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遇风辞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夏遇风辞》完稿了。

　　敲下“全文完”三个字时，我掐灭了手里的烟，窗外的风还在刮，跟故事里2008年北京的夏风很像——带着点热乎气，裹着楼下饭馆的油烟味，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怅然。

　　好多人在评论区说“意难平”，说虐心，说为什么不让他们在一起。

　　其实我写这个故事的时候，脑子里全是我一个熟人高中那几年的样子。

　　我认识一个男生，跟许惟舟太像了，嘴硬，敏感，喜欢一个人只会干傻事。

　　他高中时喜欢过邻班一个女生，那姑娘跟叶虹很像，文静，爱看书，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他不敢跟人家说话，就每天早上去她常去的早餐摊买同款豆浆，放学绕远路跟在她后面，她生日时攒了一个月零花钱买了支钢笔，最后也没敢送出去，藏在抽屉里，直到现在还在。

　　所以写许惟舟的时候，我没把他写成完美的男主。他会在叶虹被带走时只能追着车跑，会寄快递时连对方电话都没有，会把荷花圆规藏十年——这不是懦弱，是我们身边很多男生年轻时最真实的样子：心里翻江倒海，表面却只会硬扛，连句像样的挽留都憋不出来。

　　叶虹这个角色，我就是照着他记忆里那个女生写的。

　　她温柔，但不软骨头。敢偷偷溜出来见许惟舟，敢在信里画两个并排的小人，敢跟爸妈争辩，可最后还是回了老家。这不是不够勇敢，是十几岁的我们，根本扛不住现实的重量。

　　2008年的异地高考政策就是那样，父母的决定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她能做的，已经是当时能拿出的所有勇气。就像他高中时喜欢的那个女生，最后也因为高考，转学回了老家，临走前只给她留了一张纸条，写着“加油”，连名字都没签。

　　故事里的很多细节，都是他跟我讲过的真事。

　　城北市场的卤味香，是他家当年在城中村的味道。他家当年也在城中村开过小吃摊，就在市场最里头，每天早上能闻到隔壁卤味摊的香气，老板会给她塞卤鸡爪；晨光文具店的纸张味，是他高中最熟悉的味道，每次去买文具，都能在店里待好久，看那些印着图案的笔记本，就像许惟舟看叶虹送的荷花笔记本一样；462路公交的拥挤，是他在北京上学时的日常，挤在人群里，看着窗外的街景，总想起跟朋友一起挤车的日子。

　　还有2008年的奥运会，他跟我念叨过好多回。

　　那年他上高二，学校组织他们在教室看开幕式，全班同学挤在一台老式电视机前，看着鸟巢的烟花炸开，一起喊“北京加油”，嗓子都喊哑了。后来看比赛，班里男生凑在一起讨论姚明，女生聊郭晶晶，谁也没想到，多年后再想起那个夏天，最先冒出来的不是奥运冠军，是没说出口的喜欢，是偷偷传的纸条，是再也没见过的人。

　　写许惟舟寄圆规和钢笔那段时，我差点写不下去。

　　他跟我说过，他高中时也有支没送出去的钢笔，也是刻了字的，刻的是他自己的名字，本来想送给那个女生，最后却只能自己用。许惟舟趴在桌子上写字，眼泪掉在纸上，模糊了字迹，他写“我会遵守约定”，写“等你回来”，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可能等不到了——这就是那个男生当年的心境。

　　他不知道叶虹老家的电话，只能在地址后面加“叶洪湖收转叶虹”，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她能收到。可快递石沉大海，就像很多年少时的感情，没有告别，没有回响，就这么不了了之。这不是我故意制造遗憾，是他跟我说过，他当年寄出去的信，也没收到过回音。

　　后来许惟舟收到叶虹的信，只有短短几句话，他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立刻回信，写市场的变化，写同学们的近况，写他还在等她。可那封信寄出去后，再也没有回音——这也是他的经历，当年他收到过那个女生一封短信，高兴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回信，最后却石沉大海。

　　他跟我说，距离真的会冲淡很多东西，高考、升学、新的环境、新的朋友，慢慢的，联系就断了。他后来也试着找过那个女生，问了好多同学，都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写十年后长沙街头的重逢，我没让他们说话，只是相视一笑。

　　因为那个男生后来跟我说过，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明白，有些感情，不用回头，不用打扰。

　　许惟舟看到叶虹身边有温柔的伴侣和可爱的女儿，知道她过得好，就够了；叶虹看到许惟舟抱着儿子，身边有温婉的妻子，也会放心。那一笑里，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只有“原来你也好好长大了”的欣慰，和“谢谢你出现在我的青春里”的感激——这是他当年见到那个女生时，最真实的感受。

　　他跟我讲过，前年同学聚会，他见到了当年喜欢的那个女生，她也结婚了，带着孩子，跟她先生站在一起，很般配。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笑了笑，就各自融入了人群。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青春里的遗憾，不是用来弥补的，是用来怀念的。

　　许惟舟把叶虹送的钢笔带了十年，把荷花圆规珍藏在抽屉里，不是还爱着，是舍不得——舍不得那个为了靠近喜欢的人而拼尽全力的自己，舍不得那个纯粹又热烈的夏天，舍不得那段没有掺杂任何杂质的感情。这也是那个男生的状态，他至今还留着当年的钢笔，不是还惦记着谁，是舍不得那段青春。

　　叶虹也是。她收到许惟舟寄的东西后，只写了一封短信，不是不想多说，是怕多说一句，就再也忍不住想回北京的冲动。她把那支钢笔放在文具盒里，每天用它写字，把圆规收在书桌抽屉里，偶尔拿出来看看，不是还惦记着许惟舟，是记得那段青春里的心动，记得那个陪她一起看奥运宣传画、一起在雪地里写字的少年。这是那个男生推测的，他觉得当年的女生，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写荷花圆规和刻字钢笔这两个信物。

　　其实很简单，那个男生跟我说过，年少时的喜欢，就是这么笨拙又真诚。

　　我们身边的很多男生，不会说华丽的情话，不会送昂贵的礼物，只会把自己最珍惜的东西送给对方。叶虹攒了半个月零花钱买的荷花圆规，许惟舟特意让老板刻上自己名字的钢笔，这些不起眼的小物件，藏着最纯粹的心动。

　　就像他高中时那支没送出去的钢笔，虽然没送到她手里，可每次看到它，还是会想起那个夏天，想起那个女生，想起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故事里的城北市场，我没写它拆迁，因为在那个男生的记忆里，那个市场一直都在。

　　就像2008年的夏天，在他心里永远鲜活。

　　市场里的卤味摊、煎饼摊、文具店，还有许惟舟和叶虹走过的石板路、分岔口的老槐树，这些场景，都刻在他的记忆里，也刻在许惟舟和叶虹的青春里。

　　我写这个故事，不是想让大家哭，是想让大家想起自己的青春。

　　想起那个借你文具的同桌，想起那个陪你淋雨的朋友，想起那个说了“等我”却没能等到的人，想起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想起那些藏在心底的遗憾。

　　青春本来就不是圆满的，它有笨拙的靠近，有懦弱的退缩，有戛然而止的告别，有念念不忘的牵挂。

　　许惟舟和叶虹没有在一起，可他们都好好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家庭，都过得很幸福。这就够了。

　　就像我们身边的很多人，虽然青春里有遗憾，可还是在各自的生活里努力往前走，结婚生子，柴米油盐，偶尔想起年少时的那个人，心里没有怨恨，只有淡淡的温暖。

　　窗外的风还在刮，跟2008年的风一样，带着点热乎气，带着点烟火气。

　　许惟舟和叶虹的故事结束了，可我们的青春，永远不会结束。

　　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没送出的礼物，那些没弥补的遗憾，都成了我们生命里最珍贵的印记。

　　谢谢大家看完这个故事，谢谢你们愿意走进许惟舟和叶虹的青春，也谢谢你们想起了自己的青春。

　　夏风未歇，遗憾是青春的底色，而念念不忘，是对青春最好的致敬。

　　愿我们都能在彼此看不见的岁月里，各自安好，熠熠生辉。

　　2025年冬 写于湖南新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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