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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剑影
长平毫不怀疑魏忠贤在锦衣卫中布置的势力,她在青楼中隐姓埋名,做小伏低了六年,就是怕被魏忠贤的爪牙抓住,而如今在天启帝病危之际,魏忠贤的反扑必定更加疯狂。
可是,究竟是谁走漏了她要上京的消息?
此时远远不是思考的时候,伴随着那越来越紧密,刺耳的铃铛声响,从道路两旁的山野中,锦衣彩刀,明火执仗的锦衣卫不断的闪现出身影。
长平恍然记起,她刚重生在这个世界时,漫天的火光和星辰,在魏忠贤带领下的锦衣卫,也是这样从幽暗如鬼影的树林中现身,火光辉映下细如白瓷的肌肤,眉眼细细上挑,明明是狠毒到极致的人,偏偏生了一副让女子都妒忌的容貌。
那夜的天空中烟花绚烂,涂靡至极,而掩盖在盛世繁花之下的杀戮同样血腥而美丽。她在此时想起左芊芊,那个应该被她称为母妃的人,为了保护年幼的孩子,在月光下挥剑的声影;以及赦生,青玉道袍,高高束起的峨冠,他抱着自己的时候,手指是冰冷的,有淡淡墨梅香气。
此时此刻,赦生的身影和赵萧竹重合在一起,剑光如水般绵延不绝,如月光般清冷如冰,青白如玉的剑芒,在林间划出一道圆弧,又一道圆弧,弧光扩散之处血肉横飞,惨叫和鲜血迸溅而起。而赵萧竹原本稚嫩如幼童的容颜,在明灭的火光中只剩下寒意和杀气。
和那夜抱着自己,杀尽锦衣卫追兵的赦生,两个身影奇怪的重叠在一起,宛如双生。
长平一瞬间的恍然。
是了,他们是同门师兄弟,剑招相像也是应该。
“啊啊啊——”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长声嘶喊,半截断肢径直朝着长平的马头飞过来,幸而被半躺在马车前的山鹰挡了挡,咕噜噜滚到一旁,血肉模糊的断肢,在草地上染了一片殷红。
长平背靠着马车,手掌贴在车窗上,无意识中和陈圆圆伸出车窗的手掌相握,两人的手心都是潮湿而冰冷。而数丈远的白桦树下,赵萧竹长剑高举,又是一道电光划下,握刀的锦衣卫哼都没哼一声,和刚才断肢的主人一起倒在地上。
赵萧竹背着月光的身影,缓缓回头,银白月光下溅上鲜血的面庞,宛若修罗。
长平不由皱起眉头:是什么样的剑法,能让师兄弟二人在对敌应战时,没有丝毫保留,将无尽的杀意蔓延开来。不死不休?
过刚易折啊。
长平心底才模糊的划过这个念头,只见三个锦衣卫拼死扑向赵萧竹,他一掌打得一人口鼻喷血,回身踢腿再另一人胸口重重的一脚,而递出的长剑从最后一人的口中插入,由腹部穿出,鲜血如涌泉在他胸口炸裂开来,如高岭之花。
隔的那么远,长平仿佛都听到从骨骼缝隙抽出长剑时,那咯吱咯吱的声响。
然而这不过是长平的臆想,赵萧竹的长剑在锦衣卫胸腔中被卡住了,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他的脚被人抱住,而原本伺机而动的锦衣卫头领揉身扑上,赵萧竹不避不让,伸手和他对了一掌。巨大的冲击力让那首领向后倒飞了数丈,停下来后又蹭蹭退了几步,张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还没等长平高兴,只见赵萧竹立在原地动也不动,保持对掌姿势的白玉手心,一点米粒大小的血洞,色做殷红。
“卑鄙小人,你个王八蛋又下毒!”长平听见自己的声音,尖厉破碎。奇怪,之前山鹰也不小心中毒,她却没有此刻这般愤怒难忍。
“小丫头,你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了,”锦衣卫首领用袖子擦了一嘴血,扬起脸来满是得意,“刚才想放了你这些侍卫,你还不肯,现在只能让他们都死了,你就乖乖的跟我回去见魏公公吧!”
“魏公公,魏忠贤?”这是从马车里传来的惊呼声,刚才长平因为过度愤怒,指甲紧紧掐着陈圆圆的掌心,而她一直忍着,一声不吭。如今听到灭门大仇的仇人的名字,陈圆圆惨白一张脸,从马车中探出头。
锦衣卫首领看到陈圆圆,明显眼前一亮,这是十四岁风姿妖娆的少女,和长平的高贵生涩相比起来,显然更让男人心痒难忍:“怪不得王三和马六都争这趟差事,原来还有这么个天香国色,好妹子,等本旗主抓了这个反贼,就带你回去好好疼疼!”
此时山鹰中毒,无法动武,云鹰伤了用刀的手,血流过多而脸色惨白;雷鹰身上衣衫碎裂,全身血迹斑斑,看起来疲惫不堪,沙鹰比起他的三个兄弟看上去还好,只是侧身背后插着半截箭头,箭柄大概有小指粗细。
而赵萧竹所中的毒比山鹰的还厉害,不过片刻功夫就簌簌发抖,只是不愿长平担心,勉强用长剑支撑身体,他转过身去,并不看长平一眼。
怎么办?长平微微皱眉,对上锦衣卫首领胜券在握的眼神:“你奉魏公公之命前来捉拿我,若是我死在此地,你当如何?”
首领原本洋洋得意的眼神一愣,下意识就喊出一句:“兄弟们上,抓活的!”
“我看谁敢过来!”长平冷声高喊,扬起的手心一枚金簪,长柄的尖角正对自己的喉咙,“魏公公做事从不容人失败,他吩咐你要带我回去问罪,自然决不允许我死了,你说说看,要是我现在手一抖,你的性命,你在这里这么多兄弟的命,你一家老小的命,你觉得魏公公能轻易放过吗?”
蠢蠢欲动的锦衣卫都不敢再动,首领脸色变了几变,依然强扯着嗓子道:“你爷爷我跟着公公出生入死,忠心耿耿,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罚我!弟兄们给我上,捉了这小贱蹄子上京领赏,公公绝不会亏待咱们的!”
“我看谁敢上来!”长平一声尖喝,金簪刺破肌肤,鲜血如梅花,在喉间雪白的肌肤上绽放。
“如意妹妹!”这是陈圆圆的惊呼。
“不准死!”如剑光般飘忽而至的声影,青白双色的道袍,长平的身子落在赵萧竹怀里,颤抖而冰凉的手指在她喉咙上点了点,止住血流。
长平被一瞬间的晃动恍惚了下,才看到赵萧竹的神情,不是平日嘻嘻哈哈的没心没肺,也不是适才战斗中的冷酷无情,双眸灿若星辰,是毫不掩饰的焦急和关切。
笨蛋,我不这么威胁他,我们可一伙人都逃不过!长平虽然心里为他的关切而感动,但是此时绝对不能显露出来,单手向后一个手肘,本来就重伤中毒之下的赵萧竹居然承受不住,闷哼一声跌下马来。而长平手中握的金簪,依然稳稳指向自己的喉咙:
“放了他们,我跟你们走。”
长平的一句话,引来几个连声惊呼,陈圆圆尤为甚之,长平冲她抱歉的笑了笑:“本来答应带姐姐去京城找个好夫婿的,看来如今要食言了。”
她再转头面向锦衣卫首领:“我跟你们走,他们留下,或者我们一起死,你选哪个?”
锦衣卫首领显然没有料到,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有这般难缠,和手下窃窃私语的许久,才冲长平招招手:“你,过来,我放了他们!”
长平噗嗤一笑:“你当我是傻子么,我若是过去,你手下正好把他们一围而歼罢?给他们解毒药,放他们先走,我自然乖乖随你们离开。今日你为官,我为囚,但少不得他日风水轮转,你也有求我的一天——魏公公令你们抓人的时候,是不是也叫你们好生相待?”
从首领一时怔忪的眼神中,长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底一宽。眼见锦衣卫首领骂骂咧咧的抛过来解药,山鹰立刻用了,而赵萧竹无论如何不肯疗伤:“他们走可以,我陪着你。”
“我要你陪做什么!”抱怨的话冲口而出,长平坐在马上,眼睛还要紧紧盯着锦衣卫首领,因此并没看到赵萧竹一闪而逝的青白脸色,语气烦躁的说,“快点吃了解药送圆圆姐走,别任性了!”
赵萧竹低着头沉默许久,终于一仰脖,吞下解药。漠北四鹰互相搀扶着,在马车周围聚拢,由沙鹰领头,低低商议了几句什么。陈圆圆从车上走下,站在赵萧竹身旁,关切的看着长平。
长平手中的金簪已经有些举不动了,但目光依然坚定无比:“送圆圆姐离开,就是我拜托陈盟主做的最后一件事。”
众人都被她的目光所摄,只有沙鹰一人,高大的身躯靠近长平,脸上的神情是淡漠的,贴近长平耳边,低低的,快速说了一句:“他们都走,我一个人就够帮你了。”
“哦,这时候不拿我当陌生人看了?”长平的眼角中带了一点笑意,看着几人搀扶着走出锦衣卫的包围圈,只留下沙鹰一人,粗壮的手臂挽着长平□□坐骑的缰绳。
“颜小六子,你母亲的痰疾这些年可好?”沙鹰说话时正对着锦衣卫首领,扬手揭下覆面的黑布,长平在他身后,满意的看到刚才洋洋得意的锦衣卫头领,瞬间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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