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刃向柔

　　晚餐是在一家安静的私房菜馆用的。萧毅点的全是沈亦柔偏好的清淡口味，自己面前那盘重辣的菜几乎没动几筷子，光顾着给她布菜，眼神像是黏在了她身上，几个月分离的空缺，仿佛要靠这一顿饭的时间看回来。
　　沈亦柔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在他几乎要上手帮她剥虾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下，用眼神示意他自己有手。萧毅这才摸摸鼻子，收敛了些，但眼底的笑意和满足却藏不住。
　　送她回锦溪苑的路上，车厢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萧毅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始终牵着她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指尖，仿佛确认着她的真实存在。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去买。”他看着她公寓楼越来越近，开始规划明天。
　　“不用，周末我想多睡会儿。”
　　“那我等你睡醒。”
　　“随你。”
　　车子停稳，萧毅率先下车，绕过来为她拉开车门，动作流畅自然。两人并肩走进单元楼，电梯上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轻微的呼吸声。
　　到了门口，沈亦柔拿出钥匙开门，侧身道：“到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萧毅却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扫过她身后温暖明亮的玄关，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向前迈了一小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门框堵住，声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赖皮：
　　“亦柔，”他叫她，眼神像某种大型犬类，带着点可怜巴巴的期盼，“我……能进去喝杯水吗？”
　　沈亦柔开门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他。路灯的光线从楼道窗户透进来，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写满“不想走”三个字的眼神。她怎么会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
　　她微微挑眉，清凌凌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语气平淡无波：“楼下有便利店，矿泉水、运动饮料都有。”
　　萧毅：“……”
　　他被噎了一下，但“猎鹰”的韧性岂是这点挫折能打倒的？他立刻换了个理由，语气更加“诚恳”：“刚才那家菜有点咸，真的，特别渴。就一杯水，喝完就走，我保证。”他甚至还举起三根手指，做了个发誓的手势，只是那眼神里的笑意，怎么看怎么没诚意。
　　沈亦柔看着他这副明明耍赖却偏要装乖的样子，心底那点无奈又泛了上来。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说“我看你还能编出什么理由”。
　　就在萧毅准备祭出“疲惫可怜”大招时，他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打破了两人之间无声的拉锯。他有些懊恼地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萧阳”，眉头微蹙，本想挂断，但想到堂哥或许有正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语气带着点被打扰的不爽：
　　“喂，哥？什么事？”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还用眼神无声地向沈亦柔传递着“我很快搞定”的信号。
　　电话那头传来萧阳带着笑意的、一如既往慵懒的嗓音：“哟，听这语气，我这是打扰你好事了？”
　　萧毅轻咳一声，侧过身压低声音：“说正事。”
　　“行行行，长话短说，不耽误你‘攻坚’。”萧阳在那边似乎喝了口什么，才慢悠悠地道，“你转业手续不是都办利索了吗？你之前托我‘处理’的那笔‘数字资产’，在你忙活这几个月里，我也帮你彻底‘合规化’处理完了。”
　　萧毅愣了一下，随即想起那个被他遗忘多年、却在低谷期被堂哥点醒的“比特币”账户。当初那笔被他视为“胡闹”的投资，早已滚成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萧阳继续道，语气带着点公事公办的调侃，却又透着亲兄弟明算账的意味：“按之前说好的，所有套现资金已经通过合规渠道，置入了一个离岸家族信托。架构我找顶级律所设计的，保证安全、私密又省税。我呢，勉为其难，帮你担任这个信托的保护人兼投资管理人。当然，管理费嘛，按市场价，亲兄弟明算账，哈哈。”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手续文件我都发你加密邮箱了。小毅，这笔钱，干净，合法，足够你……和你的那位‘小学神’，在任何地方，都过得非常、非常惬意。”
　　最后，萧阳恢复了戏谑的口吻，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好了，正事汇报完毕。我呢，继续收我的管理费，替你打工。你呢，现在可以安心地去告诉你的沈同学——”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洞悉一切的笑意：
　　“不用跟着你这个刚转业的‘穷光蛋’吃苦挨穷了。你小子，家底厚实着呢！行了，不耽误你献殷勤，挂了！”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
　　萧毅握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一时有些恍惚。几个月前，他还因身份差距和顾景然的存在而感到无力，是堂哥点醒了他这笔“意外之财”。如今，这笔财富已经被妥善安置，成为了他未来生活最坚实的后盾之一。这一切，都发生在他为了靠近她而奋力转业的这段时间里。
　　沈亦柔站在门口，虽然听不清电话具体内容，但能从萧毅瞬间变化的脸色和“信托”、“管理费”、“家底”等零星词语中，猜出这通电话涉及的是他重要的私人财务事宜。她保持着沉默，没有打扰，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萧毅缓缓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重新看向沈亦柔。刚才那点赖皮的心思被这通电话带来的巨大现实冲击暂时冲淡，眼神变得复杂而深沉。
　　他看着她清澈疑惑的眼睛，觉得有些事，必须让她知道。不是炫耀，而是一种坦诚，一种基于彼此信任的、毫无保留的交代。
　　“是我哥，”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带着一种近乎汇报工作的认真，“他告诉我……我有一笔……不算小的资产，之前一直委托他打理，现在转业手续落定，他也帮我处理好了，设立了信托。”
　　他斟酌着用词，没有说出具体数字，但那郑重的语气已然说明了一切。他看着她，目光坦诚，继续道：
　　“我知道，”他语气笃定，带着全然的了解，“你沈亦柔选择我，从来就不会是担心这个。”
　　沈亦柔微微挑眉，安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萧毅上前一步，距离更近，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将她视为并肩战友的绝对信任：“不过，萧太太，我未来的战友，”他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我只是觉得，你有这个知情权。约法三章第一条，信息同步，共同面对。我总不能……只报忧，不报喜吧？”
　　他引用着她亲手立下的规矩，眼神明亮，带着点小小的理直气壮，仿佛在说：看，我遵守得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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