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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除
释义一:常常接触某种新的情况而逐渐适应。
释义二:在长时期里逐渐养成的、一时不容易改变的行为、倾向。
习惯。
“她回家了。”
“马上就要期末考,她都复习完了?”有些难以置信的语气。
“小瞧我家小明了不是,那种程度的考试她怎么可能放在心上。”顿了顿,彭晓晓把声音提高,“反正复习周待在学校也没事可干,该了结的事不是都了结了么?”明显带了情绪。
“什么时候回学校。”
彭晓晓黑线,这时候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耳提面命让你好好珍惜的时候,你的行为能力周游列国去了么。但她当然不会说出来,“没说诶,说是到时候看情况。”
爱屋及乌。
听到彭晓晓风凉地满含嘲讽的语气,秦树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似乎忽视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以前的笑逐颜开不过是迎合马灼明对他的顽强追捧才得以呈现的,而一旦她撤退,连多说几句话都觉得是浪费口舌。
——“小树又长高了,真是越来越像秦局了啊。”
——“哇塞,又是国家一等奖啊。”
——“哪里哪里?!”几秒钟的搜寻,“真的诶,真的好像松下优也啊。太帅了。”
一直以来众星拱月一样被人们捧在手心里啧啧称奇的百般夸耀,永远是‘第一专业户’作为标签出现在人前,到底长得算不算帅还有‘松下优也’以及很多个据说和他长得很像的那些人究竟是谁。所有这些,从来没有去求证过。
当然也是没必要求证,虽然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要比一般男生各方面都拔萃一些,但事实就是这样。
那么,被人长期用崇敬、憧憬甚至冲劲的行为举动区别对待开来的他,真的也接受了自己果然就是与众不同这样略显骄矜的自我认知。但盲区却是——也许她们大部分人都只是在爱屋及乌罢了。
而爱屋及乌某些时候,就是心理盲从的正面表达。
挂断电话的时候,秦树有些沮丧的想,那她现在真的算是迷途知返幡然醒悟吗。
因为我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轰轰轰轰——
按照正常的作息时间马灼明应该是在三十分钟之后醒来,但自从前天一回到家,整个生物钟被打得像马灼骁的房间一样,乱地怎么整理都无法回归正常,下楼的时候,爸爸果然又是一副‘姑娘你果然是有心事,但老爸我很识趣,绝对不会多嘴问你’的又严肃又讨好的表情。
“又起这么早,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嘛!”而他身旁,熬高汤用的大液压燃气炉,轰轰轰的声音高调盖过他想问又不能问的语气。
马灼明心想,爹啊,我倒是想睡您这轰轰轰地准备营业了,是让我正常睡觉的举动吗。但当然不会抱怨,她深知父母的不易,之所以会有一个比男性更男性化的名字是因为,本来以为她会是男孩来着。没想到居然是个女孩。
老爸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对于想要一个儿子的愿望却从来没有泯灭过,直到马灼骁,也就是刚刚用来做隐喻的她的妹妹也终于以一个女孩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一直围着锅炉打转的男人终于说服自己说:“女孩好啊,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身小棉袄啊。”
让一个子承父业思想浓厚的男权主义者接受两个女儿的噩耗已经够不易,更不易的却是,他居然尽心尽力把她们俩都健健康康正正常常的养这么大。
“本来就不是回来休息的,这段时间应该是最忙的时候,人家明明是怕你们累死才回来搭把手的啊。”
为了不辜负他们的期望,为了不让他们的不易担负的毫无价值,为了让生活朝着她之前预想的那样迈进。一直不见成效的话,就应该有所取舍。
所以,对于一点感情的上的失利又有什么可挂碍的呢,只要你还有更想做的事,失恋这种事从来都不是让人退缩的理由。更何况,马灼明把手伸到浸面的冷水里,我跟他根本就没恋过啊,对着一盆柔软的面条,从倒影里她看到自己如释重负的微笑。
上午九点到十一点是营业高峰期。十一点一刻人终于减少,妈妈说让马灼明休息休息,站在收银台前三个多小时不动其实挺要命。
“妈,咱家生意什么时候这么好啦。”
“还不是因为老张他们都改行了”老张他们原本也是做的早点生意,“沾上面寺庙的光,不干早餐店改卖小玩意儿赚有钱人的钱啦。天天跟锅碗瓢盆打交道起早贪黑的,都懒得弄哩!”母亲其实也是有转业的念头,但这念头肯定在大勺那儿受了阻。
马灼明看着脸上皱纹日显的母亲,她略有疲惫的脸上透露出某种让马灼明心颤的落寞与不甘,好像生活本不该这样日日不变,年年如此。但这种落寞与不甘在她目光看向自己的女儿时又突然一扫而空,被满怀期待的骄傲取代。手里攥着一把没用的小牌,但值得庆幸的的是,还有一张引以为豪的王牌,她的妈妈就是以那种眼神看着她。
中午吃饭的时候马灼骁一个劲儿抱怨火锅太淡,马爸爸无奈只好说:“女孩子家家的口味儿那么重呢,你自己到前面再拿个锅来。”终于被高三党的怨天怨地打败,准备给她再整一锅。
没想到这能折腾的丫头还真跑到前面店里去拿锅。马灼明津津有味吃着老爸专门做的鱼头火锅,心想,感情她要是想上房揭瓦爸爸是不是也会来一句‘女孩子家家怎么这么野蛮呢,你去搬梯子吧’,然后就把自己想乐了。
“姐,外面有人找。”但马灼骁端了个碗从前面店里溜了一趟又溜回来,很显然没有拿锅,而就她当前的表情似乎也对再来一锅重口味的鱼头汤没什么兴趣。因为溢于言表的‘外面那是谁’的好奇已经堆满了她那张还长有青春痘的年轻脸庞。
马灼明挑挑眉,这种时候会有谁点着名的找她?找老马同志的几率倒比较大,毕竟她们家午餐时间也还是正常营业的啊。虽然还是只有面可以吃。
“确定是找我?”
“搞笑,我听力可是每次最多错一个空诶,阅读理解也很少错。居然怀疑我。”只属于高三党的表达方式,“好像等了很久的样子,快点出去吧。”天知道她在腹诽,再不出去到手的鸭子就飞啦。兴许是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暗忖惊到了,初次见面的怎么能把人家称作‘鸭子’呢。青春痘女生表情嗔怪的挤挤眉。
马灼明姗姗起身,不明所以。
穿过客厅,途径后院,腊梅花开的灿烂无比,香气弥散。拉开面馆后门,走过一条长达十米的细窄昏暗的走廊。然后,马灼明站在突然明亮的店铺后入口处,一大堆锅炉和一大摞的大搪瓷汤碗旁,稍微愣住。
她很少站在这个角度观看自家面店的全貌,因为狭窄且作为关键要道的缘故。
左手边的墙上,三年前听说中岛美嘉要在大阪开剧场演唱会。虽然明确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漂洋过海去现场观看,却总觉得要做点什么以示纪念,于是激动在半边墙上贴了一长条的宣传海报。当时的马灼骁觉得也要宣扬一下自己的势力范围,立马雄赳赳在另一边墙上贴了清一色裸着健壮上身的克里斯. 埃文斯。结果当然是很快就被清空了,因为老爸觉得有伤风化,再者她用透明胶随便黏了一下,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但目光触及的存在三年之久的中岛美嘉的海报,却相当完好的静静在墙上贴着,丝毫没有要脱落的迹象。
怎么可能脱落呢,我可是先用浆糊再拿大头钉一张一张精心粘贴的啊,连间隔都估算的用心良苦,刚刚到料理台的地方结束,一步都没有敷衍过。所以,如此用心对待的,怎么可能随意脱落。
“原来你家真的是开面馆的啊?”但所有的精心营造,墙角的大叶榉,青浦团餐具垫,原木高脚座椅,透明的玻璃门,紫檀色消毒筷。所有这些她当初求爸爸置办的物件也终究改变不了这只是一间面馆的事实。哪怕她们家的氛围确实要比别家舒适很多。
但,秦树的一句带有惊讶与求证的‘原来你家真的是开面馆的啊’让马灼明站在通常不会停留太久的小过道里,警醒而清楚地认识到,有些东西哪怕做到万无一失的精心设计,也还是难敌圣人千虑必有一失的历史箴言的打击。刚刚开始,一见到秦树时的惊悸以及踌躇自己居然还系着围裙这种不美好形象的担忧连同手足无措的行为举动,终于在男生问出一句话后定型为一个明朗灿烂的淡笑。
何必太在意,明月照沟渠是明月的选择,你的花间千阳终究会有另一番灿烂风景。于明月无关的风景。
秦树坐在那里单手支着下巴,明媚的阳光从他背后的迎湖玻璃门直直照进,大羽绒服的蓬松狸毛轻轻晃动,整个人温暖舒适的静静审度着干净整洁的小店。
“听说上面有一间寺庙。”他随意的问着,试图找出新话题。
“你是说清晓寺?”
“是叫清晓寺么?名字挺好听的啊。”像发现什么新事物一样兴致满满。
“。。。。。。”虽然跟市中心相比这里确实算得上是乡下,但好歹清晓寺去年也被划为市重点旅游景点发展对象,知名度也在大大提升,她还不止一次跟他说过她家住在清晓岸,清湖路63号。
但就是这么让人无奈,你有意无意努力增加的存在感,很有可能被别人视为不存在。换做之前的马灼明,在秦树称赞名字好听的下一刻她一定会附和,是啊,我也觉得挺好听的。但对话却突然陷入僵局,女生还是站在那里,没有要过来坐下的意思,双手插在黑色围裙系腰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秦树忽然觉得不自在起来,原本贸然来她家找她就是带有某种惊喜性质的神秘出现,但女生似乎对自己的出现表现出了某种程度上让他意想不到的无动于衷。
没有来由的,他突然有点不清楚她的用意。
“肚子好饿,有什么好吃的可以推荐的么?”连家都没有回,而是直接来到这么个城郊小面馆。真是打破了‘秦树为人冷静,从不冲动’的定论。
“诶?还没有吃饭啊?”马灼明很惊讶,但‘不会是专门想吃她家的面吧’的猜测随即被否决掉,“只有面咯。”
“那就来碗面呗。”他的笑又舒展开来,把刚刚突然出现的冷场瞬间弥补。
马灼明黑线,暗想自己果然不是他的对手。
“你下午有时间吗?”边吃着面,男生从冒着白烟的汤碗前抬起头,看着马灼明。
“应该有吧,下午一般没什么客人,空闲会比较多。有事么?”
就是这种永远都会有回应的迎合,某一瞬间他真的觉得什么都没有变。但低下头的时候,忍耐着极辣的汤汁却硬是吃出心满意足的举动,终于意会到他居然在剔除某些之前从不妥协的习惯——硬着头皮吃热辣的汤面。
只因为这种妥协是想要维护另一种更为强大的习惯——有你并肩而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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