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的自我修养

　　咽口水的声音连林鸩都听见了，他不得不回头看看自家发小到底在干吗，结果就看见方汶鹤盯着那只安康鱼，嘴里还嚼着什么。

　　再一看，哦，是老板娘给的饭团啊。

　　看来方汶鹤的这具身体是很容易饿的那种，幸好方汶鹤分给他的那个饭团他还没吃，等方汶鹤吃完手里的这个再给他好了。

　　林鸩这么想着，漆黑一片的记忆似乎有些松动，他看见有双细腻的手粗暴地扯开什么，拿出一个球状物体，双手的主人对他说：“记住，这个是雾鱼的心脏，之后出去采购的时候见到类似形状的东西不要买，它不是掌灯人能吃的东西。”

　　那双手又拿来了一本书，上面是手绘的各种奇怪生物：“但是你的吹笛人能吃，啧，凭什么是吹笛人啊，这个称呼喊自己还挺别扭的，明明守月者更好听。”

　　“哎，小子，记住了啊，这本册子上的东西都要记住，满月的时候吹笛人很容易饿，也会快速消耗体力，你作为掌灯人一定要在他陷入癫狂状态之前把狩猎范围内能找到的这些玩意儿都给他送过去，要活的，你就走它们面前绕一圈然后朝着吹笛人跑就行，不用去打它们，但是能打也行。”

　　“总之你活着就行。”

　　林鸩看到自己的视角好像又问了什么，那人啪的一声把书撂桌子上：“你问题怎么这么多呢？”

　　“行吧行吧我说哎哎哎别哭啊！我又不会哄孩子……”

　　“你的吹笛人是负责清理这些东西的，就和我一样，而你要做的，就是在吹笛人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前拉住他，就像一盏灯，他看见了就能平静下来，就像你阿连哥哥一样。”

　　“但是也别像他一样……”

　　后面的记忆模糊掉了，林鸩起码知道了这个安康鱼一样的东西是雾鱼，还有掌灯人和吹笛人是一对搭档，并且这个搭档要挑选自己的继承人。

　　林鸩有个猜想，他快速扫视了一下其余的展物，这些东西都变得眼熟了起来，林鸩坐到方汶鹤旁边，小小的马扎不得不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重量，发出吱呀一声，但是很牢固，没断。

　　他问：“许叔，灯和月亮哪个更亮啊？”

　　许叔没有抬头，他裁剪着皮料，说：“怎么你都是文文的搭档了，还问这个问题？”

　　林鸩看着方汶鹤快要吃完饭团了，从衣兜里拿出另一个递给他：“毕竟还是想知道明明有月亮了，为什么还要点灯嘛。”

　　许叔在钉皮子，咔哒咔哒的声音和烙铁接触皮面的声音伴随着方汶鹤的咀嚼声响起，不知道饭团里包的是什么听起来这么脆。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分钟，方汶鹤的饭团也还剩一口，许叔忙完了手里的活计，才回答：“月亮，那亮的是全部的东西，灯，是给人的，月亮照出来的那些玩意儿见不得比月亮亮的东西，它们跟着你走。”

　　“文文是守月者，你是他的掌灯人，他得守着月亮，你就得把那些东西给引过来，在月亮眼皮子底下，其他的不用管，文文到时候自己会解决。”

　　方汶鹤嚼着最后一块饭团，咔嚓咔嚓的声音听着林鸩也有点饿，他拿起放在方汶鹤腿上的酒壶给他灌了一口。

　　方汶鹤：发生了什么？

　　咽下嘴里的食物，方汶鹤抱着酒壶喝完余下的液体，看着许叔挑零件。

　　“文文的妈妈，也就是你现在住的那个旅馆的老板娘，方妍。”

　　许叔抬头：“哎文文你搭档是在你妈的旅馆住对吧？”

　　方汶鹤点头，许叔继续手里的工作：“对她就是守月者，当年满月的时候我跟她头一次当搭档，把我激动的不得了，谁能想到那么个大美女是我搭档呢，我反正没想到。”

　　“然后满月的时候大美女就变了，变疯了，她当时就在祭月台上跳舞，跳着跳着我觉得不对劲儿，周围全是雾，我也是自己摸索着当上掌灯人的，好奇吗，就去雾里走了一圈，然后被追着回到祭月台，当时我身上都是伤，方妍闻见我身上的血腥味就疯了。”

　　“我也不知道那一晚上怎么过来的，祭月台发着光，我带着那些玩意儿一直跑，方妍追着那些玩意儿边跑边啃，后来我累晕过去了，醒来就看见她端着一碗苦的要命的汤药往我嘴里喂。”

　　“之后的事儿你问你妈妈去，就是给你们提个醒。”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给方汶鹤说的，说实话，方汶鹤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林鸩给他发了消息才跟上思路：“所以我也得学着怎么熬那个药汤是吗？”

　　“对。你站起来。”

　　许叔招呼着方汶鹤，拿快要做好的工具包和带子在他身上比量，满意地点头，之后又是一阵砰砰锵锵，方汶鹤收到了新的工具包，附带一些“小玩意”。

　　方汶鹤摸着这个小腰包，他还是觉得这个工具包就是个腰包，触感柔韧，接口密实，衔接用的金属没有任何缺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腰包。

　　林鸩看着他，又看看许叔，许叔直接给了他一条巴掌宽的皮带，上面还有工具接口：“文文吃东西得精细点，他那个要多装点东西，你的这个就放保命的玩意儿就行，记得回去之后问文文他妈要配方，自己做去。”

　　区别对待并没有让两个管理员觉得不适，毕竟在许叔眼里，看起来没有任何训练痕迹的林鸩能自保就很不错了，不指望他去帮着方汶鹤捕猎。

　　窗外已经接近黄昏了，许叔见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了，推着两人赶紧让他们回家，在他们出五金店门之前又小声对林鸩说：“小林，叔那一墙的展览品都是在之前的满月顺手带出来的，那个山羊头就是第一次满月的战利品，方妍不吃这个，我就带回来了，还有比这更诡异的玩意儿，你要撑得住，记得带过来给叔看看。”

　　其实许叔也没有多么区别对待，只是他不习惯正确地表示自己的担心。

　　林鸩笑出一口大白牙：“肯定的！”

　　*

　　卡着落日的余晖踏进旅馆的大门，老板娘方妍就在门口等着他们俩，方汶鹤和林鸩告别后就被她拉回大堂问话。

　　方妍看着方汶鹤身上的新腰包，马上就知道了两个小子去哪里了：“找你许叔去了？”

　　方汶鹤点头，说：“妈，我想让林鸩当我的掌灯人，就是刚刚上去的那个客人。”

　　这话说得让方妍想要问的问题都忘了，她满脑子都是孩子长大了不听妈妈的话了之前挑的掌灯人都不算数了，方汶鹤下一声妈还没出口就被方妍一巴掌拍到后脑勺上，脑子嗡嗡的。

　　“出息了你！之前挑掌灯人的时候不是说好了从思归堂的那几个里面选吗？怎么挑了个干干巴巴的小子。”

　　方妍再一看，好家伙方汶鹤的耳塞也没戴，更气了。

　　她一边解方汶鹤的小腰包一边说：“连个耳塞都不戴你是不是不想要耳朵了，早上就看见了，还以为你揣兜里等出门了戴，当着客人的面我就没说。面具也没带，要不是有客人得再晚上之前回来你不得满街乱吃，臭小子。”

　　方汶鹤对老板娘的和蔼印象瞬间崩塌，他错了，老板娘和他妈一样，甚至比他妈还要严厉。

　　方某人委屈，但是方某人要表现出来：“林鸩我看着顺眼嘛……”

　　“委屈上了你，别在那里给我哭叽，多大人了都，还顺眼，怎么思归堂的那几个小伙子就不顺眼吗？身形板正肩宽体长身高体阔的，你再看看你自己选的这个，瘦瘦巴巴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你对比对比哪个好？”

　　方妍摆出思归堂里候选人的照片，方汶鹤又废了老大的劲才找出关于思归堂的记忆，哦，这是专门培养掌灯人的机构，各个区域连锁，就为了能在守月者出现的时候可以有人能看着。

　　照片上人各个都是精壮的大小伙子，笑的很灿烂，方妍就用相看女婿的语气说：“你看看，这几个多好，身强体壮的，还有这个，思归堂管事的跟我说他能围着祭月台跑一晚上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再看看你选的那个，满月的时候不得折那。”

　　方汶鹤据理力争：“但是许叔都给他搭了配件！他还帮许叔把战利品都钉好了！思归堂的掌灯人能做到吗！”

　　不得了，方妍听了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敢领着人直接去人许方正那边了，那之后岂不是更胡来：“你是不是直接跟你许叔说的他就是你搭档了？臭小子还敢直接诓人了！”

　　“我没有！是许叔默认的！”

　　“还顶嘴！你别跑！觉得我老了是吧啊？今天不把你给揍开花我名字就倒着写！”

　　一时间，大堂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这边方汶鹤钻桌底跳柜台，那边方妍甩链刀绊马索，最后方妍回到后台拿了个鸡毛掸子，一下子戳中方汶鹤腰眼。

　　方汶鹤人都傻了，瞬身跟触电了一样哐一下就跪那弓着背扶着腰起不来身。

　　要不是心疼大堂里的摆件，方妍高低得在方汶鹤身上甩几个口子，但是现在也就只能拎着不成器的儿子掀腿上开打。

　　鸡毛掸子打人疼的啊，方妍每打一下还问换不换掌灯人，方汶鹤就说不换，就这么十几个来回，屁股都肿了，最后方汶鹤还是边哭边说就要林鸩当他掌灯人不然满月的时候就不跳舞了，方妍才住手。

　　掌灯人什么的无所谓，但是祭月台上的舞必须要跳，不然要出大事情。

　　等到方汶鹤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方妍还在收拾大堂的一片狼藉，收拾着收拾着，方妍也开始落泪，她就只养了这么一个孩子，还好巧不巧是个守月，天生就挑，她好不容易找了思归堂最好的掌灯人让他选，之前说的好好的突然变卦，也不知道等满月的时候这孩子自己能不能扛过去。

　　等明天去商店借电话给思归堂说一声吧，孩子长大了，也不能这么一直束着。

　　不过思归堂那边好像说不介意一个守月者有多个掌灯人来着，反正也快满月了，有备无患，还是叫那些小子过来吧，正好也让他们看看满月的时候守月者真正的样子。

　　方妍叹了口气，擦干眼泪，继续收拾。

　　另一边，方汶鹤回到房间，他的窗户和窗帘都没关，月光直接照进屋里，像水一样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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