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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一苏醒
度朔岛,许久未来,似是从前模样。
但,烟雾缭绕,却不见一人踪影。
独一慢慢地在雾气中前行,周遭是空旷的死寂。
“阿爹……阿娘……”
她朝着四周唤着,却并无一人答应。
直到独一走到度朔草堂前,烟雾散去,映入眼帘的草堂却挂着白色的丧幡,那不远处的正厅似是某人的灵堂。
她内心一紧,极致的悲伤在身体内肆意。
克制着颤抖的身体,她一步一步朝着灵堂走去。
红盆中的冥钱还在燃烧着,发出声响,仿佛是生命最后的呐喊。
一切,都充斥着诡异。
独一继续走上前去,终于看清了躺在棺椁中的面容,正是自己。
偏殿内,独一躺在床榻上闭着双眼,紧锁眉头,一会儿又捏紧了拳头,睡得并不安稳。
而酆都大帝正坐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端详着她的脸。
想着在酆都大殿的丹墀上,二人一掌之击不由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于冥界,酆都大帝自然拥有着无上法力,莫说王城军,就算是十大魔神,这一掌下去定也去了半条命。
可方才巫医检查独一的伤势,却只说是耗尽法力,需要静养,魔根竟丝毫没有损伤,这让帝尊很是不解。
当然,更让他不解的是……
“阿爹!”
独一一下子睁开了眼,打断了酆都大帝的思绪。
“你醒了?”
独一看向旁边,竟看到帝尊坐在自己面前,想着礼数便要起身行礼。
“罢了,你躺下说话吧。”
“是。”
独一坐在床上,一时间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你的魔根……”
帝尊开口,打破了沉默。
独一便将在灵峰寺如何被怪物掳走,又如何在诡林中破碎重生告知了酆都大帝。
说罢,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独一再也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帝尊……打算何时杀我?”
话语一出,帝尊抬起了双眸,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独一。
“你想死?”
“自然不想,可我……杀了后主,又背着谋逆的罪名,您又怎么可能不要我的性命?”
帝尊别有深意地看着独一,说道:“后主乃是其母紫薇所害,至于谋逆,你们也只是中了光晦的奸计,既然都与你无关,孤为何要你的性命?”
独一不解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万鬼之主,且不说他轻描淡写地描述着亲近之人的罪行,仿佛在说陌生人一般,更让独一起疑的是,看帝尊这架势,好像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
可按照冥界的法度,即便要彻查也尚需时日。
她很是疑惑,但瞧着酆都大帝笃定地模样心中却隐隐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难道,他早就知情?
“小女斗胆一问,帝尊是否都一早知情?”
酆都大帝望着独一,脸上依旧是无法琢磨的表情,却在片刻之后避开了她的目光。
帝尊不发一言。
独一却步步紧逼:“您到底知道多少?”
“孤乃是冥界之主,你觉得孤该知道多少?”
独一心头一震,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如此一位高高在上的帝尊,却在下着最大也是最恶毒的一盘棋。
独一不明白,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入局,其中还包含了他至亲至爱之人,这样一位君主,不仅仅让人觉得畏惧,更让人唾弃。
“您要是知道酆都胤文利用阿芙蓉控制朝政,为何不阻止?!您若知道封堵光晦如此狼子野心,算计他人,为何不早早治他的罪?!”
可面对独一激动地控诉,酆都大帝依然没有一丝动容。
“您怎能弃您的子民于不顾?!怎能待衷心的将士如同敝屣?!怎能眼睁睁看着灵峰寺的女童们惨死成孤魂野鬼?!”
许久,帝尊才开口说道:“孤告诉你,乱世才能有所作为,冥界看似平静,早已暗流涌动,要想连根铲除,必须先助纣为虐,才能巩固王权!这,就是为君之道。”
他说的如此波澜不惊,在王权面前,所有性命都不足一提。
“可笑至极。”
酆都大帝一愣:“什么?”
还从未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谏言,想来也只有这个孩子,总是在他面前直言不讳地表达心中所想。
“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
独一双眉紧锁,愤怒地望着眼前这个冥界最至高无上的帝尊。
她无所畏惧,继续说道:“若掌权者只顾自己的权利是否牢固,那便离权利的崩塌仅仅只是咫尺之遥,不将仁义放在心上,必定会被百姓所唾弃。您是冥界之主,我们是您的子民,您怎能将我们当作棋盘上的棋子呢?!”
酆都大帝一言不发,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独一。
独一发泄一通,屋子里归于可怕的安静。
“就算帝尊对我的言论有怒气,我也还是要说的。”
酆都大帝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大门打开,迦叶等一众人焦急地等在外头。
酆都大帝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回头对着独一说道:“你说得没错。”
说罢,便走出了宫殿。
独一愣愣地看着帝尊远去的背影,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即便他是酆都大帝,是整个冥界的主宰者,也掩饰不了背影的孤寂和落寞。
她内心生出些许愧疚,想着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但又觉得自己说的在理,便也不再纠结。
走出宫殿的酆都大帝久久地站在酆都大殿前,他望着眼前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不发一语。
他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可内心在听到独一的话之后确实已经起了汹涌骇浪。
他不禁想起了曾经在天界的日子,正是因为和日曦陷入权利的斗争,为了保全族人,他才会带着大家来到冥界安身立命。
可长久的岁月,让酆都大帝早已忘记了来时的路,和那份初心。
吴图站在他身边看着,只是静静地候着。
“吴图。”
“是,帝尊。”
“你说,孤是个明君吗?”
吴图一听,赶紧弯腰作揖:“帝尊乃是千古一帝,自然是明君。”
“呵,”酆都大帝苦涩一笑,听着殿内众人的声音,说道,“从前孤觉得自己是,但今日……觉得不是了。”
宫殿内,女魃紧紧地抱着独一,迦叶、郁垒、尔尔和陆鸢站在一边。
“阿娘,我喘不过气来了。”
“你这个坏孩子,”女魃抱怨道,“你怎么可以一点都不顾自己性命呢?!”
独一笑着,在女魃怀里撒娇:“阿娘尽管骂我便是,独一爱听。”
见她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女魃更加心疼,眼含热泪。
“小兔崽子,等你好了,一定好好修理你一顿!”
“四娘,你轻些,”郁垒忍不住埋怨道,“乖乖身上还有伤呢。”
听到郁垒的提醒,女魃紧张了起来,上下打量着独一。
“怎么样?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独一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又从女魃转到了郁垒身上。
“小爹爹。”
“哎。”
郁垒也走到了独一身边坐下,她看着郁垒满身是伤却依旧笑着望向自己,只觉得心中愧疚。
“疼吗?”
郁垒眼含热泪:“不疼,你这一觉睡了七日,我跟你阿娘都快急坏了。”
尔尔在一边,一直瘪着嘴,强忍眼泪。
见独一望向自己,终于还是按捺不住。
“独一……”
“哭什么呀,我没事。”
独一的目光又落在迦叶身上,二人四目相望,没有言语。
大家都知道他们自是有千言万语,便识相地离开了屋,独留他们二人说话。
门一关上,迦叶便三步并两步走到独一面前,将她紧紧抱住。
许久,二人才分开。
“你还好吗?”迦叶满是关切。
“嗯。”
“以后能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吗?”
他的语气近乎乞求。
“不会了。”
“若你再擅自主张、一意孤行,我便……”
“你便如何?”
“我便……告诉四海八荒你对我始乱终弃,让你只能嫁给我。”
迦叶宠溺地笑着,憨憨的样子只让独一觉得可爱。
“你敢?”
“不敢。”
回答得倒是干脆。
独一一下子凑到迦叶面前,他一下子便涨红了脸。
无措之下,竟闭上了眼。
见他如此模样,独一不禁生出逗弄他的心思。
笑盈盈地用鼻尖在迦叶的鼻子上蹭了一下,迦叶诧异地看着一脸坏笑的独一,一把将她死死揽进怀里。
“你呀,”迦叶没好气地看着独一,“就应该把你马上娶进门,”他收起笑容,表情郑重,“等你痊愈,我自会向父帝请旨赐婚。”
独一听罢,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
一脸的心事重重:“帝尊……他会放过我吗?”
独一并不知道,她昏睡的七日,酆都大帝已经命人查明了真相。
酆都胤文虽被独一所杀,实则早已被日积月累的汤药伤了根本,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况且他利用阿芙蓉毒害冥界子民,妄图把控整个朝政,本就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此事在坊间不胫而走,这也让百姓们对整个酆都王权都愤愤不平。
而独一手刃酆都胤文,虽有着为父报仇的私心,可此举却让她成了百姓心中的英雄。
又加上她在要和城解救了悃愊学堂的女童,割血救了五千边境王城军……这桩桩件件都被人们口口相传、津津乐道。
酆都大帝明白,此时朝局动荡,王权已被子民质疑,若此时杀了他们心目中的这个英雄,无疑是火上浇油,必会引来声讨。
于是,对独一的行径他并未过多追责,只是小惩大诫。
这么一来,包括迦叶等一行人也连带着被赦免了。
封堵光晦罪孽深重,被帝尊下令永世关押于落冥山潜心思过,日日受鞭刑,无诏不得出。
至于帝后,紫薇娘娘,自打在酆都大殿前与独一出手之后便彻底消失匿迹,没了踪影。
酆都大帝对于这位正妻似乎也不太上心,并不差人特地寻找,似乎是放任其自生自灭了。
冥界,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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