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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黠之月(六)
“不要妄想逃脱了,进了烈狱,除非魂飞魄散,否则永远不可能离开。”
“额唔,如果你是来说这种废话的,我劝你消失。”青年重重的摔在地上,对它说的话毫不理会。
它往往出现,要么说些无用的建议,要么说些迷惑人心的歪理。
青年不停尝试跳脱出莲台,可每当他跳出一尺之外,无形的锁链就会立即成型,锁住他的四肢与脖颈,将他拉回台面,牢牢禁锢。那粗重的锁链也发出高温,就像发红的烙铁,烙印着他被困住的部分。
“啊啊啊啊啊啊……”
他痛苦低吼,理智要崩。四肢受重,好像被粘在台面上,热烈的痛楚侵蚀着他的意识。他眼前花白,密密的黑白点在他眼前游散。一颗头颅似有千斤重般,低垂不起。
“可恶,可恶,可恶!”他怒抬双拳,拉动着锁链,向台面狠狠砸去。
熔岩包围,万箭穿心,每天要承受七次这样的惩罚。没有停歇,没有尽头,永远活在绝望中,与煎熬长厢厮守,与挣扎形影不离。受尽出苦楚后,再在阴暗的角落里舔舐伤口,裂开的伤痕慢慢愈合,再被狠狠撕开。
“我有什么错,为什么我要受到这样的惩罚,我不服!我不服!”他歇斯底里的吼叫,眼里都是猩红。理智被逐渐侵蚀。
“命已判下,天神是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的,所以错的只能是你。”
“这是什么道理,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真理,那我就打破它!毁灭它!”青年咆哮如雷,吼叫如狂吠的疯狗,就像被现实摧残至崩溃的畜生。
“别说傻话了,你连这烈狱都逃不出去,更别说打破这约定俗成万年的道理。还是乖乖的接受惩罚,乖乖的承认错误,这才是一个罪人该做的。”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罪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错的从来不是我,是天,是那群自以为是的天神,他们肆意横行,该受惩罚的应该是他们。我没有错,何错之有……”
我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我的本意吗?把错误都归咎他人,撇清自己。这是我真正的想法吗?
“这世上的选择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利弊权衡。你为救黎鸢,违反天规,堕落烈狱。这选择,你后悔了吗?”
我不后悔,吗?
为什么说不出答案,为什么我没有自信说出我不后悔这四字,我能后悔吗?我没有资格后悔吧。
一瞬间的犹豫,剥夺了他所有的思绪。低垂的头重重的砸在莲台上,再也没有抬起。
梦海又一次翻涌,梦里的那个人始终不肯回头,是因为我叫不出你的姓名,所以你在怪我吗?
对不起,我怎么都记不起你的名字,明明你对我来说,比任何人都熟悉。求你,回头看我一眼,只要你回头,我应该就会想起你,不,我一定会记起你。求你看我一眼吧,求你带我走吧,求你……
那人始终不肯回头,只是静静的站在雨里。
明明指间就能触碰到的你就在我眼前,可我记不起你,也想不起自己。
雨飘来,溅起一地尘埃,泥土翻新的味道在鼻尖弥漫。
薄雾彻底散开。
元起跳下步辇,一手撑腰。他身旁站着一人,罩着黑袍,帽子挡住面孔,一缕银发露在胸前。
“黎秋,你这外人,冒名做了魔都百年的王,也该让位了吧。”元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轻佻下藏着狠意。
黎秋没有答话,侑觞回应:“这一招已经不好使了,我家尊上早已验明正身。倒是你,没落的元族还敢在此大放厥词。”
元起大笑不止,嘲笑之意尽显:“没落?瞪大你的狗眼瞧瞧本尊身后的兵,没落的到底是谁啊?”
“虚张声势。你这蹩脚的障眼法也敢拿出来秀,倒是勇气可嘉。”侑觞不温不火,不骄不躁的回他的话,一丝一缕的挑着他的怒火。
元起眉头一横,瞄了眼身后少了一半的士兵,很是不爽。
方才乘着薄雾笼罩,使的障眼法,被一袭冬雨给破解了。
本想借势震慑,谁知作用不到一刻钟。
“那又如何,我二十五万大军在此,你黎秋不过十万在前,相比之下,我更胜一筹。还是早些投降,省的伤了我未来的子民。”
他这话说的,似乎已看到他必胜的结局,在场之人皆将成为他领导下的百姓。
不过他会说出这话,便也说明,之前黎秋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已经顺利传进元起耳朵里。
“魔都若交由你统治,你定会成为第二个敛争炎,那魔都将永无和平之日。”侑觞回答。
“比起冒名顶替的外人,敛争炎起码名正言顺,是吧,黎秋。你一言不发是不屑还是不敢啊。哈哈哈哈哈。”
黎秋睁了下双目,右眼中的云螭瞬现。腾跃于半空,伸展身子,好像刚睡醒在打哈欠一般,一声慵懒的龙吟,震散了雨来的方向。银色的纹光在龙身周围漫散。
众士兵全身一热,奋战之心在胸中愈演愈烈,目光也都异常认真。
“你还好吗?”缙云晰担心的目光飞了过去。
“暂时无妨。”他回答。
黎秋精血亏损,还不能长时间使用命纹。
元起那边也不甘拜下风,麒麟左右一出,双魂显来。
“尊上,援兵还未到,拖延时间才是上策。”侑觞立即建议。
“按原计划行事。”
侑觞得令,向举旗的士兵一挥手,指挥的旗帜立即飘起,在空中左右摆动三下。
身后的士兵立即一排接一排的射出箭去,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元起那方受之出其不意,并未想到他们在人数较少的强况下还敢率先出招。
“给我挡住!”他大喊一声,号令身后雄兵。
抗盾的士兵立刻上前,将元起护在后面。
“给我上,别对他们仁慈!”元起怒指前方。
前排的士兵提着盾挡在最前,慢慢向前移动,后面的士兵则乘着空档向对面射出箭去,且每支箭头都染了剧毒,只要中箭,便会当场毙命。
黎秋与侑觞对视一眼,互相点头。
黎秋这方的旗帜又有变化,弓箭手退下,步兵冲锋上前。元起那方果然也收盾,冲上前来。
只是还未跑出多远,元起前方隐埋的陷阱塌陷,前冲的士兵猝不及防的坠落,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横死深渊。
“停!”指挥官大叫。
几十万大军登时停下步伐,不敢轻举妄动。
元起处在南边,地势较高,而北边地势偏低,元起这人性子急躁,根本不会探查周围环境,自然也不会想到黎秋已提前派人挖了陷阱。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侑觞解恨一般的传道。
元起怒上心头,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撕成碎片。“你身边的狗,都这么会叫。管教不严啊,魔宗。”
“我看你倒像发狂的疯狗,躲在人后,不知道吠给谁听。”黎秋云淡风轻,毒舌一出,气的元起火冒三丈。
“谁取得黎秋首级,得金银万千,万户封侯。”元起高声怒喊,以此激励士气。
“元起尊,前方陷阱,眼下该如何是好?”指挥官上前询问。
元起瞪着他,眼中怒气慢慢升腾,他随手一巴掌甩上哪指挥官,骂道:“废物,这还要问我吗?迂回啊,滚!”同时,又朝着他肚子踹了一脚。
“是,是,属下知道了。”指挥官落魄的下跪认错,然后灰溜溜的跑走了。
穿着黑袍的绝烁走近他,说道:“不必这么焦躁,暂且让他们高兴一会儿吧。很快他们就会知道绝望的滋味了。”
元起从鼻腔里呼出长长一气,脸上的怒色暗下,真的冷静下来。
元起这方迂回前进,花费了不时间。
黎秋这边佯攻也正是为了拖延时间,达到目的。
“尊上,援兵大约还要半个时辰才会到达,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侑觞说道。
黎秋闭目又睁,云螭飞了出去,从寻凄海引来海水,在空中结成碎冰,朝着南边刺去。
迂回的士兵纷纷受中,却没有击中要害,不过阻碍他们前行而已。
元起对他这种收买人心的做法嗤之以鼻:“黎秋,你还真是仁慈,打算对我大发慈悲吗?还是想再一次让我手底下的兵倒戈相向啊?”
黎秋冷笑,却突然吐出一口血来。云螭瞬间消耗,黎秋血色也瞬间减褪。
缙云晰:“黎秋!”
侑觞:“尊上!”
缙云晰立刻扶助他,擦去了他嘴边的血迹,恰时,黎秋又吐出口血来,晕在了手帕上。手腕处的伤痕,也破裂开,渗出血来。
他腿软,靠在缙云晰身上,他摸摸了他焦急的眼尾,微笑道:“放心。在倒下之前,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缙云晰皱着眉头,不敢回应他的目光,于心不忍。
“去叫墨卿来。”侑觞传言。
黎秋坐在一旁接受治疗,前线完全交给了侑觞。
“黎秋,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咄咄逼人,这会儿怎么就惨无人色了?啊~我知道了,旧疾复发。身体不好,逞什么能啊,哼哼。”元起一番嘲讽技术,炉火纯青。
他说完这话,也结了一印。麒麟,水火齐发,像侑觞他们冲去。
侑觞命纹一开,狂口狮身形健硕,以□□承受这一击,免了一场灾难。在这等纹力对决下,人力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可微薄之力集结,也是巨大的能量。
侑觞一边设下屏障保护己方士兵,一边又要挡住对面接连不断的水火攻击。异派士兵也停止迂回路线,开始射箭攻击。
这样的强劲的攻势,防御恐怕撑不了多久。侑觞心急,眼下尊上受伤,军心恐怕要不稳。可恶,援兵怎么还不到。
“大人,大人,援兵到了。已经将异派后方包围了。”一士兵激动的冲过来上报情况。
“太好了,没白费铤而走险。”侑觞欣喜道。
他重新面向元起,喊道:“快快束手就擒,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元起停下攻击,却并没有因此有任何料想中的惊慌或不安。他勾了勾手指,他身后的士兵得令,从后方带出一女子。
那女子低着头看不清面貌,身姿婀娜,赤着脚双足跪在泥地里,丑陋的伤疤盘踞在她双足上。
“黎秋,你看看这是谁啊。”元起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气。
黎秋闻声抬头,目光穿越百米的距离,看见那衣衫不整的女子,精神恍惚。
“珣琰?!”
“黎秋,糟糠之妻不可弃啊。”元起一脚踩上那女子肩膀,好像将她当成踏板一样。肩膀上的压力让她得身子压的更低。他对着她饶有兴味的问了句:“你说是吧?军妓。”
元起放肆开怀的笑声响彻天际,心中大爽。
黎秋气愤,才治好的伤口又破裂开来。
“黎秋,你唯一的妻子,被我的士兵把玩,糟心吗?哼哼。”
他暗爽的要命,将脚从珣琰的肩上放下,转而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说道:“你来说说,抛弃你的黎秋,是不是应该受到惩罚呢?”
饱受欺凌的痕迹,盖过了她明艳的脸庞。珣琰涣散的目光突然聚集于一点。
“对,对。我明明这么爱他,可他却对我不屑一顾。我恨他,我恨他!”她尖声喊叫,眼泪飙出。
“很好,那你是不是应该向他施加惩罚呢。说吧,那只有你知道的秘密,只有你才能说的秘密。”元起挑着眉一步一步得诱导她。
珣琰推开他的手,慢慢站了起来,指着对面的黎秋愤然喊道:“黎秋,没有我,你能杀了敛争炎吗?没有我,你能坐上魔宗的位置吗?要不是我将敛争炎的魔格强行抽出,换到你身上,你能活下去吗?”
黎秋渐回的血色,瞬间被抽干。
全场五十五万士兵,安静不语。只剩风声呜咽和珣琰的哭泣声。
“我将所有的希望寄放在你身上,可你呢。可你呢!你抛弃了我,对我不闻不问,我受人欺凌之时,你在哪儿?我可是拿命救你的。”她竭尽全力的将这席话吐露完后,便昏倒在地。
珣琰这番坦白震慑全场,久久未有声响。直到元气幸灾乐祸的爆笑,打开了僵硬的局面。
“黎秋,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你这个欺骗了魔都百年的骗子,死不足惜。”
黎秋揪着眉头,默然不语。
“侑觞大人,这,这是真的吗?尊上的血统是假的,魔都的魔宗竟然是个外人吗?”侑觞身边的一个士兵难以置信的问道。
“那我们还有效忠的必要吗?”
突然,头顶一声干雷,紫色的闪电窜过。灰白的世界,刹那间,暗如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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