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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御帐内,顺嘉帝正批阅着奏折,帐外忽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邱池躬身入内:“陛下,韩统领求见。”
皇帝笔尖未停:“宣。”
韩城疾步入帐,单膝跪地,玄甲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陛下,五殿下……坠崖了。”
朱笔倏然顿住,一滴殷红的墨汁在奏折上晕开,如血般刺目。
皇帝缓缓抬眸,眼底一片漆黑:“再说一遍。”
韩城喉结滚动:“五殿下在鬼哭涧主崖与狼王搏斗时,遭冷箭偷袭,坠入深渊。重擎与巡防营士都亲眼所见,如今……生死未卜。”
殿内烛火爆了个灯花,映得皇帝半边面容隐在阴影里。
他慢慢放下朱笔,“查。”
只一个字,却让韩城后背沁出冷汗。
“臣这就去……”韩城刚要退下,却见皇帝忽然抬手。
“慢着。”顺嘉帝从暗格取出一枚赤金令牌,扔在韩城面前,“传朕口谕——”
“今夜至明日猎场,许进不许出。”
他起身走到帐门前,望着远处火光冲天的西崖,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急着……”
夜风吹散了后半句话,但韩城分明看见,皇帝扶在帐门上的手,青筋暴起。
引起动乱的秦墨躺在藤网中,听着崖顶重擎撕心裂肺的呼喊闭了闭眼。
“殿下,重擎他……”薛宏业把重伤的殿下捞回崖壁,欲言又止。
“无妨。” 秦墨闷闷咳出一口血,齿间一片红,“坑底有草药,铁蒺藜也少,把他跟奔宵拖一会就能碰见楚承锦,死不了。”
薛宏业跟重擎二人一开始的任务就不一样,重擎是他的贴身护卫,那这件事只能让薛宏业瞒着他去办,薛宏业顶着楚昱珩盘问的压力,带着秦墨最信任的几名亲卫布置这件事的时候觉得他们殿下疯了。
他们殿下是天皇贵胄,哪有主动跳崖以命相搏这种事?
不过还好,他们殿下算无遗策。
薛宏业对自己殿下的敬重又深了几分,默默的把提前备好的伤药拿出来准备给殿下上药,却被自家殿下挥开,哑着声音道,“先给我解毒的,然后把最重的几处止血就行。”
薛宏业,“……”
他望着殿下浑身上下的伤,一时间不知道改从哪里下手,突然就明白了为何楚将军会三番两次被他们殿下气的七窍生烟。
秦墨望向逐渐亮起的天色,喃喃道,“这次玩的有点大啊,阿珩肯定气坏了。”
——
白洛川端坐轮椅,看着桌上的铜制沙漏。
“哥,”他声音温润如常,“火场情况如何?”
白云霁从春猎之前就被叶栖迟调到白洛川跟前保护,听到弟弟问话,不假思索道,“硫磺爆燃,赤炎军被阻在东侧草甸。陆副将正带人强攻,但火势太猛。”
燕凌骑的其中一名斥候在他们跟前,隔一段情况就会给他们汇报情况,让白洛川充分掌控局势。
白洛川的手边有一只木鸟,此刻他摩挲着木鸟纹理,眸光微动:“楚小姐可救回了?”
那名原本奉命听调的燕凌骑斥候主动抢答:“禀先生!苏姑娘已带楚小姐安全回营!”少年眼睛发亮地补充,“先生真是神机妙算,您让属下盯紧的那棵歪脖子树,果然藏着三殿下的暗哨!”
白云霁诧异地看向突然积极的斥候。
白洛川却淡然一笑,从轮椅暗格取出一卷羊皮地图和还有一块令牌:“该去告诉陆副将,东侧草甸下埋有三处硫磺窖,方位在此。”
他指尖点过地图上三处朱砂标记:“让他调水龙车对准东南角地下三丈处灌注,其余人挖引流渠导走松脂。”
斥候双手接过令牌,单膝跪地行了个全礼:“属下领命!”
转身时靴跟磕得铮响,全然不见先前的敷衍姿态。
白云霁忍不住低语:“这小子何时这般服帖?”
白洛川垂眸轻笑:“当他发现我故意放走的漏网之鱼,恰好将三殿下私养的弓手引到玄明卫包围圈时。”
“三殿下自以为黄雀在后,”他拈起代表三皇子的黑玉棋子,意味深长道,“殊不知他才是那蝉。”
——
尽管赤炎军已提前替换了大半火油,但东侧草甸混入的松脂与硫磺却未被完全清除,当救火队伍逼近火场核心时,高温终于引爆了暗藏的危险。
“轰——!!!”
一团巨大的火球突然从草甸深处炸开,热浪裹挟着硫磺的刺鼻气味席卷而来。
几名冲在最前的赤炎军士兵瞬间被掀翻在地,铠甲被灼得通红。
“后退!全部后退!”陆怀安声嘶力竭地吼着,脸上被飞溅的火星烫出水泡。
整个东侧草甸顿时陷入一片火海,浓烟滚滚,几乎遮蔽了半片天空。
陆怀安远远望了一眼鬼哭涧的方向,看着自己跟着的随从,有条不紊的下令,“你去带一队人绕到火场北侧,挖隔离带!”
“你去调水车往东侧草甸泼水,注意隐蔽,当心二次爆燃!”
他吩咐完跟前的人,刚准备开口让其余人跟着他用湿毡毯覆盖西侧尚未引燃的草甸,就看到几名猎户模样装束的人悄然靠近。
为首之人亮出一枚精铁打造的豹头令牌——正是燕凌骑的暗令。
“陆副将,”那人声音沉稳,“先生让我们把东侧草甸下的三处硫磺窖方位告知你。”
陆怀安接过染着血迹的布条,上面标注着硫磺埋藏点,甚至详细注明了最佳扑救路径。
“你们先生……”陆怀安抹去脸上的黑灰,喉头滚动,“五殿下的布置?”
燕凌骑的那人点头:“我们排查了一夜,才得知这些。殿下走之前交代了我们听从先生吩咐,先生讲若火场爆燃,便将此图交予陆副将您。”
远处又传来一声爆炸,陆怀安猛地回神,立即按图指挥:“弓弩手听令!对准东南角地下三丈处射水龙弹!”
水柱灌入地下,预埋的硫磺尚未引爆便被浸透。
其余人分头挖开引流渠,将松脂焦油导向安全处焚烧。
火势终于渐缓,陆怀安望着那些沉默迅速的身影,心底的复杂无人能懂。
好像今夜的所有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这张大网,算到了每一步险棋——萱萱的绑架,玄明卫的参与,几位皇子的动静,就连这么大的火势也在他的计划范围,那他怎么可能算不到自己会坠崖。
“这疯子……”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布条边缘干涸的血迹,“连自己的命都敢赌……”
想起楚昱珩满脸寒意的模样,陆怀安只觉得头皮发麻。
那位若知道这一切都是秦墨算计好的……
他越想越怄,秦墨这局做得天衣无缝,连皇帝和宰相都圈进去了,偏偏把楚昱珩蒙在鼓里。
“陆副将?”亲兵见他脸色难看,小心翼翼询问,“是否要禀报侯爷火势已控?”
“禀什么禀!”陆怀安突然暴躁地踹开脚边的焦木,“让他找!找不着才好!”
亲兵吓得噤声,却见这位素来稳重的副将抓狂地揉着头发:“娘的,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黎明前的猎场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唯有春风卷着血腥气在营帐间游荡。
“听说了吗?五殿下坠崖了……”
“嘘!小声些!”
几名文官聚在帐外,官袍下的手指不安地绞着。
其中一人面色煞白,声音压得极低:“我刚从太医帐过来,听说重擎护卫浑身是血,到现在还没醒……”
“那五殿下岂不是……”
话未说完,众人便看见一队赤炎军铁骑踏着晨露疾驰而过,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不远处,兵部尚书猛地掀开帐帘,脸色阴沉如铁:“来人!备马!我要面见陛下!”
他身后,几位武将已经按着刀柄聚在一处,眼底俱是惊疑——五殿下若真出了事,这猎场怕是要变天了!
吏部翟侍郎的帐内,幕僚声音发颤,“大人,咱们要不要……提前做些准备?若五殿下真有个好歹……”
“闭嘴!”他一把摔了茶盏,瓷片四溅,“你当陛下是死的吗?!”
他喘着粗气,眼神着急的乱瞟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黄昏之时陛下那意思分明是看好五殿下的,那之前的不受宠果然有问题。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侍郎猛地起身,却见一名小厮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大人!玄明卫封了猎场,正在挨个搜查!”
“搜查什么?”
“说是……”小厮咽了咽口水,“找纵火的逆贼!”
侍郎腿一软,跌坐在椅上。
相府帐内,崔阮青亦一夜未睡。
帐外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还有将领们急促的脚步声。
猎场已经乱了。
“老爷……”心腹幕僚压低声音,“玄明卫正在挨个搜查营帐,韩城亲自带队,怕是……”
“慌什么?”崔阮青冷冷打断:“都处理干净了吗?”
“箭矢和腰牌都已销毁,但……”幕僚声音发紧:“东崖弓手被抓,玄明卫看着,而且重擎还活着,他见过我们的人。”
崔阮青眸光阴鸷。
重擎是秦墨的心腹,若他醒来指认……
“去告诉刑部安插在太医署的人,”崔阮青声音压得极低,“若重擎有苏醒迹象……”
“立刻让他伤重不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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