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宠物妖

　　李新有家传的奇毒“相思入骨”，身边又有影妖相随，对付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甚至可以说是有一定的危险性。可是大列爷爷却慨然允诺相助，这令我很是感激。原本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来绿池山找列爷爷，为的是解答我心中对于强壮和胡里反常行为的疑问，但后来事态的发展让我知道，两位列爷爷比我想像中还要更了解列、曾、夏三家的恩怨，再说老人总有老智慧，两位列爷爷这么好的后援不要白不要，所以我才会出言相激，引得大列爷爷答应。

　　可是现在冷静下来，我又觉得自己有些思虑不周。虽然大列爷爷曾夸口说列氏兄弟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的大师，有许多人捧着钱财苦苦哀求他们出手，可是我不曾听说过两位列爷爷做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连他们到底有没有法术，我都不知道。

　　嗯，这点得弄清楚。他们毕竟是老人家了，万一在和李新打斗的时候伤了他们，那可真是罪过。
　　“小蔷，你在想什么？”强壮轻轻地摇了摇我的手臂。

　　我回过神来，“哦，我在想，两位列爷爷不知懂不懂法术。”

　　强壮沉默了一会儿，“他们应该是懂的。”

　　我没想到会在强壮这里得到答案，立刻追问：“那他们的法术有多高？是不是比你还高？”

　　强壮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清楚，如果说我的法术是火，那么他们的法术就是水，火和水是不能相比的。”

　　水火不相容，听起来列爷爷有能力压制强壮。

　　我有些好奇，“那，如果你一定要和两位爷爷其中的一位交手的话，你有把握能赢吗？”

　　这一次强壮沉默了半晌，最后在我的催促下才说：“我会尽量避免跟他们交手。”

　　听起来强壮对他们很忌惮呢，也就是说两位爷爷确实是高手，太好了！现在我方有三个半高手：大小列爷爷、强壮、胡里，敌方只有一个空有个影子没有实体的影妖，李新就算再怎么狡诈也是一个平常人，我方占据着绝对优势，明天我们绝对能赢。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就很好，长吸了一口气，“啊”地一声大叫出来。强壮有些意外，他看了看我，我朝他笑眯眯地挤挤眼，他不自禁地也笑了，学我的样子把双手圈在嘴边，“啊”一声大叫。

　　绿池边憩息的红嘴水鸟被我们两人惊起，扑蔌蔌地掠过碧绿的水面，飞向青翠远山，雪白的翅尖被夕阳染上了金边。

　　“两位施主，”能信从一条山路上转出来，一板一眼地向我们单掌为礼，“我们住持请你们去用晚膳。”

　　“晚膳？”我偏头笑着问他，“那是什么？能吃吗？”

　　小和尚一愣，然后认真地回答：“晚膳就是晚上用的膳食，自然能吃。”

　　“哦，”我拖长了声音说，“那你直说晚饭就行了嘛，说什么晚膳，害我听不懂。”说完一蹦一跳地越过他往绿池寺的方向走。

　　强壮跟在我后面，好像在笑。

　　走了一会儿，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停下脚步，转身想跟能信说话，他却绷着一张小脸，不大想搭理我的样子。

　　“哟，这是怎么啦，我怎么得罪你啦？”我虚心向他请教。

　　小和尚努了努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是在戏弄我。”

　　“你这样就不对了啊，”我脸色一正，摆出个严肃恳谈的架势，“我好好向你请教晚膳的含义，却被你当成是戏弄，须知有些词语对于你来说是平常易懂的，但换了个人就未必，我知道你的古汉语水平是全寺最高的，但你不能忘乎所以，说话的时候要考虑对方的知识结构和理解能力……”

　　一连串的大道理灌进他的耳朵，他越听越惭愧，最后还向我道了个歉，我大度地跟他说这次就原谅他了，然后问：“唯有繁花散尽，心意坚定，方能到达彼岸。你知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能信瞪大了眼，“咦，这是空明大师所记的一本册子里的句子啊，今天上午在找列石的口令的时候我看到这句话，还拿给你看，问你这句是不是什么暗语……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呀。”

　　“什么？”我急问，“你是说，这句话是今天上午你拿给我看的？”

　　小和尚点了点头。

　　我有些糊涂了。我还以为羡德公显灵了，托梦跟我说话，给我这个后代一点提示，没想到这句话其实是小和尚找给我看的。这么说，“繁花散尽”其实早就存在于我的记忆深处，当我睡着的时候，它就以梦的形式被翻了出来。

　　——羡德公没显灵哪。

　　——他为什么不显灵呢？我好歹是他亲亲的后代……

　　我叹了一口气，再看看能信，小和尚正好奇地望着我，似乎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提起“繁花散尽”，我用一种略微责备的口气对他说：“我看这句话很文雅，所以一直记得，但你怎么可以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呢？亏我还很相信你的古汉语能力，你这样令姐姐我很失望……”

　　我第二十次在床上翻了个身，现在已是午夜十二点了，昨晚因寻找启用列石的线索都没好好睡，照理说今晚应该睡得很沉才对，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睡不着。

　　“小蔷，你还没睡？”床边的地板上传来强壮的声音。小列爷爷本来给我们一人安排了一间客房，结果强壮不一会儿就溜了进来，说他不习惯在没有我的地方睡，我只得由他仍旧睡在地板上。

　　“嗯。”我轻声回应。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空空落落的很不安，但我不想把这种感觉告诉强壮。明天李新就要来了，想也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我们的要求，虽然我方有三个高手，胜算极大，但，万一有个什么万一呢……

　　在我的家乡五姓镇，要做什么事之前是决不可以说泄气话的，老人家认为，要是说出口了，本来是好的结局也会变得不好。

　　“这个木板床硬硬的有点硌人，所以我睡不着。”我故作轻松地说。

　　地板上的强壮动了动，弄出一点轻微的声响，“现在好些了么？”他问道。

　　我正觉得奇怪，突然就觉得原本硬邦邦的床板竟然变软了！

　　“强壮，你，你又在用……”

　　强壮轻笑了一声，“大列爷爷说过不能频繁使用列石，我没有频繁啊，只是偶尔用一下而已。”

　　黑暗中，我们两个像是瞒着大人做了坏事的小孩子，鬼鬼祟祟而又得意洋洋地笑了好一会儿。

　　有强壮的陪伴就是好，现在我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已经淡去了。

　　我转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睁大眼望着黑暗的虚空，想到强壮来到我身边已经快六个月了。别人或许会觉得这是一段很短的时间，可是我和强壮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而且我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这让我觉得好像已经认识强壮好几年了。以后，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

　　在这样的一个夜里，我突然很想亲近强壮。

　　“强壮，你上床来，和我一起睡。”我轻声说，脸颊有些发烧。

　　强壮却很老实：“不行，你说过的，我不可以上床。”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起身，下床，在强壮身边的地板上躺下。

　　“你说得没错，你不可以上床，但我可以睡地上。”

　　强壮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小蔷，小蔷，我很高兴。”热热的呼吸吹拂在我耳边，他抱我抱得那么紧，紧到像是要把我揉到他的身体里面，我被他弄得差点没办法呼吸，但我没有推开他，只是任由他那灼热的气息包围着我。

　　那晚，他一遍又一遍地唤我的名字，小心翼翼地摸我的头发，吻我的耳垂，就好像我是他的珍宝。我让他抱了一会儿就挣开了他，说要回到床上去睡了。明天就会有一场大战，为了养精蓄锐我们应该早点睡。他恋恋不舍地放手，当我回到床上的时候，他还要我垂下一只手给他握着，“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离。”黑暗中他紧握着我的手这样说，语气认真得像在宣誓。

　　后来我每次回想起这个夜晚都会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只顾着高兴，而没有回应他说我愿意，我愿意陪他到永远。

　　这样，至少让他在最后的时刻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事情是在凌晨发生的。

　　我在睡梦中突然被强壮叫醒，迷糊地揉着眼睛，“怎么了？”

　　黑暗中我只能看到强壮坐在我床边的轮廓，“李新来了。”

　　我坐起身子嘟嘟囔囔地问：“谁，谁来了？”片刻后我反应了过来，不由得惊诧地拨高了声音：“李新，他，他怎么会……不是说白天吗？”

　　“可能他觉得夜里更能混水摸鱼。”强壮的声音很沉稳，他一把将我抱起来，边走边说：“现在我们要去明镜台，两位爷爷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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