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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吃饭，苏星一直都不排斥。
他就是有一点惊奇，这里的人，似乎总对吃饭有一种执念。
纪霖春是基地的领导者之一，也是他认识的几个部长中第一印象还不错的人，无论她目的是何，他肯定要答应下来。
这次吃饭的地方没那么复杂，也不需要左拐右拐。跨入隔间，依旧是一面竹屏风，后方若隐若现一张长方形木桌，日光明亮，照得整间屋子清新靓丽，窗户大敞，屏幕变幻着天空与山的风景，辽阔而悠远。
有点意思。
自踏入这里那瞬间，苏星明显感觉到自己手环丢失了那条“监视线”。不光如此，就连这里的其他人，也全都没了丝线环身。
“苏星先生，请。”纪霖春抬手，指向桌对面的位置。
青年落座，身侧之人立马添上一碗茶，望着这碗热气腾腾的水，某人端起茶碗，小小地喝了一口。
很烫，没喝出什么味道。
“谢谢。”
“今天又占用你的时间，实在是我的不对”，纪霖春嘴边的笑容很浅，“这几天，苏先生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很习惯。这里一切都挺好。”
“如果让你觉得满意，那我也就安心了。”
女人点头，再抬手，原本周围还站着的人纷纷退离隔间，现场转瞬只剩下纪霖春以及苏星二人。
气氛急转直下，苏星低头望着茶杯，一言不发。
“我一向不喜欢浪费时间，所以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非常感谢苏先生选择了相信我们，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我也确信了，苏先生是位才智过人，冷静自持的研究者。我知道你目前或许有很多疑问，但我会一一为你解答，请不要过于忧心，或是害怕。”
纪霖春声音平稳，语气亦是不可置疑。没等到青年回答是与否，她也不停顿，继续说了下去。
“除了几位部长以及坤灵，基地目前并无人知晓‘苍穹城或许已经探清振苏位置’这一情况。并不是说你给的情报不重要，相反，在经由你给的数据多次推理与演算后，中心已经得出相关结果目前正在紧张筹备，等待着未来真正与苍穹碰上的那一天。”
“安排你前往第十二区也是经过了多方面的考量，十二区是外四区的变异体研究中心，也是外四区各医疗部及各大地面任务区联系密切的枢纽，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我们都一致相信你能做好这份工作。”
“以上，是对近期相关的解释。如果你并无疑问，我便进入另一个话题了。”
“我没有什么要问的。”
苏星握拳，两只手不自觉往身前靠了靠，纪霖春见状，低低笑了两声。
“不要紧张，当做平常聊天就好。”
她说着：“明明已经拥有现代技术，却还是如同封闭的孤岛，割据一方，不通音信，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事实就是这样。即便百年前已经碰撞过一次，但再次遇见，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不过，这只是我们的想法。一群生活在地底，见不得天日的人的想法。它是某一种声音，所以我很乐意听闻苏先生的对此的看法。”
茶温已降，苏星望着女人亲自沏茶，重新递来一杯不那么烫的。
“......苍穹城，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消亡’的真相。”苏星接过杯子，将它轻轻放在桌面上。
“毕竟这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对大多数人而言，你们是英雄，是末日前最后的绝唱。你希望我说哪一个部分的看法？”
“你的看法。”
苏星深吸一口气，五指张开，搭在桌上。
“真相还没有消失，处心积虑想要掩盖的，终会暴露。苍穹城不是人类最后的家园，而是末日最后的残余。”
语毕，良久，纪霖春勾起嘴唇，缓缓鼓掌。
“很有趣的说法。我完全理解苏星先生的心情，让我们换个话题，不再说这些沉重之事——”
话锋一转，甚至都没给人喘息时间，女人又开启下一个关卡：“你对‘末日病毒’有什么看法？换句话，你都了解些它什么？明明只是一种病毒，却是这么令人闻风丧胆，你觉得这其中会不会带有夸张的成分？”
“这一点也不夸张。”
好歹来到了稍微熟悉的领域，苏星稳住心神，一字一句道：“末日病毒并不是简单地杀死细胞，它更像是让细胞发生了一种转化。相信你应该也看到了，地面上随处可见的变异体，它们的形态与功能，就是对这份病毒的最好诠释。”
“是，我明白。”纪霖春点头，她捧起茶，啜饮一口。
“看来苍穹城对病毒的研究到了一个新高度，已经发展成改变人体功能而不改变人性情的情况，斯特利伯格的风采不减末日之前。”
苏星心下一沉，意识到她可能在说自己能与变异体交流这件事，马上又恢复平静。
“这就是斯特利伯格最擅长的事情。”
“有听闻过，确实是这样。”
纪霖春轻轻笑着，笑达眼底，给人一种亲切又柔和的感觉，只是这份感觉在此时太突兀，苏星警觉，回忆是不是说错了信息。
叩叩叩——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纪霖春目不斜视，“进。”
“看来是之前让人准备的糕点送来了。”
“光喝茶，还是寡淡了点，这是一些小甜点，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之前消失的侍应生重新出现，一人端一盘漂漂亮亮色彩柔和的物体放在桌上，又一人接着一人离开房间。
除了之前吃过的冰豆花，其余软的硬的干的稀的，某人一概不认识。
纪霖春先伸手，将最漂亮的一盘粉色块状物推到苏星面前。
“尝尝吧。”
苏星拿起一个，凉凉的，不硬，好像微微一用力就会捏散。他有点犹豫，不知道如何下口。
纪霖春看到某人的动作，随意拿起一块，放入口中。
“玫瑰味的，还不错。”
观察着女人，苏星也咬了一小口。
冰冰凉凉，细腻而绵密，淡淡的甜味，夹杂一股淡淡的香，是没闻过的香气。
“谢谢你分享的各项情报，你提供的资料都格外宝贵。坤灵后面会定期找你了解情况，之后还会指定相关人员带你熟悉工作。”
“最近还有些时间，你可以试着去周围逛逛。”
纪霖春将剩余半块点心放下，眼睛一眨不眨，望着青年。
“一个人也可以。”
“......”
“我会试着多出去走动走动的。”
顺着话头，苏星还是答应了下来。
尽管不知道这些结果是好还是坏，但青年目前能做的只有顺应，以及，静观其变。
后续，就是一些简单的聊天，聊聊在斯特利伯格的经历，苍穹城的生活，以及振苏的日常。
斯特利伯格好讲，再怎么也是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外面的生活一片空白，还好在图书馆借了几本科幻小说，结合跑出来那截路的所见所闻跟着编了一些，也算搪塞过去。
撇开严肃话题，纪霖春平常讲话还挺有趣，简直和之前的她判若两人。
从中心大楼是怎么建成的到那里的大厅拖完地后是摔跤重灾区，再者，每个区都有座生息公园，每个生息公园的布局不同，但植物都是一类，甚至，同宗同源。不过造型不同，身边的植物伙伴不同，它们的状态与活力也跟着不同，其中长得最大最好的是第四区的某一株小叶女贞，它周边都是同类，它本身则被修成了蝴蝶结，诸如此类。
“时间不早了，占用了苏先生大半个下午，现在也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纪霖春捏着茶盏，茶水已空，她也不再新添，“今天的聊天很愉快，希望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也能相处融洽。”
“一定会的。”
青年眼神坚定，丝毫不回避女人的目光。
“那我先走了。”
纪霖春自知再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想送客，恰好苏星也提出离开，便顺水推舟，让助理送他回去。
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而后，房门关闭。
茶室静悄悄，纪霖春拿出一碟新茶盏，估量着壶里还有点水，倒了小半杯，将茶移向对面。
“还有十分钟，屏蔽权限就失效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话音刚落，女人身后那堵墙现出一圈门形线，下一秒，圈定的区域翻转，方载羲自门后出现，落座于纪霖春对面。
“不介意的话，喝点凉水吧。”
方载羲笑笑，没有说话。
“你是专业人士，也是最熟悉斯特利伯格的人之一，对于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想必你也有把握。”
“谈不上熟悉，只是对它的前身有过深入，”男人说道，“他很了解尤金·梅奥，提供的内部消息研究资料，也符合一定预期，但总有一些细节存在疑点......”
“他可能隐瞒了什么，以不纯的目的接近我们，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全盘托出对我们而言也不会是好事。”方载羲顿了顿，“目的不纯属人之常情，是否认定为不轨......还有待考察。”
纪霖春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半天，吐出一个字。
“好。”
“不说这个。你最近适应得怎么样了？需要设备司协助吗？”
“并不成问题，我已经找到症结所在。”
“嗯，那便是指日可待了，”女人双手插兜，靠在椅背上，“没什么别的意思，我这里有一些你当初遗失工作资料，如果你需要，我现在就可以转交给你。”
“......什么资料？”
“一些研究区的东西，我已经让齐霜整理好，”纪霖春笑笑，“不用担心，我没有窥探别人工作日志的习惯，我只是觉得，你或许会需要这些东西。”
女人伸手，从身侧拿出一封厚实的信件。
“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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