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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记忆盒．Memorburse From Bygones (1)
睁眼时模模糊糊看到不是寝室大床的帷幔，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所以当哈利的意识开始逐渐清楚，第一个念头除了有些困惑自己似乎也不是在医院厢房之外，其实也没太多的惊讶——不过这也只是在一双大得吓人的铜铃大眼出现在离他鼻子不到三公分处以前。
「哈利波特醒了！！」
在哈利刚倒抽了口凉气，大眼主人立刻退开同时也开始略带哽咽的刺耳怪叫，「哈利波特他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大家都在为哈利波特担心，多比也好担心呀！因为哈利波特他一直没醒过来，哈利波特的高贵朋友们来了好几次——」
砰！！
哈利才在考虑是要把被子蒙过头、还是直接抓个东西把这吵得让他开始头痛的聒噪家庭小精灵敲昏以绝噪音，一只银杯就已经自动飞来，精准地砸上多比那顶上没几跟毛的大头。
「吵死了——嗝——笨多比——」
一只憔悴到连坐著都摇摇晃晃的家庭小精灵就靠在离他被铺对墙不远处，那不断打嗝又较多比尖细的耳熟嗓音，让哈利很快就认出曾有数面之缘的眨眨。
「真是——嗝——搞不清楚状况——夫人们明明交代——嗝——要保持安静——嗝——」
被砸倒的多比本来气呼呼的爬起身就要发飙，听到这断断续续的话像是立刻想起了什么，转而慌慌张张跑向不远处的矮几上倒了杯草色透明液体，然后又小心翼翼抱著杯子跑回哈利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多比真该死，多比差点就忘了庞芮夫人的交代，哈利波特一醒来必须立刻通知夫人。夫人还交代哈利波特得喝掉这杯魔药。多比把药先放在这边，多比必须去找夫人过来了，哈利波特请一定要好好休息呀！」
「等——」
乾涩地开口，哈利根本来不及唤住急惊风般的家庭小精灵，只能眼睁睁看著他冲出房间。
轻叹了下，哈利撑身慢慢坐起，在枕边摸到了自己的眼镜戴上，变得清晰的视线让他认出这房间的日式格局就跟自己前阵子待过一回的万应室相当接近 。
——只是，他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茫然的困惑只维持不到两秒，哈利立刻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事——和马份起冲突、他要张秋先回雷文克劳、和妙丽他们跟踪奈鲁和罗特列斯、然后是——
奈鲁受伤了！！
记起片段的哈利几乎就要跳起来，然而忽来的昏眩感让他又坐回被铺上。
真该死！为什么他头会这么晕？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只记得罗特列斯好像拿奈鲁威胁他们，后来的事他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波特——嗝——该喝药——嗝——」
揉著额角，哈利皱眉看向另一只留下的家庭小精灵。刚刚还以为眨眨只是靠墙而已，原来她是坐在上回看到的小床被里，一双和多比相似的黄铜大眼带著血丝，正瞬也不瞬瞪著自己，还不时打嗝。
「喝药？」脑中有些混乱的哈利一时有点反应不来，「你说这个？」他指了下多比留在他身边的杯子。
明明只是单纯的反问，眨眨却像是给激怒地狠狠瞪了哈利一眼。
「要不要喝是——嗝——波特的自由——嗝——眨眨才不管——不干眨眨的事——呜嗝——」
边尖叫边打嗝地嚷完，她愤愤拉过被子把自己埋回床里缩成一团。而眨眨突然莫名其妙的尖叫让哈利不仅更为头晕，太阳穴的隐隐抽痛也有了加剧的倾向。
无意去深究那只歇斯底里的家庭小精灵躲在被窝里发抖的原因，哈利只考虑了几秒，便拿起多比倒给他的液体喝下——没意外的，那入口即冲脑门的诡异味道让哈利不敢恭维地呛了下，但也立刻让他原本的晕眩和发痛感减轻许多。
一口气灌掉剩下的药水，哈利皱眉将杯子随手一搁；也直到这时，他才忽然注意就在自己被铺另一侧没多远，还安静躺了一个尚未清醒的削瘦身影。
磅！
哈利推开棉被正打算靠过去确认，入口的木门却被人用力推开，声势颇为浩大的撞上墙壁！还没回过头，那激动的声音已经让他知道来者是谁。
「哈利！」
全路跑来的妙丽喘著气，一眼看到坐起的好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直接冲到被铺旁抱住他。
「噢，哈利你总算醒了！真是太好了——你整整昏迷了两天，我跟荣恩担心死了——」
「好啦，我这不没事了？」
感觉到环住自己的妙丽语气中有著轻微放下心的哽咽，哈利先是轻拍了拍她的背，在脱了彼此些许距离后露出安抚的微笑，「小声点吧，奈鲁也在…哈罗，金妮。」
「嗨。」尾随的金妮在带上房门后才走了过来，看到哈利有些苍白却还算有精神的朝自己打招呼，她心里悬了两天的担心总算放松一半，「你…感觉好多了吗？」
「嗯，谢谢。」
哈利轻轻点头，问起他从刚刚醒来就满困惑的一件事，「我和奈鲁怎么会在这？这里应该是万应室吧？」
「是万应室没错。你和奈鲁在天井昏倒后，佟泽教授就把你们接来这里了。」
「…昏倒？」
「对呀。」
以为哈利的茫然是针对当时在他们陷入伤重昏迷后『碰巧』出现的歌帆，妙丽一边解释，一边取出袖袋里的魔杖召来角落的抱枕坐垫让哈利能坐得舒服些。
「你那时魔力暴冲完后就晕了过去，虽然身上大部分的火团都消失了，但是右手和全身四周的空气还是烫得要命，我们根本没办法接近你。结果是佟泽教授突然出现，在你手上缠了那些符文纱布让你的体温恢复正常后，才把你跟奈鲁送来万应室，再请庞芮夫人过来诊治你们。」
哈利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先前戴著的皮手套已经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画满无数奇特古文符号的绷带。
「魔力暴冲？我做了什么吗？」
妙丽和金妮纷纷露出讶异的表情。
「你不记得了？！」
哈利缓缓摇头。
「我只记得罗特列斯抓住了奈鲁，割伤了奈鲁让他留了很多血，然后……」他努力回想，只不过仍是徒劳，「…不知道，我真的没印象了。」
「怎么会！那你那时候差点用火烧死罗特列斯的事，你也不记得了！？」
烧死！！？他到底做过什么呀？？
「别想了，不记得就算了。」
看到哈利随著眉头越紧也跟著亦发苍白的脸色，妙丽忍不住插嘴说，「可惜的是你也没真的伤到那家伙。不过你和奈鲁都没事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等你身体好一点再说吧。」
「妙丽说的对，还是先别说这些的好，庞芮夫人来看过你的时候也交代说你就算醒了也该好好休息几天。」
金妮也认同的带开话题，「你都不知道，这几天庞芮夫人为了你跟奈鲁必须留在万应室而不能在医院厢房休养，对佟泽教授发了好大的脾气。可是你的圣物魔力和奈鲁的精灵魔力都只能依靠复杂的白魔法阵才有办法慢慢恢复，总是有人进出的医院厢房根本不适合架怖需要安静隐密的大型治疗魔法阵，庞芮夫人明明清楚这点却还是因为没办法亲自照顾你们气得要命…我看待会儿多比找她过来的时候肯定不只会带上一堆药而已，你最好有些心理准备。」
简单来说，就是他耳朵又要遭受老母鸡碎碎念功夫的摧残…算了，反正这不是第一次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
慢著，刚刚她——好像有提到『圣物』的事？！
「呃，金妮，」哈利有些小心的问，「你刚刚说，我的…什么魔力？」
「就『圣物』罗，你不会以为在看到那么恐怖的火焰魔法暴冲后，我什么都不会问吗？」
金妮微微一笑，「其实，奈鲁很早就对我坦白过他会一种特殊精灵魔法的事情——就是他使用的那些卡片魔法，那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召唤魔法喔。佟泽教授跟我说，奈鲁持有的那些精灵卡片虽然是他祖先几百年前研究出来的新魔法，但是真要追究起根源以及威力的话，其实和上古圣兽甚至不相上下。所以奈鲁也被下过类似约束传承者的魔法，那种魔法约束跟的制约和你身上的圣物制约法术具有同等效力，所以教授就没隐瞒，把凤凰圣焰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原来她都知道了，「抱歉，我不是有意瞒著你。」
金妮摇头。
「别这么说。这么重大的事情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我了解的。」
知道金妮已经晓得了秘密，也明白金妮得以信任，哈利心里松口气同时也莫名浮出一种复杂的感觉，但是他很快就选择暂时忽略，「对了，荣恩呢？我怎么没看到他？」
金妮的脸色在听到这问题的时候僵了下。
「他应该是在处理级长的问题，我跟金妮刚刚在大厅外面碰到多比告诉我们你清醒的消息时候有看到华蓓正跟他讲事情。」如果不是语气有些急，妙丽的平静神态表现得几乎完美，「你昏睡这两天，男级长的事务几乎都是他一个人担下来。不过我看他似乎也处理得很上手，要是他在功课复习方面也能那么专注就好了——」
叩、叩、叩！
突来的敲门声让三人顿了下，「我去开门。」金妮站起身说，「大概是庞芮夫人来了。」
哈利正想开口询问方才她们两人提到荣恩时那不自然的态度是怎么回事，门口刚打开的门竟又突然被狠狠甩上！？
「搞什么！」
门这次是给踹开的，可怜的木门在半个小时以内接连三次遭受强烈撞击，幸好看起来还不至于有摇摇欲坠的样子。「看到我就甩门，很没礼貌耶你，金妮！」
「罗唆！」用力走回哈利和妙丽所在，金妮头也不回的阴沉低吼，「我没用恶咒轰你就该偷笑了。」
哈利有些诧异的看金妮对荣恩发著飙气呼呼来到自己被铺边坐下，再望向旁边一脸阴郁无奈的妙丽，心里隐约有个模糊的概念却抓得不是很清楚；不过目前总的来看…他们兄妹吵架了？而且似乎吵得不轻。
「哈利！你终于醒了！我就知道多比那家伙会往医院厢房的方向冲那么快是要去报告你清醒的事——」
脸色原本和妹妹一样难看的荣恩，在看到清醒的友人后立刻换上高兴的表情，拿著纸袋加快来到被铺旁的脚步，「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快忙死了，莉娜为了找你安排魁地奇训练的事一直追问我你人在哪，我又不能老实说你在昏睡，你再不醒来我都快被她逼疯——你现在觉得怎样？身体还好吧？我在过来以前顺便把晚餐从大厅带过来了，你要不要吃一点？」
「谢谢——呃，我是说还是先放著好了，我现在还没什么胃口。」
虽然哈利说的是实话，但是绝大部分的主因还是出于瞥见金妮的脸色才让他改变主意——毕竟当有人在一旁毫不掩饰露出杀气腾腾的表情时，哈利认为自己手上还是暂时别拿著食物比较好，免得来不及阻止接下来很有可能发生的兄妹相残。
荣恩大概也知道哈利会婉谢的原因，再怎么说他也是被眼神射杀的当事者。
「那好吧。」他虽然语气还算轻松的将纸袋搁到一边，但是表情却有点僵硬，「对了，你——」
「如果你想跟哈利说这几天学生会的事情，那就麻烦你闭嘴。」金妮蓦然开口，语气阴沉的说，「他才刚醒过来，而且还需要多休息，反正你自己也处理得很好，少拿那些公事来烦他。」
荣恩脸色暗了下来，他转向金妮，没好气的回道，「我想跟哈利说什么是我的自由，用不著你来提醒我。」
「可你妨碍到病人的休息，我就有义务提醒你。」
荣恩哼了声，「你又不是庞芮夫人，再说哈利也不是你的谁，与其关心哈利倒不如多花点心思管好你的男朋友，省得他老是乱跑招惹是非还把哈利拖下水。」
金妮耳根泛红，气得浑身发抖。
「如果我不是哈利的什么人，那你也不是！」她双拳紧握起身吼道，「而且奈鲁也没有四处招惹麻烦，我和奈鲁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不要每次说没几句话就把他牵扯进我们的话题来，那只会突显你的幼稚你知不知道！！」
「我幼稚！？我哪里幼稚了！？」
荣恩也跳了起来，「完全没跟人商量就自己交了男朋友，你又成熟到哪里去？！」
「我没有必要跟你报备我的交友状况！！而且我已经说了几百次，奈．鲁．不．是．我．的．男．朋．友——」
「骗谁呀你！不是男朋友，他会为了你去打帕金森那只哈巴狗？！」
「你、你简直不可理谕——」
兄妹俩对吼得不可开交，显然完全忘记他们最初来到万应室探视病人的目的。已经从他们的吵架内容猜出了个大概，哈利不禁揉了下额角，忍住叹气的冲动。
「他们俩该不会从我昏过去这两天开始，都是这种状况吧？」他对妙丽轻声探问。
「差不多，而且连吵的内容也几乎一样。最扯的是交谊厅也好、用餐大厅也好，他们不管在哪里碰到都可以吵起来，害我老是要花很多力气把其中一个带开才能勉强暂时结束闹剧。」
语带讽刺地，妙丽脸色也没比哈利好到哪去，「托他们这种没神经举动的福，现在全校包括教授们、飞七还有肖像在内，每个人都知道奈鲁跟金妮的暧昧关系还有荣恩那种白痴的保护欲有多强。」
「那，」哈利冷静地看著妙丽将魔杖轻轻举起了些，「你现在想干嘛？」
「让他们安静下来。」妙丽无声地哼了一气理所当然的说，魔杖前端开始泛出危险的蓝光，「顺便提醒他们还有人在休息。你也不希望他们吵醒奈鲁吧？」
虽然从妙丽嘴角看出一丝阴沉的冷笑，但她的理由确实光明正大得让人无从阻止。而吵得正光火的兄妹俩，根本没发现在他们头上不远的空中已经开始出现一团正与妙丽魔杖前端萤光相互呼应的蓝雾。
「你这有双重标准的大笨蛋！你自己以前还不是为了妙丽对马份下过蜗蝓恶咒！？她也是女的！凭什么你可以跟她感情很好我就不行？！」
「那家伙跟妙丽的情况不一样！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哪里不一样你说呀！我看你分明是还在记恨奈鲁之前不小心惹到你的事！！」金妮气愤挥著粉拳，「有谁规定因为你讨厌他，我就不能喜欢他吗！？连妈都没管我那么多——」
「哈！」荣恩忿忿哼了一气，「终于承认了是吧！你．喜．欢．他——」
金妮快气疯了！这么幼稚又白痴的人真是她哥哥吗！？
「对！我是喜欢他又怎样？！」她理智断线豁出去的大吼，「要我重复一百遍也行！我．喜．欢．他！因为他比你这顽固又死脑筋的笨蛋好上几百倍！！这样你满意了没！！？」
蓝雾在空中的盘旋倏地消失。除了因为过于气愤激动而有些紊乱的呼吸声外，四周气氛变得透著吊诡的安静。
「咳哼。」
提醒掩饰意味浓厚的轻咳自入口传来，让所有人下意识转向声音来处。身著湖水绿绒长袍的米奈娃．麦正推著脸上略滑的虎纹眼镜，而她身边则是完全未掩笑意、依旧一袭素装的歌帆．佟泽。
「教授！」
别于因为发窘和红著脸而显得僵硬的卫斯理兄妹，一样讶异两位教授连袂出现的妙丽站了起来，「您们……」
「刚刚多比到医院厢房通知波特先生醒了，刚好帕琵手边还有些事要处理，我们又正好在旁边，所以先过来看看。」
噙著浅薄兴味，歌帆婉婉解释了下，视线同时扫过房内众人，最后落在哈利侧后不远、仍旧昏睡的奈鲁身上，「不过，看来我们似乎来得不是很巧呢，你说是吧，米奈娃？」
麦教授嘴角轻轻抽了下。如果不是特别注意，非常容易被忽略，「歌帆——」
「尤其仔细想想，身为当事人居然没能听到这番深情告白，还真是有些可惜了……」
——你在可惜什么！？不，这也不对。重点应该是——
「请注意一下你的言行，歌帆。」麦教授语气有股莫名的隐忍，好不容易才压下叹息的冲动，「虽然只是实习身分，你仍然是名教授。」
真是的，为什么邓不利多身边少数可以完全信任的心腹，都有一些脱线到足以挑战人类神经承受极限的毛病？穆敌这样，就连这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东方佳人也是…实在让人无力。
「只是说笑的，米奈娃，你也别老是那么严肃。适度的放松并不会动摇一个人在他者内心的地位。这会儿又不是上课时间，更何况我们现在是来探望病人的，没必要摆出那么多规矩面具。」
莲步袅移进入房内以前，她轻轻对麦教授微微一笑，「再说，你不认为这些孩子的表现值得赞许吗？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有时比面对敌人需要更多的勇气。尤其到了我们这种年纪，纯真的坦率几乎已经是种让人怀念的感觉了。」
微顿了下，麦教授轻轻摇头，阖上房门后也随著歌帆来到哈利他们身边。而妙丽突然想起晚餐过后除非允许、不得无故在校区游荡的校规，身为级长的自己居然没有立刻提醒其他人、甚至还一起逗留在宿舍以外的地方，她不禁有些局促地看向自己素来最敬重的学院导师，「教授……」
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妙丽，麦教授伸手轻拍了下她的肩。「我了解，这次就算了，别在意。」
对于眼前本性自律慎严的少女，可以说是麦教授的教书生涯中第二个最了解也最欣赏的学生。关心则乱，如果不是太在意好友的状况，她相信妙丽也不至于坏了规矩还没回去宿舍，所以麦教授本来就没有丝毫怪罪自己得意院生的念头——至于其他两个……
感觉到麦教授的视线，金妮和荣恩纷纷因为尴尬而低下头。而妙丽的注意力原本早就被走到哈利身边后款款正坐的歌帆给引了泰半，一得之麦教授并无责备的意思后，她更是堂而皇之直盯著歌帆的举动；所以对于卫斯理兄妹暗中投来的求救眼神，妙丽是压根都没发现。
两位师长突然来访也给哈利带来一些惊讶。但是歌帆除了最初曾对奈鲁投去一眼、之后却是直接落坐自己身旁的举动，却让哈利莫名留了起心。
始终带著温和神态的歌帆还是如往常一贯的优雅行止。然而从进门后直到坐下，她的视线虽然一直留在脸色苍白的黑发少年身上却始终未致一词；而哈利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只是坦然回视歌帆隐藏在红眸深处若有所思的评量。不过各执心思的两人并没有保持太久的沉默——无论他俩心里究竟飞转了多少想法，他们也很清楚眼下都不是谈话的好时机。歌帆微微一笑，朝哈利伸出双手，素白的掌心朝上持平。
在其他人还不清楚歌帆的意图前，哈利没有丝毫迟疑地已经将自己右手叠放上去。几乎在此同时，散著鹅黄光芒的圆型复杂魔法图阵竟然以歌帆与哈利为中心凭空出现，将两人同时含围在阵法之中！
第一次看见如此古怪的魔法让金妮不禁轻呼了声，正下意识要踏前一步，肩上传来的一股压力却扼止了她的行动；沿著制止自己的手看去，麦教授给了她一个安静的眼神后，带著紧张却不甚担心的神色继续注视魔法图阵内的变化。飞快看了下一旁的荣恩和妙丽，在他们脸上也看到类似的表情后，金妮似是有悟地很快镇定下来，默默注意著眼前的情况。
没人发现哈利在魔法阵出现同时，原本碧湖绿的双眼倏地暗沉得恍如死水；而右手纱布绷带上面的符文却像接受呼应魔法阵般，不仅一字接一字地泛起似焰的火红光芒，甚至还以规律的速度自行绕著绷带旋转著。歌帆静静看著眼前少年身上的变化，平时总是温和的微笑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相当少见的严谨肃穆。
「依以精灵女皇的圣名，请回答我的疑问。」歌帆威严却不失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拥有凤王血脉庇护的孩子，你的名字是？」
哈利的身体轻震了下，「…炽火和羽翼之子·艾勒罗沙。」
魔法阵外的荣恩等人虽然闪过略带困惑的讶异，却仍然没有出声打扰；背对众人的歌帆此时也没馀暇在意其他，继续开口询问。
「那么，艾勒罗沙。」她轻问，「请告诉我，这付身体原有的主人，哈利的意识呢？」
「…在我旁边，暂时被我禁锢了。」绒绿深遂的双眼抬起，直直对上歌帆后，扬起一抹冰冷的微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月之巫女。不过你大可放心，我没有取代这家伙的兴致，也懒得浪费那种力气，等等我就会放了他。」
歌帆深深回视眼前这个明明有著哈利外表、却偏偏带著冷邪气质的少年。
「我很想相信你。可是在过去历史当中，任何巫师一旦出现了『第二意识』，最后往往都落到失去灵魂而成为活死人的下场。」她静静的说，「在有这种前例的情况下，除非你愿意自动选择永眠，否则我恐怕只能毁了你。」
右手上的符文突然加快了旋绕的速度，原本火红的光芒也加深了许多。哈利脸上的微笑加深，身上的寒意与邪气也更为旺盛，连魔法阵外的四人也感觉到那股带著愤怒的压力，不禁退了几步。
「这是威胁吗？」
「不，」歌帆无动于衷的回答，「我只是告知你，我的立场让我必须做出的行为；至于选择权仍是在你。」
「那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你说的两个方式不仅我做不到，连你也不能。」
他抽回了自己的手，在歌帆闪过讶然的注视下，缓缓解开右手的封印符文绷带，「因为我根本不是你以为的『第二意识』，我也是『哈利』。」
「你——」
随著纱布一圈圈滑落，原本深红的符文竟然转为一簇簇跃蹦的小火焰，活泼又依恋般附在哈利右臂、却没有丝毫烧到他身上的衣衫。
「我是他，他也是我，只要其中一个损伤，另一个也会有相同的痛苦，所以你所说的方式根本不可能行得通。」
愕然只维持的一会儿，见识广博的歌帆很快就恢复原有的镇定，「所以，这就是你说你不会取代哈利的原因？」
「如果你想这么解释的话。」手腕轻翻，将所有火焰都收到掌心处后一握，火焰竟在覆到著个拳头后，化为之前深墨的皮制手套。
「…我明白了。」歌帆轻轻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存在，会维持多久？」
「这个问题很垃圾。」冰冷的微笑里带了些许残酷，他旁若无人地调整著手套让自己手指舒服些，「我本来就是『哈利』，当然会存在直到这个身体死亡。更何况——」
绒墨绿眸倏地闪了闪，他身子突然晃了下，右手压到心脏的位置。
歌帆一惊，扶住差点倒下的哈利，「艾勒罗沙！？」
「没什么，只是那家伙生气了而已。」明明脸色越来越苍白，他却笑得越来越开心，「算了，反正都是同个人，真闹起来就太蠢了。我就暂时如你们所愿『消失』好了，不过要是他在继续迟钝下去，我还是会出现的机会。」
魔法图阵消逝得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离哈利最近的歌帆自然是第一个感受到他身上的变化。但是还来不及说什么，方才被魔法阵馀威挡在阵外的卫斯理兄妹和妙丽，在感觉阵法威力消失后就立刻围了上来。
「哈利！」
金妮紧张地一把抓上他的袖子，直瞪著的苍白脸色不下荣恩和妙丽，「哈利你别吓我…你还好吗？知道我是谁吗？」
「别耍笨了，这家伙又不是失忆。」除了紧张之外，荣恩的脸色还多了些愤怒。他毫不客气地直接揪起哈利的领子，「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这家伙是谁，这身体是我兄弟的，你最好给我——」
「白痴！！」
好几本书凭空出现在众人上空当场直坠而下，伴随妙丽气急败坏的骂声一同砸到荣恩头上，「你这搞不清楚状况的笨蛋！难道没听到他刚说他也是哈利吗！？他受伤的话哈利也会受伤，你在行动以前就不会稍微考虑一下后果吗？！」
万应室有名的奇景之一便是，任何人只要身在其中，都可以随心所欲幻化出自己需要的物件；而这前提自然是当事人的意念够强的情况下。因此就算没有任何魔力波动，好些厚得吓人的书籍从半空如瀑涌出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好笑的是妙丽这阅读成痴的习惯让她就连教训人时在脑中掠过的仍是书籍－－要不是此刻时间、地点以及脑涨晕恶的身体让哈利自顾不暇，他肯定是第一个忍俊不住的人。
「好了，妙丽。你冷静点。」脸色白得有些发青，哈利虚弱地拉了下好友的袍袖，「你在发飙下去，荣恩大概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书埋死的巫师了。而且教授她们还在......」
书海消失得同出现时一样突兀，如果不是荣恩还趴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实在很难想像刚刚那番『汹涌』的景象真的出现过。妙丽羞窘地飞快看了旁边两位师长一眼，更大的注意却是又回到哈利身上。他刚刚说话的语气－－
「哈利？」
同样留意到不同的金妮试探性唤了一声；得到哈利虚软无力、却是和印象中带点距离却不失亲切的回应微笑，她松了口气同时也差点忍不住眼中湿润。她拉紧了哈利的袖子。
「刚刚、刚刚的人——我还以为——」
「没事，他消失了。」哈利安慰地伸手摸了摸金妮的头发，眼神却是望向身边正皱眉看著自己的佟泽与麦教授，「或许说得正确点，『艾勒罗沙』的意识已经沉睡，暂时不会出现。」
歌帆在哈利的注视中缓缓舒开了柳眉，神色有些难解地轻点下头。
凭著岁月的历练，他们俩人在短暂交换视线中达成某种协议的神态并没有让麦教授忽略；她眉头皱得更紧，直接语带质问地向歌帆开口，「这是怎么回事？歌帆，刚刚波特的身体确实出现了『第二意识』，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知道多久了？」
麦教授的问题让歌帆瞬间成为房内众人注视的对象，就连刚爬起身坐到哈利身边的荣恩，神色也难得地不带丝毫仰慕，严肃得不似他年纪应有的犀利。
「首先，我必须先澄清，『艾勒罗沙』并不是『第二意识』。所以你们不用太紧张，『艾勒罗沙』并不会对哈利本身造成什么伤害，你们担心过去那些曾出现『第二意识』的巫师、最后纷纷走火入魔而亡的情况是不会发生在哈利身上的，这点我可以用白魔法祈治师的身分向你们担保。」
轻轻开口，歌帆将大家心里最挂意的事情先说清楚，这才继续解释，「至于『艾勒罗沙』…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刚刚才确定他的存在。不过我不否认，在这之前我已经知道这种类似情况会出现，只是发生得比我预料得还要更早、也更奇特而已。」
「您的意思是指，『艾勒罗沙』说他就是哈利的这件事吗？」金妮脱口问得直接，「可是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刚刚的『艾勒罗沙』明明就和哈利不一样，既然他不是『第二意识』，那他又是怎样的存在？为什么他会说自己就是哈利？」
歌帆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著哈利。
「因为，我也是『艾勒罗沙』。」
恶心和晕眩随著时间过去而逐渐减轻，脸色虽然苍白依旧，哈利的气力却不再如数分钟前那般虚弱。
「就像他说的，他是我，我是他，我们是从同一个灵魂分裂的不同个体，一直就存在这个身体里。只是以前他一直没有跟我争取身体控制权的意思，所以我才没有发现过他的存在，一直到今天。」
哈利这番话显然比轰爆咒还有力，直接把在场人的脑袋（除了歌帆外）都给炸懵了。
灵魂分裂！？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不怪连向来镇静的麦教授也一脸无法相信。灵魂的唯一性是魔法界众所周知的常识，想要将之切割分离、甚至还让被分开的灵魂都拥有思考能力的理论过去不是没有人提出研究过，但是数百年来那些进行过这种实验的巫师后来都只有以惨死失败为告终。久而久之这类实验不仅让各国魔法政府归类为黑魔法当中的禁忌、更是被一般大众叱为空头的无稽之谈。
可是现在，哈利不但亲口说出他的灵魂被一分为二、甚至承认另一个同等思维的存在－－如果不是哈利疯了，那......
「是佛地魔闯进波特家的那一晚，造成的结果之一吧？」
歌帆轻柔低语，「莉莉．波特当时虽然挡下了死亡禁咒的大部分力量，可对于一个婴孩来说，那依旧是相当大的负担。以『爱』为基础的绝对保护和以『恨』为根源的彻底破坏，这两种力量相互接触的结果绝不是外人可以想像的来。波特在当时那种情况中活了下来，本来就不可能毫无任何后遗症。尤其就我所知，波特的爬说语能力便是佛地魔当时受到冲击后，留下的部分灵魂碎片在那两股咒语力量作用下强制留给波特而造成——如果连佛地魔的灵魂当时都受了重伤，没道理当时还只是婴儿的波特灵魂会毫无影响。这么推想下来，波特体内的灵魂被一分为二反而是很正常的事。」
「可、可是，一个身体里面有两个灵魂还是相当危险的事情吧？」
理解和接受度比卫斯理兄妹来得高的妙丽很快的抓住重点，她急促地反问，「一个灵魂出现两个意识的巫师都只有走火入魔的下场。更何况在身体里有著两个灵魂，要是哈利的另一个灵魂突然决定控制他的身体怎么办？刚刚那个艾勒罗沙还暂时禁锢了哈利，如果——」
「那是不可能的。」
在歌帆回答以前，哈利已经先行开口，「艾勒罗沙也说了，我和他是相同的。他不能伤害我，我也奈何不了他，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应该说同一个灵魂才对。至于刚刚他会禁锢我，是因为我突然发现他的存在、太过惊讶才会让他暂时控制了身体。不过应该也没太大差别才对，他本来就是我，很清楚我的想法，就像我也很清楚他的感觉一样...虽然很难解释清楚，不过我们的确是一体的。」
「听起来你已经真正接受了『艾勒罗沙』的存在，也认同了他。」歌帆语气温和中带著不难察觉的赞许，「不过格兰杰小姐的担心还是有一定的道理。你的情况特殊，虽然走火入魔的机率很小，但是一体二魂的情形仍是不小的负担。虽然你的认同和『艾勒罗沙』的妥协大大降低了这层顾虑，不过要是你的心情再次受到刺激，『艾勒罗沙』和你的能量一起爆发，两天前的暴冲情况只怕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
经过时间消化，麦教授显然也接受了灵魂分裂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跟在邓不利多身边和黑魔法师周旋这些年，再诡异悬奇的情况也不是没见识过；更何况自己身边这位歌帆·佟泽夫人还是邓不利多亲口承认、他那已经转世重生恩师的妻子。如果连歌帆都这么说了，那就不大可能有其他的解释。麦教授看了眼正因为歌帆这番话而皱眉、眼神透出难解思虑的哈利。
「波特的个性本来就比较随放，虽然还不至于到嚣张的程度，但是以他现在这年纪来说，要他做一个完全安静不惹事的学生恐怕很勉强。」麦教授语气中肯地说，严肃的神态完全无视在场四位学生包含惊愕、不敢相信以及忍耐的复杂表情，她直视著歌帆，「你在霍格华兹也已经待了段时间，应该很清楚我们学校里的学生一些作风。以波特过去的一些所作所为来说，就算他从现在开始保持低调，有些学生还是会想办法来找他麻烦。」
「关于学生私底下的『交流』只要别闹得太过分，我们做师长的也没必要干涉过多，这对孩子们来说也是人生历练和学习的一部分。」
歌帆微微一笑，「至于波特的个性，身为他的学院导师，我相信米奈娃你确实比我还清楚，所以你的顾虑我也能了解。我刚刚之所以会那么说，并没有要波特刻意压抑自己的情绪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他以后可能会碰到的情况。魔力暴冲毕竟是很危险伤身的状态，尤其能力潜质越高的巫师一旦魔力失控，造成的破坏也越恐怖。可是如果只是因为担心失控而一昧选择压抑，对波特未来的修为和学习只会造成窒碍。所以我希望的是，除了克制之外，他同时也能学著去了解和接受自己内在的不同。」她语带深意说，「只有这样，他才能和『艾勒罗沙』达成真正的和平共处，灵魂也才有可能和『艾勒罗沙』重新合而为一。」
荣恩、妙丽和金妮因为歌帆最后的话而眼神一亮，「您的意思是——」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我只是让你们知道有这种可能性。不过就算能成功，需要花费的研究时间和代价也很难说。别忘了波特也是在十四年后的今天才意外发现这种情况。」
轻描淡写地就让人从发现希望的兴奋中冷却下来，看了下卫斯理兄妹那毫不掩饰的单纯失落，歌帆眼中闪过一丝疼惜的笑意，「其实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在意。以波特目前的情况来说，只要稍微留意一点，不要受到足以丧失理智的刺激，魔力失控的机会就会降低许多。反而现在来说，好好调养暴冲后的身体和恢复精神才是更重要的。不过无论如何，今天在这里的发生的事如果不是必要，希望你们不要轻易告诉其他人。至于理由，我知道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应该很容易自己猜到，是吧？」
「您要走了？」留意到歌帆语气之后的涵义，哈利忍不住开口。他还有些问题——
「我还有点事情必须处理，而且你现在的身体仍然需要休息，不适合说太久的话。」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她温柔的拍抚了下哈利的头，「艾勒罗沙也许已经让你知道了一些你不记得的事情，但是你暂时也无须想太多。你是你，艾勒罗沙是艾勒罗沙，现在的你们仍然是不同的个体，就算你们能交流彼此的想法，有些心情仍然不是知道就能马上理解的。只要记住，顺其自然就好，有时冲动并不算坏事，最重要的是诚实面对自己的心，尽量别让自己留有遗憾或后悔。」
她缓缓起身，「那，我先回办公室了。米奈娃，等等帕琵来的时候就麻烦你帮忙解释一下。如果她还是坚持波特和木之本必须改住医院厢房就照她的意思吧，不过尽量给他们找清静一点的角落，他们的精神仍然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麦教授点点头，「放心，这方面是她的专业，就算没你吩咐她也知道该怎么做。」
没再多语，歌帆轻轻退出了万应室。阖上房门前，麦教授似乎已经开始和荣恩、妙丽他们会话起来，但是歌帆没有丝毫聆听的兴致，只是随著自己的步调不急不徐离开这个楼层。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或许可以勉强形容目前的形势吧？
因为大人们私欲，却将无辜的下一代卷进复杂的斗争旋涡之中；听起来是如此自私，其实也有太多无奈。尤其明明已经尽量避免拖延，可是太多的因素仍然将选择一一推向面前......这，就是『命运』无情的一面吧？
一但开始转动，除非最终的『结果』出现，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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