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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情
阮黛春回到坐席上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脸庞还在发烫。
她偷偷抬眼向四周打量,看到自己并没有引起别人的主意,心里既是舒了一口气,又有些低落。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身怀秘宝,既想要拿出来炫耀一番,又只想要自己偷偷回味。
她闭上眼,宋承瑞的样子马上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
白衣少年,翩翩如玉,他温润一笑,她便在他的眸中看到自己也笑了起来。
真是没救了……
可是,宋承瑞对她说:“本王的心上人,本王心悦她,不是因为她的样貌、她的出身,亦或是,她的才情……”
说到这里,不知是不是有意,他停顿了一下,深深望着她。
“她做事认真的样子,讲话时较真的模样,为了朋友倾力谋划的样子,明明害怕还要佯装镇定的模样……这些才是本王心悦她的原因。”
“春儿,本王心悦你。”
“你可否给我一个机会求娶你?”
她愣在当场,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狂喜、感动、担忧……
他看出了她的迟疑,既没有失望,也没有逼问她的心意,而是让她考虑好了再来告诉他。
阮黛春摸着自己的胸口,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她或许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的心,她的确喜欢上了宋承瑞……
可是,他贵为王爷,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庶女,二人之间终究隔着重重阻碍。
她略有些惆怅地睁开眼,一抬头便对上了阿奇雅的目光,看起来并不是很友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公主,竟被她当成了眼中钉一般厌恶。
她垂下眸子避开阿奇雅的视线,恰好看到卓云曦手里摆弄着一枚玉佩。那枚玉佩是流云百福图案,好友经常带在身上,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不过,看好友的神情,似乎有些异样。
云曦方才不是与卫武侯世子在一处吗?
这到底是怎么了?
“云曦?”她轻轻拍了拍好友的手臂。
听到阮黛春的声音,卓云曦才回过神来,对上好友询问的目光,她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
阮黛春头一回看到她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大惊,但想到她此时并不开心,怕惹她更加烦恼,便没有多问。
卓云曦手里捏着那枚玉佩,直到宴会结束,她坐在自家的马车上,她才松开手。这时,衣摆处露出了一枚玉佩,流云百福,赫然与她手中那枚玉佩一模一样。
她手中这枚玉佩是她方才从霍景明那里得来的。
一开始,她见到霍景明的时候,还觉得很开心,只是两人不过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有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过来。
“世子,这是您落下的东西。”小太监双手呈上了这枚玉佩。
虽然霍景明迅速将玉佩收了起来,但她还是看到了。
“额,定是我方才换衣服的时候落下的。”霍景明目光飘移,就是不看她。他心虚得很,这种感觉与他小时候不小心打碎了姐姐喜爱的花瓶,被姐姐问话时一模一样。他既不想要说出真相令珍惜的人对他失望,又不想让他们被蒙在鼓里。
他暗骂自己粗心,落下什么东西不好,偏偏把这玉佩落下了……
“这枚玉佩才是我遗失的那枚,对吗?”卓云曦突然开口道。
霍景明能够想到的糊弄过去的理由至少有五条,但是对上卓云曦专注的目光,他心底里那些侥幸的念头瞬间就消散了,他默默点了点头。
“这枚玉佩是世子后来找到的吗?说起来,那日竟还真是我抢了世子的玉佩。”卓云曦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来。
她记得李可泠曾当街控诉她抢了她表哥的玉佩,李可泠或许只是恶意揣测,但没想到竟被她说中了。
“我的玉佩是父亲一位好友在我幼时所赠。不知道世子的玉佩是哪里来的?怎么会有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呢?”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霍景明不敢大意,他如实道:“我年少的时候自恃有一身武艺,常常离家出走,只身跑出去闯荡江湖。有一回,我吃了大亏,被人埋伏,差点送命。”
他说到这里,见卓云曦终于抬眼望向自己,心中一暖,也算有了些底气,继续说道:“幸好有一位大侠及时出手相救,我才幸免。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但那个人说自己是江湖中人,路见不平,不图回报。”
“我与他相处下来,相谈甚欢,结为莫逆。正是他将这枚玉佩交给了我。他告诉我,若是想要回报他,不妨在日后见到持有相同玉佩的主人后,好好照顾那个人。”
“我以为这只是他安抚我的一个借口,将信将疑。回京后多年,直到那日你来找玉佩,精准地说出玉佩的规格,我才终于相信,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卓云曦静静听他说完,抿了抿唇,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楚朝。你大概没有听说过,他是枫叶山庄的庄主,在江湖上名气十分响亮。”
“楚朝?”卓云曦摇了摇头,“收到玉佩的时候我还小,父亲的那位友人我也只见过那一次,他叫什么名字我并不知道,不过我从未听父亲提起过枫叶山庄,想来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你后来还见过他吗?”
霍景明点了点头,“我有时候离京,便会去他那里坐坐。”
枫叶山庄吗?
卓云曦深吸一口气,将霍景明小心翼翼与自己说话的模样从自己脑海中赶出去。
“绮罗,回去以后派人去查查这个枫叶山庄。”
“是,姑娘。”绮罗见到霍景明那枚玉佩时也吃了一惊,现在姑娘要查,她自然不会反对,她问,“姑娘,此事要不要禀报给老爷?”近来姑娘与老爷父女二人越发亲近起来,绮罗才会有此一问。
卓云曦也想过这个问题。玉佩是父亲的友人送的,或许父亲会知道些什么?
但她很快否决了这个提议。因为她发现,比起追究玉佩的来历,她更在意的是那人嘱托给霍景明的事情。
虽然霍景明在京中有一个狠戾无情的名声,但卓云曦知道他这个人很是重情义,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定然不会食言。那么,他接近自己,到底是无意的还是因为玉佩原主人的嘱托呢?
他与她结交,是否只是为了报恩呢?
当她发现自己居然更在意这件事以后,她便开始闷闷不乐起来。
更令她气恼的是,她对于霍景明亲近自己只是为了报恩这个猜测而感到既恼火又伤心……
伤心?
她为什么要伤心呢?
这种未知的陌生的汹涌的情绪令她慌乱起来。
定定地望着手心里的玉佩,卓云曦闭上眼,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
御书房内,乾元帝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只紫檀木描金的盒子。
乾元帝伸出手,在触碰到盒子的那一刹那,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电到了一般,猛地收回了手。
他盯着那木盒子,脊背绷得紧紧的,眉头紧缩着,交接处隆起一座小山。
据下面传上来的报告里说,这份贺礼并不在上报的郡王的礼单中,是中途被加进去的,而且很可能是在贺礼被送入宫之后才被动的手脚。
一想到有人能够在皇宫中对森严看管的贺礼动手脚,乾元帝便觉得脊背发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尤其是,幕后之人竟能够拿出这顶玉冠……
那幕后之人到底有什么企图呢?
是当年之事的漏网之鱼,伺机报复?
还是想要借此来试探他?
无论是哪一种,对于日益年迈的乾元帝来说,都是不可容忍的。乾元帝本就是多疑之人,越是年迈,便越是对权力痴迷,对身边的人不信任。
皇帝闭上眼,陷入了沉思。
当年那件事的知情人,除了他以外,应该都已经死了才对……
想到那件事有可能被人拿来做文章,乾元帝只觉得如鲠在喉,但他并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要不然,皇位也轮不到他来坐。
皇帝终究还是打开了那紫檀木盒子,望着盒内的玉冠,眸中泛出冷意。
皇兄,二十年前,朕不怕你,二十年后,又岂会为你所扰?
*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眨眼便是两个月过去。
这一日,京都又迎来了一件大喜事——广平王世子大婚。
按例,皇帝寿宴过后,广平王便该离京,但是世子刚与靖安侯府定下亲事,不忍徐梓卉迢迢远嫁,两家人商量过后,一起入宫请求乾元帝恩准他们在京中完婚。
这样一来,广平王一家离京的日子便要被推后,这本是不合规矩的事情,但皇帝并没有反对,甚至赐下不少赏赐。可见广平王的确是简在帝心,恩宠极圣。
得到了皇帝的首肯后,这桩婚事越发受到重视起来。两家人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终于赶在十月初五前将所有嫁娶事宜安排妥当。
十月初五当日,广平王府宾客临门,济济一堂,好不热闹。
作为新郎官家的亲戚,济国公府一家人早早便到了。虽然沈氏称病,但众人见卓信霖没有理会沈氏,便也都当做老夫人是来不了了,并没有人再去请她。
卓云曦一进门便被卓嫣玥带走了。她既不想跟其他几房的人待在一起,又想帮姑姑分忧,自然是十分乐意的。
虽然她在京中名声不大好,但客随主便,广平王府大喜的日子,没有人敢挑刺,即使对上卓云曦的时候有些不愿,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陪着笑,等到了为自家安排的席位上后才舒了一口气。
不过她们冷静下来想想,这位卓七姑娘既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貌丑吓人,不过是一个长相秀气的姑娘,她们有没有做什么得罪她的事,有什么好怕的呢?
将宾客都迎进门,也差不多到了吉时。
成婚的二人一个是卓云曦的表弟,一个是她视如亲妹妹疼爱的姑娘,她自然要到场观礼的。
见她过来,不少人自觉地让开了路。卓云曦刚走到最前面,便感觉到有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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