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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阿青走了,索玛一送他去的新房子,在中心大厦旁边的公寓,四楼。
阿青很开心,悄悄告诉索玛一这个地段的房子非常贵,很多人拼尽一辈子都买不起。索玛一替他高兴,虽然他不是很明白“一辈子都买不起”这句话,只要想办法工作,肯定还是能买得起的,但知道阿青很喜欢,他想以后阿青不想工作了,至少有自己的家,有地方住。
索玛一回去的时候买了一份甜品送给玛塔尔,玛塔尔没吃,索玛一自己吃完了,腻得他喝了三杯柠檬水,他觉得玛塔尔是聪明的。
接下来的日子,索玛一非常乖,非常安静,他哪里也不去,就在主楼,每周一的教堂发放救济品也不去,让司机去,改成周末发放,周末人多,阿莓上学有周末,能来领。
玛塔尔在家时,他就陪着玛塔尔,玛塔尔出去时,他就自己在家。
乖得过分,乖得玛塔尔有些不忍心,叫人放狗过来。
lolo来了主楼,索玛一仍旧哪也不去,只是从待在三楼变成了喜欢待在一楼,他和lolo躺在一楼的大门口,腿朝外面、脑袋朝里面地躺,太阳从外面照进来晒着他的脚。
晒热了他就往里面缩一缩,把脑袋藏在lolo的肚子里,一起呼呼睡午觉。
佣人们进出改成走后门。
玛塔尔从外面回来,站在主楼大门前,看那睡着的一人一狗,狗醒了,虎视眈眈盯着他,人还没醒,睡得正香。
他让佣人牵走狗,弯腰抱起地上的人。
腾空而起的瞬间,索玛一醒了,迷迷糊糊抓着玛塔尔的衣领,视线一点点聚焦,看清了人,他朝他浅浅笑,“你回来了……”打个哈欠,埋进他怀里醒神。
这个人,真的是越来越黏人了,每天见到他都喜欢赖他身上,像一块牛皮糖,玛塔尔被黏得有些无奈,又心里很舒服,水火交融,生出的是一种心甘情愿。
他们坐在书房的沙发里,索玛一的脚踩在沙发上,躺在玛塔尔的腿里,仰望他。
他是这样的乖,安安静静的,随便人做什么都没有反应。
玛塔尔解开他的衬衫,把脖子露出来,伤口结疤了。
就是这样,往下面多解两颗纽扣,他也没反应,怔怔的,像一只纯洁的羔羊,躺在洗干净的砧板上,温顺地接受命运。
他最近瘦了,下巴尖了一些,本就纤细的脖颈似乎更细了,两根手指就能捏断他的咽喉。
“秋热吗?”玛塔尔问他,“听佣人说你这几天吃很少。”
索玛一点点头,“大概吧。”
入秋总是很热,闷热,闷得呼吸难受,所以他连后花园也不去,在主楼里开着门窗吹冷气。
“哪儿学来的,”玛塔尔捏他的嘴巴,“热就是热,不喜欢吃就不喜欢吃,什么大概。”
索玛一垂下眼睑,玛塔尔的衬衫汗湿了,今天的外面真的很热,他很辛苦,都这么有钱了,还要亲自出去工作。
索玛一给他解开衬衫,想让他凉快一些。玛塔尔却突然握住他的手,低声问他:“今晚和我睡?”
索玛一没出声,他说好还是说不好都一样,玛塔尔要和他睡觉,玛塔尔要脱掉他的衣服裤子,玛塔尔要把他放在床上,他已经没有感觉了,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
玛塔尔叹了一声,像是妥协,又像是不甘心,他用一种很柔软的声音哄他:“只是抱着睡,不做什么。”
索玛一还是没出声,玛塔尔也不说话了。
吃完晚饭,索玛一洗完澡,穿上短袖短裤下了楼,书房关着门,玛塔尔在里面忙。他爬上玛塔尔的床,掀开被子,躺进去。
玛塔尔的被子是甜的,有点烟味。他侧着身,朝向窗外,今晚没有月亮,天乌黑。
很久没下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灯亮了,伴随一声雷鸣轰响,门咔哒关上。索玛一惊醒了,张开眼睛,玛塔尔边脱衣服边朝浴室走,很快浴室里传出来水声,他望着窗外,这里的窗边没有树,如果在三楼,打雷的话,树会一直摇,一直响。
又是一道闪电,直亮亮地劈过来,索玛一瞪大眼睛看它,刺目的光在视野里惨厉地劈下,像要把他劈成两半,他刷地扯起被子盖住脸。
被子里全是玛塔尔的味道,像他整个人在身边。
索玛一钻出被子,又去看窗口。
浴室的门开了,脚步声朝床边过来,走了两步,忽然顿住。
“阿一……”
索玛一扭头,玛塔尔有些惊喜,他的眼睛和平时不一样了,带着笑,让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变得很柔和,索玛一也朝他笑了一下。
玛塔尔走到床边,坐下来,床往下沉了一下。他上了床,索玛一给他掀开被子,他躺进来,床陷下去。
几乎可以算上是意外之喜,他没想到这个人会这样给他惊喜,惊喜得玛塔尔差点出了洋相,他都39岁了,什么都体验过,心脏却还像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那样急切。
仿佛回到年轻的18岁,有着莫名的冲动和焦灼。他抱着他,很用力地亲吻他,也是极尽温柔地亲吻他,没再让他受伤。
“呜……”索玛一哼出了声,他觉得自己变了,变得不像自己了,以前他不叫的,他睁开眼睛,痴迷地看很近很近的这个人。他那样专注,前所未有的温柔,小心翼翼的,像捧着珍宝,轻轻地捧着自己的脸,这个样子,多像罗林啊。
索玛一清醒了,从沉迷里醒过来,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叫了,他想起了另一个男人,他把身上这个男人想成了另一个,一个欺骗自己、丢弃自己的男人。
索玛一又闭上眼。
轰隆——
很长的雷声,在天上滚,从很远的天际滚过来,滚到头顶。玛塔尔松开他,哑着声音,粗重的热气喷在索玛一脸上,“我没想到你会过来。”
索玛一埋在枕头里,“你叫我来的。”
玛塔尔笑了,那种松快的笑声,他揽住他的肩膀,把人揽进怀里。他们躺在床上,玛塔尔的另一只手捏着他的腰。
“一年。”玛塔尔说,“给你一年时间。”
在刚才,他甚至想过是两年,他太兴奋了,无法说出口的兴奋,这个人不是嘴上说的,他是真的在慢慢接受自己。
两年,他想大方地给他这个时间,可是两年啊,那样长,他怎么忍受得了。玛塔尔不认为自己那么没有魅力,需要用两年的时间。
索玛一点点头,随便吧,一年、两年、三年,18岁、19岁、20岁,都一样。
早一年,晚一年。
他温顺地窝在玛塔尔怀里,听着雷声,还有玛塔尔的心跳声,睡着了。
真的是无所顾忌、毫无防备、完全信任自己啊。玛塔尔失笑,扯起被子给他盖住后背,他反手关上灯,抱着他,一整夜睡不着。
难熬。
只能摩挲他的肩头,亲亲他的嘴唇解馋。
早知道不让他过来了。
自我折磨。
惊雷滚了几圈,这一晚,雨还是没下下来,第二天更闷,玛塔尔眼下的乌青和惊雷后的天一样沉,索玛一倒是精神挺好,他亲了亲玛塔尔的脸,道了一声“早”,跑上楼洗漱。
玛塔尔头疼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叹口气,坐起来,左边肩膀酸痛,被他压的,大概是真的年纪大了,这样压一晚都开始痛了,以前扛枪也没喊过一句累。
他揉着肩膀去卫生间。
索玛一换上衣服下来,坐在餐桌边等他,等了好久都没等来,肚子饿了,他先吃着,喝了半碗粥,吃了一片面包和配菜,玛塔尔还没出来。
他擦干净嘴,去屋里叫他,推门进屋,玛塔尔湿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腰上系着浴巾,胸肌均匀。
玛塔尔的身材很好,肌肉一块一块的。
难怪他穿西装比很多人好看,那些和他一样大的男人都有大肚子,玛塔尔没有,他有腹肌,一条一条的肌肉线。
索玛一关上门,回到餐桌边。
“吃完了?”玛塔尔坐到主位。
索玛一点点头。
玛塔尔随便吃了一些,“在家里待这么久,闷不闷?”
索玛一摇摇头,习惯了,不在家里他也不知道去哪里。
玛塔尔伸出手,索玛一把手放上去,很乖顺地坐到他腿上,“总是在家里待着也不好,你最近话越来越少了。”他看他吃过的碗,还剩小半碗粥,吃得也越来越少了。
“今天跟我出去。”
索玛一点头。
汽车驶出庄园,索玛一坐在玛塔尔身边,手被他握着,他把脑袋贴在冰冷的车玻璃上,路边的树啊草啊房子啊快速地朝后面掠。
很久没出门了,两个月吧,索玛一记不清了,只知道秋天过去很多天了,树叶开始枯了,天上的太阳没那么亮了,阴沉沉地晒着,有时候晒一下,有时候藏进云里阴起来。
玛塔尔的汽油站修了起来,新亮亮的房子,卖着东西,烟酒食物之类的,店外就是加汽油的。
“商店也是你的吗?”索玛一指着那些陈列的货物。
“不是。”玛塔尔耐心说给他听,“这些太零碎了,人工成本高,管理也麻烦,我把门铺租给别人。”
“那别人来加油,店里的人收了钱不给你怎么办?”他有点急,扯着玛塔尔的衣服。
玛塔尔被他的模样逗笑了,覆过身去,隔着玻璃,指给他看,“收银员是我们的人,别害怕,少不了钱的。”
顺着他指的,索玛一看见商超的墙面挂着“24h营业”的招牌,他觉得玛塔尔真聪明,别人加汽油给他钱,别人来这里卖东西也给他钱,卖东西的人还要帮玛塔尔守夜,给别人加汽油。
所以自己没法出去工作呢,这样蠢,谁会要他去干活,去码头搬东西他又搬不动。
索玛一不看了,靠到玛塔尔肩膀上,闭着眼睛睡觉。
睡得昏昏沉沉的,他被摇醒了,玛塔尔在他耳边说:“去不去看看?”
索玛一迷迷糊糊睁开眼,不明白看什么,顺着车窗朝外面看,视线还没有完全聚焦,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就彻底惊醒了。
他们在教堂外面,正外面,车头前面就是进教堂的台阶,车后头是下街口,他坐在车的右边,右边车窗出去就是那条街……索玛一都没有意识的,眼睛比脑子更快地看了过去,他连台阶前的孩子们都没有看,他连今天是礼拜几都想不起来,他的眼睛已经往那个方向看过去了——那个位置,他曾经在那里急切地转来转去、踩来踩去、企图把罗林和出租车踩出来的位置,停着一辆车。
蓝色的出租车,比普通出租车更宽大些、更长些、车头更圆润些、线条更美、车灯更亮,车顶没有“TAXI”的牌子。
索玛一做梦都忘不了的车,他睡觉都在想的车,就那样毫无阻拦地闯入视线,就那样横冲直撞地撞进他已经接受一切的生活。
“看什么?”玛塔尔问他。
索玛一摇摇头,没有任何惊慌,也没有任何害怕,他很平常地把脸转回来,哝着声音和玛塔尔说:“有点睡迷糊了。”看见了只有梦里才有的东西。
“去看看吧。”玛塔尔拍拍他的手,“今天是周末,不是喜欢孩子吗,很久没来了,去教堂里转转。我在这里等你。”
索玛一从前排座椅中间的空隙往前面看,孩子们排在那里领救济品,从他以前的司机手里。他现在不出门了,不需要司机了,那个司机被玛塔尔留下来专门给孩子们发救济品。
有些熟面孔,更多的是生面孔。
索玛一发现自己非常的坏,他也不是那么爱孩子们,他都不想下车。
下车,站上去,会更清楚地看见那个位置,可是他不敢,他怕自己刚才是真睡迷糊了,看花了眼,把梦里的东西带出来了。
他摇摇头,枕在玛塔尔肩膀上,“热,不想去。”
他还记得这个梦,很清晰的,刚才太突然了,现在回想起来,他甚至能想起一些细节。
车顶铺满的花瓣和叶子,都枯萎了,车头的灰尘,要停很久才会变成这样。
罗林是要开出租车赚钱的,他不可能把车一直停在这里,他是要回家的,就算他突发奇想来这里逛一圈,也只是停一会儿就要开走。
什么枯草枯花灰尘不可能存在在车上,所以才是梦啊。
梦就好了,至少他还会梦见。
时间久了,记忆消淡了,他想梦都梦不出来了。
他没有笔,没有纸,没办法把它们画下来写下来永远保存。
还好这个梦比较清楚,他又可以记一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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