风尖的地形变化？
　　他命莫轻衣留守阎浮，点玄命司楼光、授时司掌司狐瓖、异人司掌司风疏狂、南斗御及太一、两仪殿随他出征。
　　派遣思路如下：
　　楼光：照看无恙，以及作为万一发病的预备。
　　狐掌司：主持破除结界。
　　风掌司：为狐掌司护法。
　　南斗御：需要有人保护楼光。
　　太一殿：战后接手扶风尖
　　两仪殿：携众归附，无功领了殿主，给他一个机会建功以服众
　　此外，还有太一殿御下全部部属：三名邪道使，七十五名番队长及一千五百名邪道众携三日的口粮同行。

　　龙宿薄在坞壁送他们出关，很意外地看见楼光，龙藏玄不打算在坞壁停留，只对妹妹打了个招呼。
　　“我绣了护身的香囊，本来是给哥哥的，”龙宿薄急急地把香囊塞在楼光手里，“现在给你。”
　　楼光还来不及与龙宿薄说上一句话，车已驶过去了，只能看着坞壁的大门在身后合拢。
　　他捏着香囊，怀着沉重的心情，看了看身旁的无恙。
　　出发前一天，无恙最后一次乘着青鸾在天空之中翱翔。他并非一直控制着青鸾，除去帮楼光送信，更多的时候，他只是依凭在青鸾的躯体中，俯瞰世间，自由翱翔。
　　楼光抱着无恙，仰头看着青鸾，看它在邪域反复盘旋，离去又归来。
　　它最终朝北方飞去了。
　　看着那优美的飞翔姿态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他不知道它是不是去了紫宸天。
　　厢车微微摇晃着，楼光与方伯同乘一车，看见对方焦虑的神情，他的心情更为沉重。

　　附近的百姓听说邪域玄帝来了，望风而逃，龙藏玄请方伯前去安抚，四处躲藏的百姓见玄帝治军严谨，沿途不扰民，又听方伯说玄帝是为了讨伐血宗门而来，终于不再逃散，更有受害的家庭带来犒劳之物请求玄帝解救他们的孩子。
　　龙藏玄将他们一一扶起，楼光让无恙听那些感谢的话语，“无恙，他们是在感谢你。”
　　当晚下寨，龙藏玄与风疏狂、狐瓖商议完回帐，撞见楼光抱着无恙出来。
　　“想让他多在外面待待，最后一晚了……”他心里难受。
　　“别走太远。”龙藏玄进帐休息了。
　　月光淡淡地洒下来，楼光望向扶风尖的方向，隐约可见半空中堆积着巨大的形体，像云。
　　身后忽然有人问，“楼大夫抱着的是什么事物？”
　　他回头，是南斗御。
　　“他叫无恙，”他轻声说，“来帮我们打破结界。”
　　南斗御好奇地看着无恙，“也是玄命司培育出来的？”
　　“……我收养的。”
　　南斗御更好奇了，“楼大夫是在哪里发现他的？”
　　是龙藏玄带回来的。他不知道能不能这样说。见他犹豫，南斗御一笑，“我就随口一问。”
　　楼光淡漠地笑了笑，带无恙走得更远了一些，然后，他意识到，南斗御在跟着他。
　　“南斗御找我有事？”他弱弱地问。
　　“我这回负责保护你。”
　　龙藏玄的逻辑是南斗御性格开朗，年龄又和楼光相近，除了护卫他，还能陪这个话痨聊天。
　　“不用啦。”他不好意思地说。
　　“楼大夫不习惯被人跟着？那我隐蔽一点。”话音刚落，南斗御的身影已隐没于夜色之中。
　　楼光站在月下，此处似乎只剩他与无恙，他又走了几步，总觉得暗中有眼睛在看着他。
　　“南斗御？”他叫。
　　南斗御没有回应，也没有现身，大概觉得这样能让楼光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可以自在些。
　　楼光怎么可能自在，但只能抱着无恙来到一个高处，让月光照着他。
　　无恙睁着眼睛。
　　楼光尽量小声地说话，“不知道你几岁了，在世上还有亲人吗，也不知道你姓什么，来自哪里……也许你师尊知道吧。”
　　他忽然觉得有一道透明的影子掠过自己，下意识回头——
　　南斗御的血溅了他满襟——
　　他怔怔地看着这个只比他大一岁的少年倒下去，手中仍然握着剑——
　　他僵硬地抬头，望向那站在北斗御身旁的的惨白身影。

　　来人黑发及地，浑身闪烁着微光，衣衫飘逸，容貌出尘若神人，却似乎因历经了千年的磨难，显得有些憔悴。
　　“他妄想攻击我。”来人平静地说，接着，望向楼光手中的无恙。
　　楼光下意识将无恙抱紧了。
　　来人轻轻地说，似乎自言自语，“真奇怪，它身上有紫宸天的气味。”片刻，他脸色忽然一变，“紫宸天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杀我！”接着又挣扎起来，仿佛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束缚着，“放开我！”
　　楼光觉得这人不太正常，立刻跑向南斗御，试他的脉搏，还好，他还活着——楼光的心跳忽然停了一下，身后有个轻柔的声音说，“把劫脉交给我。”
　　他看见一只纤细的、白得透明的手。
　　楼光颤抖着说，“请不要伤害无恙。”
　　“我不想伤害它。可你们带它来伤害我。”
　　楼光不能理解他的话，“你是谁？”
　　“我是谁，”他重复了一遍，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谁。”
　　他忽然笑了。
　　这笑容让楼光打了个哆嗦。
　　“我是扶风君。”他轻柔地说。
　　楼光忽然意识到，扶风君没有影子，离地空落落地浮着，“龙藏玄——”他听着自己声嘶力竭的喊声在黑夜中回荡。
　　龙藏玄猛然张开眼，吵闹声从帐外传来，他翻身下榻，“出什么事了？！”
　　“说有个乞丐冲了进来——”
　　“乞丐？”
　　他看见一条黑影远远地掠过，一个声音飘渺地传来，喊的是他的名字——
　　楼光？!
　　“玄帝！——”众人惊呼。
　　龙藏玄一个闪身，追着那道黑影，没入了黑夜之中。
　　漫天乌云，遮蔽了月色。
　　楼光护着无恙在地上缩成一团。
　　“你抱着劫脉作甚么？紫宸天会来杀你的。”扶风君捉住他的手，想夺走无恙。
　　扶风君的手，像冰一样。
　　那只手忽然僵住了，就像触碰到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你是谁？”扶风君有一点惊异地问。
　　一道白焰劈开黑夜。
　　扶风君冷冷地说，“不受欢迎的东西来了。”
　　白焰耀目，横扫而来。
　　龙藏玄不能理解自己看见的影像，一团白雾般的人类形体裹挟着楼光，在白焰的逼迫下消散无踪。
　　“还是来晚了——”
　　龙藏玄听见那条黑影咬牙说。
　　黑影手持白焰，追着某种无形的东西，朝扶风尖的方向飞掠，速度如此之快，以致在他眼中化为一道流光。
　　龙藏玄紧跟着这道流光，他之后，是风疏狂、狐瓖、两仪殿。
　　太一殿正要跟上，看见躺在血泊中的南斗御，立刻命人来看护他，随后朝全军下令，“朝扶风尖全速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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