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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1)
有人因深爱疯魔；
有人因执念疯魔；
有人因守护疯魔；
原是所有感情之最，都是人心底深处的修罗 。
容夏关上屋门，踏进后院。破碎的瓦瓮，横流遍地的尸液，惨露白骨的尸人，入眼望去，满目尽是狼藉恐怖。饶是她这样早以司空见惯的人，都不禁觉得头皮发麻。这样炼制尸人，残忍到令人发指。
曲云则独自一人站在这片狼藉之中，她的衣裙下摆被地上那些四溢的尸液浸脏。容夏见她只是呆呆的站在院中，盯着面前唯一一坛没有破碎的尸人瓮。那瓮中已经没有人了，除却黑漆漆的尸液以外，什么也没有。
曲云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身体一动不动。容夏过了很久才听她轻轻的开口问道：
“他怎么样了？”
“受了些内伤，没什么大碍。只是原本他体内的真气被冰蟾蛊的寒气抑制，两股气力尚未在体内完全交融，他此番运功强压冰蟾蛊，以至蛊中寒气侵进肺阴，伤及肺腑，日后怕很难康复。”
曲云只是静静听着，容夏注意到她紧蹙起的一双秀眉。
“教主又在因为伤了他而自责？”
“嗯。”
“本就是他有错在先，如此这般违反教规炼制尸人，便是杀了他也不为过了，教主为何要自责？”
容夏从未在曲云面前露出过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连她自己说完也觉得一反她平时的语气，然而曲云却丝毫没有感觉意外，只是一字一字慢慢说道：
“……我不该来。”
“教主？”
“今日我不来，便不会看不过他的所作所为，便不会伤他。”
曲云站在原地，目光盯着那瓮中的尸液，望着那片漆黑中的自己。她是不该来，五毒教，自一开始她若不来这里，便不会发生今天这些事情了。
若她不来五毒，阿亮也不会追随她至此；
若她不来五毒，厌宵也不会如此依赖他；
若她不来五毒，阿亮也不会变成毒尸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来了。
“容夏，若当初我没有回来接任教主，原本的下任教主应该是谁？”
“五毒教的教主之位一般都出自于下任五毒使中能力最强的佼佼者。”
“是玛索吗？”
“是。”这是即便不想承认也令容夏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是不是只有强者，才能做合格的教主？”
“教主不要想太多了。”容夏看着曲云始终低垂着头站在那里，知道她心中甚是难过，可她却完全帮不上她。
如今的五毒教，阿亮中毒昏迷，厌宵又被她打伤。只怕现在没有德夯，他们再难抵御天一教的尸人大军了。
“艾黎长老如今在何处？”曲云清楚凭空吊唁丝毫用处也没有，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尽快集结所有教中力量，重新拟定制敌对策。
“右长老现在……”
只听容夏话还没说完，自屋中便传来一阵响声打断了她，两个人先后走进屋子。曲厌宵已经醒了，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站在桌前。桌子上原本铺陈杂乱的药典书籍此时都被他双手一扫丢在地上。
他又失败了。这些人根本没办法承受住万蛊血池的毒素，便是能承受下来的也活不过一天。
所剩的时间越来越少，若是他再制不出可以抑制孙飞亮体内尸毒的解药，他不敢想后果会是如何。
这些书中典籍什么用也没有。
“我答应给你时间，你要做什么都可以。”
冰冷僵持的之中，曲云慢慢走去他的身边。
“无论你做什么。”她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
“我知道你不想他死。就如同我现在不想让阿亮死一样。”
曲厌宵茫然看着曲云，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阿亮活着，我要五毒教不被天一侵犯。”
“之前是我错了。如今我放开手，绝不干预你以后的作为。”
他屏住气看着曲云巨大的转变，口中徐徐道：“一个月……我一定救活孙飞亮。”
“我信你。”
她说完，转身先离开屋子。
容夏本站在一旁看着他二人，见曲云走后，才几步走过来，面容平淡轻启双唇，声音如同碎玉一般：
“曲厌宵，我刚刚见你在后院用万蛊血池中的尸水来炼制尸人，那万蛊血池的毒性虽强，却不至于使人顷刻毙命，只是那池水沾肤疼痛剧烈，便是一滴都足以让人难以忍受，你用的是半尸人，他们自控能力不足，一旦忍受不了腐骨剧痛，心神受损，便会毒入五脏无可救药。如今若你不能找到同样意念坚定可以忍受抗衡万蛊血池毒性的人，便只能将他们的思想彻底拭去。之前阿幼朵来找过我，我俩无意中说起尸人制法，千荨离魂你总不陌生吧？只是这东西如今，只有幽魂草泽还可能尚存一些，其他的地方恐怕已经绝种了。若能寻来，想必会有所帮助。”
“另外你体内的冰蟾蛊寒气已经侵入了肺阴，以后怕是会遭罪。你的毒经之术造诣本就在我之上，如果压制不住体内毒素，便不要再继续修习，否则早晚命丧于此上。”
这大概是曲厌宵记忆中，容夏对他最温柔体贴的一次，也仅有这么一次。
“……谢谢。”
“你若是早这样予人和气些，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地步吧。”她轻笑一声，并未再多流连，也追着曲云离开。
前脚两人离开，曲厌宵这才吐出憋闷已久的浊气，随即猛烈咳嗽起来。
寒毒么，他揪着胸口自嘲自笑。
离孙飞亮毒发之日只有月余时间，他身体里这点寒毒又能算得了什么。
他本已经心如死灰，只要能让他赶在孙飞亮毒发之前，将解药制出，保全唐鸩性命，他早死晚死，又有什么不同。
曲厌宵既然已经醒来，便再无半点休息的意思，他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如今容夏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方才发现自己的纰漏之处。若是能够将半尸人的思想全部剥离，那么可以抑制尸毒的蛊药便应运而生。虽然他也自知那绝无法同赤蟾阙相提并论，但若能救醒孙飞亮，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他才更有可能去制出新的赤蟾阙。
千荨离魂，本是一种紫色短茎花朵，其貌不扬，原先遍布药王谷以东的山野之间，与野花无异。后来无意间被当地苗人采去研磨着色浸染织料。由于其特有的药性毒素，使得长期穿着之人如同染上离魂症一般逐渐呆滞痴傻，才终于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如今药王谷之中的千荨离魂已经绝迹。若是容夏不说，他也未曾想过在幽魂草泽还有此花存在。
时间紧迫，曲厌宵只是带上药娄便立刻赶往幽魂草泽，待他进入草泽林，已经是傍晚时分。
林中深处四处有尸兵留下的痕迹，这并不碍着他继续深入，时至今日他已经无所顾忌，唯独只有时间与他为敌。直至幽魂草泽的深处，他才浑觉呼吸困难，喉管□□。这时已经是入夜，草泽林深处早已是瘴气弥漫，若是平时的他倒也没有什么，只是如今他肺经受损，又不曾好好修养便拖着病体直接闯入，吸入过多瘴气才会如此。
曲厌宵仍然不肯死心，脚下步伐却已是踉踉跄跄，他还是不停步的往更深处走去。又走了片刻，仍是未见到一株千荨离魂。心中也早已知晓希望渺茫。念想至此，难以压制胸腔内的剧痛，这才倒趴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这种地方，竟然还有活人，真是稀奇。”
也不知是否是被他的咳嗽声引过来的。曲厌宵只看见面前一双苗靴。那人蹲下来将他从地上扶起，曲厌宵这才看清楚面前这人的相貌。他全身穿戴着苗民服饰，可曲厌宵一眼望去，便知道此人并不是苗人。他的年龄应该也不老，顶多是三十岁的样子，可却面容枯黄，在惨淡的月色下映着，仿佛是行将就木之人。
“咳咳……你是……？”
“你咳成这样，要不要先喝口酒压压喉咙。”他并没有回答曲厌宵的疑问，只是伸手递过来自己别在腰间的酒囊。
曲厌宵确实是渴了，接过他的酒囊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酒香便从瓶口溢出。
他仰头喝了几口，只觉得舒服了些，又重新拧上塞子，交还给那人。
“谢谢。中原人。”
曲厌宵略有深意说道，却见那人呆若木鸡的盯着他看，眼神发凝。
“……你怎么了？”
“……这、这句话……她也是这么说的。”那人神色不太正常，絮絮自语说着，嘴上咧起似哭似笑的笑容。
“你是什么人？”
“我叫殇剑，或者你也可以称我作甘特朵。我是这幽魂草泽的守护人。”
曲厌宵此前并未听说过幽魂草泽也有守护人，本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可殇剑却并没有在意他的防备，只是自言自语到：“现在很少有人知道我的中原名字了。你说的不错，我是中原人，来到这里之前，只是个江湖浪子罢了。”
“你又为何独自一人来这幽魂草泽？”殇剑短暂介绍过自己后问道。
“采药。”
“来这里采药，你不怕死吗？”
曲厌宵还没有答他，却见他自己又说道：“我问的多余，也是…能走来这里的……又有几个是贪生怕死之人呢。”
殇剑瞥了眼曲厌宵，见他脸色惨白直冒寒气，二话不说便一把捉住他的手腕。曲厌宵本是下意识的想要抵抗，随即想起容夏的警告，却也见面前这个叫做殇剑的人，并不是想要伤人，便暂时按捺不动：“你做什么？”
“……你、你……”殇剑攥着曲厌宵的手腕不敢置信的紧握住，口中结结巴巴：“你体内怎么会有冰蟾蛊！”
他见他一副大为吃惊的模样，却也是摸不懂他的意思：“怎么？”
“这蛊从何而来？”
“我练功走火入魔，用此蛊压制。”
“……走火入魔？……冰蟾蛊？哈、哈哈……”听曲厌宵说完，突然之间殇剑仰头狂笑，状似疯癫，随即拔开酒囊朝着口中狠灌下几口酒。
“这天下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你可知道这五毒教中有一女子叫做蓝依依？我找她好久了……”
蓝依依的名字，曲厌宵倒也曾听过，虽然他与蓝依依并不认识，但却知道那是艾黎最为得意的一个徒弟。只是后来听说是死了。教中也再无人提起过她。
“艾黎的徒弟？”
“是……”
殇剑点点头说道：“依依本也是身中冰蟾蛊反噬之毒，我见你们实在相似，便忍不住问了问。”
“那她现在何处？”
“她……她走啦……我那日去给她捉鸟儿吃，回来就不见她了。”殇剑说着，前言不搭后语。
“都是那害人的冰蟾蛊，若不然依依怎么会变成一条蛇！”他时而痴痴时而呲目欲裂，显然精神已经不太正常。
“你知道吗，依依真的很漂亮，我从未见过像她那么漂亮的女子……”殇剑说着又是一脸红晕，似乎已经是醉了。邋遢的倚在一颗树干上，望着曲厌宵，眼神仍然锁在他的身上一动不动，从他放松的面容上依稀可以看出，他曾经朗眉星目的轮廓。
“既已如此，你为何不将她找回来？”
“找回来？……这世上已经失去的东西如何还能找回来呢。”
“啊对了……你说是来这里找什么的？”
“千荨离魂。”曲厌宵调息一阵，只觉得体内恢复了些许力气。说来也是奇怪，殇剑递过来的那酒，不知是什么酿制而成，竟然可解他刚刚吸入体内的瘴气。
“哦……千荨离魂啊……那可是宝贝……”
他听着曲厌宵说道，做出一副恍然大悟般的样子。
“你知道在何处？”
“知道、知道……”
“在哪里？”
殇剑点点头，目光垂在自己的酒囊之上：“没啦……没啦……都被我采光了！哈哈哈……”
他痴笑几声，抬头却见曲厌宵脸色阴沉，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殇剑却似乎不是那么在意，只将自己的酒囊举起在他面前摇摇晃晃：“都被我酿了酒了。好喝……好喝……”
调息恢复大半，曲厌宵实在无心继续与这疯疯癫癫的人纠缠，便径自起身离开，却在走出几步之后，听见他在身后喊道：“千荨离魂酿的酒，是好酒，喝了让人忘烦忧，忘烦忧！”
若能忘记烦忧，他又为何，深深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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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呀= =……还有16秒就要进黑屋了，_(:з」∠)_。
我要请假了亲们，因为要考试了，22-28号具体哪天考我还不知道，所以基本上天天都在跑驾校当中，所以下周我依然没有跟榜，不过我会督促自己，一有时间就来更新的。_(:з」∠)_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相见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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