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伞丢在下雨天

　　谢姝楠抱着一袋子零食来串门，发现许庭臻的脸非常可疑的发红，一想到刚才的小插曲她就很尴尬，她塞给许庭臻一包小零食。

　　不经意的低头，只此一眼就让她发现许庭臻手腕上有个牙印，她尴尬的笑了笑。

　　“哈哈，那个我是来叫你们吃饭的，顺便给你们送点吃的，我说完了，走了一会见！”

　　“诶……”

　　谢姝楠几乎是跑着回去的，走的时候翘起的唇角在她脸上一晃而过。

　　他茫然地低头，发现袖子还没放下来，这才知道刚刚没有看错，她真的是笑着走的。

　　许庭臻想安静一下，今天到底走了什么运连丢两次脸。

　　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抱着零食回去喊娄叙言吃饭。

　　吃饭时大家都聚在二楼的大厅，民宿就那么几间，所以还算清静。

　　这顿饭娄叙言格外忙碌，隔个十来分钟就会接个电话，坐下的时候脸色不太晴朗，一片乌云笼罩在他们这桌，连最爱开玩笑的宋睿羽也安静吃饭，偶尔抬起头打量一下他的脸色。

　　许庭臻小声问：“看你脸色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娄叙言揉开紧皱的眉心，”别担心，医院那边有点事。“

　　"吃点菜。"他说着，给许庭臻夹了他最爱吃的。

　　许庭臻拿着筷子，安静吃着他夹的菜。

　　“看什么，不看我还吃不下饭了。”娄叙言没有抬头，但精准点到偷偷看他的宋睿羽。

　　谢姝楠噗嗤一声笑出来，怕米粒喷出去赶紧捂住嘴。

　　“嘁，都说了少抨击我，我现在可是总裁，你总得给总裁一点面子吧。”

　　娄叙言随手从纸盒抽出纸递给他：“那总裁先擦擦嘴。”

　　“……我服了。”

　　宋睿羽愤愤地接过去，擦得嘴唇和周边皮肤都红了才停手。

　　虽然娄叙言现在云淡风轻地还能开玩笑，但许庭臻知道他的心情肯定很差，即便再忧心也不好开口。

　　温泉开放时间在早九点到晚九点，吃完饭为时尚早，回去睡个午觉直到下午三四点才被人领着去民宿后面的温泉。

　　古韵悠然，青瓦覆顶，穿过大片郁郁葱葱的绿植，这一小段路程仿佛走过江南，又领略了山间风味，走上木桥才看到此行的目的地。

　　工作人员掀开竹帘带他们进去，还没进到里面，从内飘出来的雾气就围着他们打转。

　　汤池都是一间一间隔开的，谢姝楠一开始还怕不能分开泡，看到连隔间里还有分池顿时松了口气。

　　来泡温泉当然穿什么都行，就穿过走廊的功夫，就已经看到许多只下半身围着浴巾，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来回逛。

　　来之前他就在想要买什么样的衣服，总不可能真的裸着上身。

　　兴许经常住宿的人会习惯这种方式，但他接受无能，太羞耻了。

　　进更衣室之前娄叙言的手机又在响，他盯着那个电话拧起眉，许庭臻被电话吸引走了目光，从他的角度看不清是谁，号码不长，大概还是医院的事。

　　一只干燥的手抚上他的下巴，许庭臻抬头望去，撞进他没有半分急躁的眼眸。

　　“你们先进去吧，我打完这个电话就去找你们。”

　　他微勾手指，许庭臻觉得鼻子上发痒，等他逗弄完再去摸，那抹温度已经消失了。

　　“好。”他听见自己轻声说。

　　一进换衣室宋睿羽就开始脱衣服，他还真就只带了条泳裤。

　　许庭臻转过身去，慢吞吞地把自己买的泳装拿出来，他买的款式很普通，就是简单的灰色长袖和及膝套装。

　　宋睿羽这会已经穿好了，见许庭臻还在抱着衣服出神。

　　“别等言哥了，”他凑过去说，“先进去泡一会，里面可暖和了。”

　　“好，我这就来。”

　　听他答应宋睿羽就撩开竹帘进到里面去了。

　　许庭臻叹了口气，坐在长椅上换衣服。

　　脱掉上衣，把新衣服套上，他发现有哪不对劲。

　　领口怎么这么紧？

　　他虽然看上去瘦，但也不会瘦到很离谱，灰色上衣穿在他身上像是给大号娃娃穿上中号衣服，能穿就是很不舒服。

　　想着可能就是这种紧身款吧，又去拿裤子，他套在腿上往上提。

　　提起来以后发现……

　　这到底是裤子还是裙子啊？

　　他凝固了一会，把所谓的及膝泳裤平铺在长椅上，肉眼看也没有到膝盖，不信邪地去掀那层能掀开的布料。

　　他觉得头晕眼花，仿佛天花板上的竹子随时会散开掉下来把他砸晕，现在也很好，不用受伤就已经晕了。

　　“啊……我买的是男装吧。”

　　点开网购页面迅速浏览一遍，选购的是男装，貌似他身上这身并不是。

　　买这件衣服的时候有点晚，快递发货要两天，第三天到了转运中心，光派送就耗费一整天，昨天晚上他才拿到手。

　　不过这事他有点理亏，昨天周祈星突发高烧，小姨和小姨夫出门办事没回来，他就把周祈星接回家照顾，衣服一眼都没看就直接扔进包里了。

　　平时买的衣服拿回来都会洗，就昨天事出有因所以生活就给了他一个教训。

　　人生中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的许庭臻枯坐了一会。

　　他冻得瑟瑟发抖，犹豫着是穿上这条到大腿的裤裙，还是穿秋裤下水，两个貌似都不是好选择 ，听见有人往这边走，他大惊失色，把裤子塞回柜子，换上那身泳装就往里面跑。

　　他还记得谢姝楠提过的哪个房间，深吸一口气，冲进去，关门，慌张下水，做完这些他烫的从水里站了起来。

　　身上的冷气和温泉的热在他皮肤上打拳一样冲突，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下水的时候他几乎倒在水里，一头卷发沾了水没彻底湿透，几滴活蹦乱跳的水珠顺着他卷曲的头发回到水里。

　　房间里原先的聊天声在他进来后就消声了。

　　“我没看错吧……”宋睿羽颤颤巍巍抹掉脸上的水，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谢姝楠蹭的一下从水里翻出来坐在石台上，上下扫视一眼许庭臻，然后以同样震惊的语气说：“我应该没看错，是真的。”

　　许庭臻沉默着坐了回去，心底的凉逐渐被温泉的热驱逐，没关系，都是熟人了，想开了就好。

　　放在以前他肯定会盼望着天上降道雷或者突然低血糖晕倒什么的来解救一下尴尬无助的自己。

　　现在就很自然了，虽然还是有一点怕，比之前不知道要好多少，上班已经把丢人磨练成了一项本领，没事的没事的，只在朋友面前丢这一次人而已。

　　他直直面对两个人投过来的眼神，从容解释道：“我买的衣服不是这样的，店家给我发错了。‘

　　短暂的沉寂，谢姝楠先笑起来了：“挺好看的，真的。”

　　宋睿羽随声附和：“是……挺好的，挺好的。”

　　推拉门徐徐滑开，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走，而娄叙言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到靠坐在水池最远的许庭臻身上，以及水面上浮着的大片玫瑰花瓣。

　　见他神色未动，许庭臻心里反倒松泛些。

　　他这么一放松，才觉得小腹上火烧一样疼，他拨开挡在眼前的花瓣，隔着水面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红了一大片，像是谁失手打翻了朱砂。

　　娄叙言听到他低声抽气，便挨着他坐下。

　　瞥见他没有收回去的动作，目光顺着他的手游移过去，他小腹上有一片模糊的红痕，面积很大，看外形不像是过敏。

　　见娄叙言伸手过来，把许庭臻吓了一跳，脑子没转手就先上去挡。

　　“我就看一眼，一眼。”娄叙言一只手就轻而易举控制住他一双手，空闲的手掀开他的上衣。

　　水下几枝浅红竹影晃动，与冷白的皮肤相融，似水墨晕染，不是来自周遭的投射，也不是他眼花，而是真真切切出现在许庭臻的皮肤上。

　　许庭臻慌忙拍掉他的手，把衣服放下去，耳根隐隐发烫：“好了，看过了。”

　　娄叙言捂着自己的手坐了回去，宋睿羽那边还在一边吃水果一边聊天，显然没留意到刚才一场没有烽烟的小战争。

　　谢姝楠手里端着一盘草莓，小巧可爱，红艳欲滴，她让宋睿羽递过来，眼睛里满是期待：“你们快尝尝，都说春夏的草莓好吃，我觉得冬天的更好吃。”

　　有了新的话题、刚才发生的事就翻篇了。

　　他们难得有聚在一起的清闲时间，聊起过去，讨论当年发生的一些趣事，高二下学期川柏举办的校庆，娄叙言在台上唱了一首想自由，让他在学校出了名。

　　谢姝楠绘声绘色讲着，而本人一言未发，看上去在走神。

　　”当年还有好多人录了视频，但校长不让发表任何与校庆相关的东西到网上，抓到几个不听话的也被追着删掉了。“

　　谢姝楠意犹未尽，眨眨眼睛对许庭臻说：“你放心我偷偷留了一份，等我回去找找，晚上发给你。”

　　说着说着，又提起高考的时候有个精神崩溃的男生。

　　“最后一天，最后一科，离考试结束只剩半个小时了，他突然站起来把身边人的卷子撕了，不止旁边的人遭殃，后座也没保住自己的卷子。”

　　“不仅判定为考试作弊，其他科的成绩都作废，两年内不准参与全国统一性考试，还要承担刑事责任，换句话说就是一辈子都毁在他自己手上了。”

　　“当时我和言哥在同一个考场，还好我坐靠窗他坐第一个躲过这场灾难。”谢姝楠后怕地缩了缩脖子。

　　这件事许庭臻有点印象，但他没关注主角是谁，在这件事最火的时候所有视频都被下架了，之后也没人再提。

　　“那人叫什么啊，这也太疯狂了。”宋睿羽随口问道。

　　谢姝楠捂着脑袋拧起眉，“我也不记得了，别的学校的听说成绩挺好的，言哥你还记得吗？”

　　“盛修齐。”

　　谢姝楠话音刚落，娄叙言就自然接上了。

　　“对对，就是这个人，我记得当时是不是还拿过奖来着。"

　　许庭臻还在低头安静地吃着草莓，听到这个名字，手里的草莓“咕咚"一声砸入水面。

　　老旧的篮球场，龟裂的地面，以及盛修齐当年愤怒的质问声回荡在他脑海。其实他已经不记得当时有多生气，多茫然了。

　　每个人经历的事加起来只是茫茫宇宙中的一小点，他这点根本不值得拿出来一提，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结合他的经历唯余叹息。

　　选择都是自己做的，前因后果倒没那么重要了。

　　今日做下一件错事不知道哪一天这记回旋镖就扎回自己身上，事到如今他也没有要埋怨的。

　　耳边娄叙言的声音忽远忽近：“还记得他吗？”

　　他拿起一颗草莓喂到娄叙言嘴边。

　　“记得，早就没有联系了。”他说完，张开嘴做了个“啊”的表情。

　　娄叙言就着他的手，盯着他低垂的眼睫把那颗草莓吃掉。

　　时间是很顽皮的，或停或走又或是跑都是看他心情的事，今天的他估计心情很好，跑着跑着不忘给他的好朋友打电话，短暂过后，夜幕也随之降临。

　　他们从以前聊到现在，现在聊到以后，想做的不敢做的都翻出底来，年少的旧照片翻出来泛着黄，不过这不影响什么，只要有人肯回忆，那照片就永远不会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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