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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鲁迟开车回来的路上,脑中盘旋的全部是童昕凝视她时的那双眼眸,曾经清丽纯真如星子的双眸被上帝罩上一层黑色面纱,黯然失色。
回到家,许佳慧言辞关切,体贴得帮女儿下了碗面条,并不多言,默默陪伴着女儿,心如明镜。
饭后鲁迟不想母亲太过担心,洗了澡跟母亲一同回屋休息,待许佳慧熟睡之后,她起身偷偷带上房门走了出来。
如何能睡得着?
轻轻推开童昕卧室的门,一室她身上清甜的气息入心入肺。
鲁迟平躺在她们的床上,手指摩挲着身下的被单,这是童昕钟爱的水蓝色,翻身抱紧童昕的枕头,用力嗅了嗅,深怕这残留的气味会随风消散。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因为是爱人所用,就赋予了它生命,使人倾注了情感。将枕头拥入怀中,就像,拥她入怀一样。
童昕不在身边,一切都索然无味,爱吃的美食,也变得如同嚼蜡。
睡不着。
忽然想喝一点酒。
轻手轻脚来到客厅,倒上半杯伏特加,默然坐到沙发上,透过月光,环视着这个才住进来几个月的家,她们的家。
客厅的装潢简洁干净,温馨不奢华才是一个家,过度豪华装修,心理上会有一些微妙的变化,房子往往越住越大,感情越来越淡,这是经常发生的故事。
正神游着,小孩起夜上厕所,迷迷瞪瞪揉着眼睛走了过来。
“你这干啥呢这是?一直没睡阿?”
“睡醒了起来坐坐!”鲁迟笑着对小孩说。
“大半夜起来喝酒?切~跟我妈吵架了?”莎莎拢了拢衣服坐到鲁迟旁边。
“小孩子家家的。你妈去看姥姥了,今晚没回来,我回来的时候你都睡着了。”鲁迟起身拿了条毛毯给莎莎盖在身上。
“那你咋了?看你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小孩挑挑眉斜瞄她。
“……”
“莎莎,如果你姥姥跟你说什么了,你别在意。”鲁迟心疼孩子,她还小,才十几岁,这些复杂纠葛的弯弯绕不适合让孩子过早承受。
“出什么事了?”
“等你大一些了,我再告诉你一些事,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念好书和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其他的,都不要操心,有我和你妈呢。”
“又把我当小孩儿?我们班都有谈恋爱的了。”莎莎不服气的瞥了瞥鲁迟拽了拽毯子。
“没成年就是小孩儿!切~”
“那你这年龄就能当老公拉?”莎莎大眼睛黑葡萄似的晶亮,说话时调皮的转了转眼珠。
“嗯?老公?”
“对呀!我妈不是管你叫老公吗…”只见孩子毛毯下面的两条腿来回晃悠着,口气中丝毫没有一丝异样。
“……” 鲁迟霎时脑门惊出一层汗!
“呃...这个...你,你...”
“有一天夜里WC,就听我妈说,老公,帮我把睡衣拿过来!”
“……”
“我,我...这个...那个...”一着急快变口吃了!
“哎哟,你磕巴了?哈哈,行了,明天家长会我妈去不了你去吧!”莎莎打了个哈欠拍了拍嘴巴。
“莎莎...你...会不会觉得你妈妈管我叫老公很奇怪?”鲁迟抬起担忧的双眸探寻得看向莎莎。
“嗯...我知道你对我们好。好拉,明天别忘来学校。我妈不在家你敢偷偷喝酒!明天我告诉她去!想不被发现的话...周末带我去游乐场!还得给我买好吃的!”莎莎稚气的小脸得意得扬起,发现什么秘密般一副邀赏的样子。
鲁迟从未想过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第一次跟孩子谈这个话题,孩子寥寥数语中的肯定与信任深深感动了她。
眼眶蓦地红了。急忙略低下头不让孩子看见,掩饰性的站起来,搂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房间里。
“好!以后啊,咱们家小公主想买什么都由我包了好不好?”
“噢耶!小鲁砸,你最好啦!嘿嘿~”
“乖乖睡吧。”鲁迟柔声说着,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帮她掖好被角,调好空调温度。
走到门口,黑暗中,听到孩子干净清脆的声音传来。
“我们,是一家人。晚安。”
“晚安。”放在门上的手指紧了紧,鲁迟的眼泪无声滑落。
不管孩子能理解到什么程度,有她这句话,就足够了!
第二天,童昕刚吃完早饭周峰就来了。
自从与鲁迟确定关系之后周峰接二连三的约她,童昕都找借口拒绝了。
童母热情招待着周峰,一副对待准女婿的样子。
“童昕。”周峰笑着与童昕打招呼,手里捧着鲜花和果篮。
童昕低头收拾着碗筷,视他如空气,一脸冰霜。
“今天你就跟莎莎搬过来住。”童母见他一点不搭理周峰,不油气闷。
“妈!”童昕看了看旁边的周峰,压下想说的话。
“怎么?你成心想气死我是不是?待会儿让周峰帮你搬东西过来!就这么定了!你要不愿搬过来就是不认我这个妈!”童母一瞪眼甩了甩衣袖一脸的决绝。
“妈妈!”童昕声带祈求,不想在外人面前与母亲吵架。
“今天你要敢出了这个门,我就跟你断绝母女关系!”童母伸手一指大门猛地声音拔高。
“我要上班的,不去公司怎么行?”又一次,童昕不敢置信得体会着母亲的不可理喻。
“几天不去会关门吗?把文件拿回来处理!不用说了,就这么定!周峰,你们聊,我去收拾下厨房,中午在这儿吃饭,啊~”
“阿姨,不用麻烦,咱们出去吃吧。”
“在家吃,尝尝阿姨的手艺。你陪昕昕聊天吧,我去洗点水果。”童母让周峰坐到沙发上。
“哎,谢谢阿姨。”周峰紧张地抬头瞄了眼童昕双手放在膝盖上。
童昕握着手机皱了皱眉,手机没电了,充电器没带,公司今天看样子是去不了了,怎么跟她联系呢?
“童昕,童昕?”周峰连着叫了她好几声才见她回神,不禁有些挫败。
“啊?有事?”话外音就是不想理你。
“……”周峰尴尬的用力搓了搓手接不上话。
不能让气氛一直这么冷淡,纵然童昕冷漠的低气压气场强大,周峰也硬着头皮与她搭讪,渴望能有一分希望。
“童昕,阿姨很心疼你,她老人家希望能看到你幸福,她说就安心了。”
“我现在很幸福。”童昕眼也不抬的盯着电视,手中拿着遥控器,语气冰冷没有一点温度,长发斜斜披在肩上,衬托着板起的面孔更加冷硬。
周峰脸憋红了,看着这个如同大学生般清丽年轻得女人,她一点不像生过小孩的样子,冷傲生气的模样就像二十几岁的小女生,他不能轻易放弃追求她。
愣愣看着根本不给正面的美人,周峰捏紧手指,脑中急转着想承诺什么。
“我可以让你与阿姨更幸福,我愿意照顾你和阿姨,我们可以住在一起,我会像对待自己妈妈一样孝顺她。”
周峰的言辞肯切态度真诚,童昕叹了口气,身子转过来坐直,对着他,正色道:“周峰,我已经有了心仪的恋人。你也见过她,她在我的心里,是不可替代独一无二的。所以,对不起。”
这边鲁迟无精打采的到了学校,上完课回到办公室一言不发的看着手机发呆,童昕的手机打不通,妈妈早机飞上海了,找李叔帮忙调查最近发生的这些事。
“哎!叫你好几声了,你聋拉?”苏悦喝着茶水走过来揪了揪鲁迟的耳朵。
鲁迟哼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丢魂了?脸色这么差!”苏悦低头看了看鲁迟的黑眼圈。
“昨晚没睡好。老苏,我课上完了出去下,有事通知我。”
“哎,哎,你还没说你到底咋了?!”苏悦看着一溜烟消失的背影咂了砸舌,心里犯嘀咕,莫非出啥大事了?
鲁迟去童昕公司,二秘告知她童昕没来,李莉又出差在外,她只好先回家把童昕充电器带着,又把她日常用具和随身衣物帮她收拾好带着了。
这种情形是意料之中,可这滋味,却是越发深刻。比想象中的还要抓心挠肝。
鲁迟把车开到童母家小区楼下,就想,能离她近一点。
这周峰也能坐得住,一老一少跟她耗了一整天。无奈,她用周峰的手机往公司打电话处理的事情,却不想用他的手机给鲁迟打电话,想出门,母亲必让周峰跟着。
童昕心里着急,自从两个人在一起,除了出差,还没有分开超过二十四小时过。
周峰回去的时候都已经夜里十点了,鲁迟看着他从童母家里出来,明白了。
外面还在下着大雪,极大的雪。
她下车,走到童母家楼下,望着童昕的窗口,看到灯光没有熄灭。
不知道站了多久,双脚有些麻木,头上肩膀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雪花。
人生总是有太多的遗憾,遗憾的程度要取决于这件事在这个人心里的分量,与这个人重情义的程度。
明明是在自己母亲的家里,当初房子也是自己给母亲买的,可是,此刻躺在这儿,也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却有一丝陌生感,亲情是流淌在血液里的DNA,是不可分割的血浓于水,怎样的努力都试过了,母亲不愿与她同住,日益逐渐的疏远,这份母爱的游离,是童昕心底莫大的遗憾。
想念那个人温暖宽厚的怀抱,在她身边,没有任何的负担,甚至不需要有思想,只依靠着她就好。
她对待女儿,往往比自己还要宠溺,女儿对她的信任和依赖也是自然而然。
她的爱人,有一颗大爱且宽容的心胸,童昕一直觉得这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
洗完澡躺在床上想着她,无论如何睡不着。几次想偷偷下楼都被母亲抓个正着。
童昕坐起来拉开窗帘,撑臂站在窗前。
外面的雪花儿,好大,一片片飘落,像鹅毛一样雪白晶莹,这应该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雪了吧。
忽然看到一个她熟悉的身影在缓缓向着她的方向靠近。
是她!!
童昕只觉浑身的血液一热!
模糊中看见那人仿佛冲自己翘了翘嘴角。她的身上,头顶,甚至依稀可见的眉毛上都是白色的。
童昕手臂半抬刚要与她打招呼又顿了住。如此寒冷恶劣的暴风雪夜晚,外面都几乎没有人走动了,她到底来了多久?这么寒冷的天就这么一直傻站着?那,如果她没发觉她来呢?
童昕懊恼着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眼睛酸涩。
明了彼此的对视,仿佛可以上天入地的通透。
鲁迟凝望着长发飘然每个瞬间都能让她心动的,她的美人鱼。
她的唇角微微阖动,鲁迟看清了,她在无声的对她说:“傻瓜。”
不能再停留一秒!童昕转过身就向门口跑去!
妈妈正在洗澡,好机会!管不了那么多了!
童母隐约听见关门声,急忙匆匆洗完澡穿上衣服就追了出来。
童昕一口气跑到楼下,突然吸入肺中的冷空气使她的胸腔感觉一阵强烈地刺痛。
脚下的积雪那么厚,跑起来已经很费力,却一步不能停得朝她的鲁迟奔了过去!
鲁迟看着她的童昕衣着清薄的跑了过来,大步跑着迎了过去。
她的身形,总是笔直如松,眉眼俊俏的专注地望着她,秀逸的长发在风中如绸缎般飞舞飘动,丝丝缕缕,飞入填满童昕的心间。
“傻子!等了多久?”
童昕用双手盖住鲁迟冰冷的耳朵上下揉搓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口中呵出的白色气息都要瞬间凝结成冰。
香馨盈鼻。
鲁迟深深迷恋这种让她安心的味道。她如轻盈灵动的飞燕一样扑进了自己的怀里。每每被她深情凝视,都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她超越年纪的年轻,蕙质兰心般天生丽质,每一次与她一同逛街,邻居们都以为她们是同龄的。
鲁迟轻轻摇了摇头,“不见到你,今晚怕是又要睡不着。”
“傻。”童昕闻言喉头哽住,吐露出一个字。
“怎么办?想绑架你回去。”将脸埋在童昕香气浮动的侧颈,鲁迟的声音又低沉了一分。
“老公...”极小声的低喃,见到她,瞬间,觉得委屈了。
鲁迟用大衣紧紧裹住她瘦弱的身子。
“把你抗回去当压寨夫人!”怕她难过,鲁迟赶忙故意说的轻松打趣她。
“好想你...”童昕眼波如水,柔软湿润的嘴唇贴着鲁迟的脖颈喃喃着,轻啄鲁迟的脖子。
还没等鲁迟开口说话,就看见童母满脸愤怒地追了过来。
“她给你下什么迷魂药了?让你离不开她?!还有你!你个不要脸的变态来勾引我们家的女儿!嫌你那个狐狸精的妈还害得我们家不够惨吗?!”童母说着举起手用力打向鲁迟,力道和狠劲儿大得惊人。
“妈?!你快住手!!”童昕惊呼着拉着又要发狂母亲。
“阿姨,您别激动,您先消消气,您听我解释。”鲁迟连躲都未躲,怕用力拉扯会伤到老人。
“解释什么?!我们家已经让你们害得家破人亡了!我,我要为主除害!”童母神情癫狂头发散乱,看起来阴森怖人。
“妈!你先冷静一下,跟我回去!”童昕搀住母亲的胳膊想拉着她上楼。
童母狠狠一摔手臂把童昕甩在一旁,鲁迟赶忙过去扶童昕。
童母在地上胡乱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就朝鲁迟头上扔去!
嘭!!
“鲁迟!!”童昕尖叫着吓呆了!
鲜红浓稠地血液顺着鲁迟的额头滑过眼角滴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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