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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留下
敬椿刚来H国的事情除了任时镇,估计只有在荣清楚了,但任时镇如今每天都在为着敬椿的事情奔忙,李奇花知道的。
所以哪怕他说,有什么需要的都能告诉他,阿嬷也张不开口。
好不容易等到在荣休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李奇花煲上粥,给敬椿发好消息,这才和在荣一起出门。
“我告诉敬椿是让你陪我去买些东西带回国,可千万别说漏嘴了啊,当作咱们俩的秘密,”等公交的空档李奇花收好手机,小心的把敬椿写给她的牌子挂在包包边上,“这个小家伙看着不怎么像,完全是个唠叨鬼,要是知道我去以前住过的地方肯定不高兴。”
在荣能想象出敬椿嘟嘟囔囔抱怨的脸,没忍住笑了笑:“嗯,我和阿嬷的秘密。”
他带着阿嬷,第一站去了HG的旧公司——楼上的办公室被一家广告工作室取代,已经找不到任何痕迹了,倒是那栋半地下的练习室居然还在运营,甚至还是用作舞室。
在荣凭借肌肉记忆找到当年的那间练习室,一模一样,里面的人在跳舞,冷热交替下,玻璃上都厚厚的结着一层水汽。
李奇花从包里掏出老花镜,凑近玻璃,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在荣啊,和你们那时候像吗?”
“几乎一模一样,”郑在荣也有些恍惚,视线不清的时候他甚至能从那些舞者身上看到敬椿和自己的影子,“我们那时候在这里从早到晚训练,刚开始那段时间最容易坚持不住,基本上很多人来了两周就受不了请退了。”
李奇花听着,这些是敬椿没有和她提过的。
“那一批来的练习生,敬椿坚持的最久。”郑在荣省去了中间的那些苦楚,只留下敬椿做的很好的结果,一一捧到李奇花面前。
宿舍附近的那个小小的便利店还开着,但柜台里坐着的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大概是以前店主的孙女,进去买了两只红豆包,在荣带李奇花去了附近的儿童公园。
“敬椿以前都是问那家店主接借电话打给您,后来买了手机,他才开始到这儿来和您通话。”
郑在荣扶了阿嬷一把,让她安稳的在长椅上坐下,指了指附近某一栋楼,“宿舍就在那儿,也是二楼,从上面可以看到他坐在这儿,有时候打完电话会一个人在这儿偷偷掉眼泪。”
李奇花摩挲着手下的椅子,那条长椅做过几次修理,和敬椿坐在这儿的时候一点都不像,但她还是一遍遍摩挲着,像是可以隔着时间安抚独自在异国的孙子。
“他和他阿公一样,总是选别人不选的路,”李奇花唠叨了一辈子,这会儿话却少了,“我总担心他一个小孩子独自在外面要怎么生活,看到新闻之后也后悔那时候支持他跳舞唱歌,这个傻瓜,怎么能被那样欺负都不晓得要跑呢……”
这是李奇花来第一次提起那些新闻,在荣静静地看着她咬紧牙关,忍住眼泪,像是有某种预感——阿嬷想说的不止这些,还有别的。
什么呢?
什么呢?
“我真的也是老了,一大把年纪还在小孩子面前这样。”奇花掏出纸巾沾了沾自己的眼泪,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才转向在荣“有你这样的人在他身边照顾阿椿,阿嬷很谢谢你。”
她知道了,就算没有完全明确,但应该也知道了些什么。
郑在荣浑身僵冷,除了李奇花隔着包装纸扑簌簌掰包子的声音,两人之间安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空气也停下了流动。
“您……”在荣声带发粘,连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手抖得厉害,“您都知道了。”
“阿嬷虽然老了一点,戴着老花镜还是能看清的。”李奇花说了个笑话,稳稳地把手里掰开的红豆包放到在荣手里,“敬椿这孩子不喜欢麻烦人的,就连他爸妈也是,能不麻烦就不麻烦,但说白了还是没有感情。”
“你们俩……多久了?”李奇花说不准,她其实隐隐希望是在更早之前,敬椿的生活困顿的那段时间,如果有人能站在他身边,但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就被她自己否决。
她侧头看郑在荣——这孩子在的话,敬椿不会走到那一步。
果不其然,在荣否认了:“起码在这里生活的时候我们只能算普通朋友。”
因为这预料之外的坦白,在荣和李奇花之间的话题骤然飞走,来的路上提前想好的话没有办法再说,在荣捏着手里的豆沙包,恨不得当下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进去。
附近的幼儿园校车的停车点,统一穿着黄色小罩衣的孩子被带下车,由老师牵着手带给家长,再被家长指挥向老师问好告别。
李奇花眯眼看着,又想起敬椿小孩子时的样子,因为不会系鞋带踩着系出一串死结的鞋带回家的敬椿,突然长大了,又突然——
她又看了眼身边坐着的在荣,突然喜欢上了这样的人。
正是世事无常。
李奇花咬着红豆包,望着虚空叹了口气。
在荣终于结束了坐立不安的状态,他像是鼓足了勇气,两手扶在膝盖上,坐的相当端正:“奶奶,我叫郑在荣,生日是2002年11月25号,比敬椿大两岁。”
“我妈妈是Z国S城人,和您是老乡,父亲不是什么好人,但您可以放心,他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我有信心绝对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
“还有……我十四岁遇到时镇哥之后就决定离开家做练习生,所以从学校自退了,所以现在为止学历只到初中,但如果之后需要的话,我也有信心能好好念书。”
“以前在各种地方都做过兼职打工。现在在做爱豆,是叫做Eden的组合,除了结算,时镇哥有给艺人工资,出道之后每个月固定收入是220万,换算成Z国货币大概是一万一千多,季度结算之后可能会上涨,目前我名下没有房产车产,我本人除了基础储蓄也没有什么投资,账户里大概有两千多万,人民币十三万左右。”
“我没有不良嗜好,不抽烟喝酒,除了敬椿之外,没有什么恋爱经历。我妈妈目前在做旅行社的工作,没有和我一起生活过,但她是很和善的人,她会喜欢敬椿的,这我确定。”
在荣突然开始自我介绍,没有一点停顿,也没有利弊权衡,只是把能说的全部都和盘托出了。
李奇花嘴里最后一口红豆包不上不下的卡着,硬生生听到结尾:“你……”
“我知道和敬椿在一起这件事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影响,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能请求您的事情只有这一件,”在荣眼一闭心一横,干脆利落的递上了自己的脖子,“我会好好照顾敬椿的,拜托您,请让我留在他身边吧。”
不是寻常电视剧或者男女之间,“请把她/他交给我吧”,而是“请让我留在他身边吧”。
一个恍惚,李奇花都要以为自己是什么影视剧里无恶不作,拆散有情人的恶婆婆,她快马加鞭嚼完了嘴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我也没说要让你们分开啊。”
“啊?”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我后天就回去了,”奇花女士丢下一个重磅消息,“其实阿椿他爸妈都不知道我出来了,再拖下去让他们上门找不到我人又要开始唧唧歪歪了。”
“您……”在荣这次才是真的反应不及。
“虽然阿椿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但还是麻烦你了。”奇花女士潇洒的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碎屑,“我们今天的谈话也一样是秘密啊。”
郑在荣站起身,在奇花面前深深弯下腰,他很少低头,但现在是心服口服的低下头,郑重的承诺:“我向您保证。”
很多年之前敬椿穿着那双系了一串死结的鞋子回家之后,是李奇花坐在玄关的椅子上一个一个解开,重新替他绑上了更结实的绳结。
一眨眼十几年过去,就算是李奇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变成戴着老花镜也看不清绳结的人了——那样在灯下替他解开被打上死结的人,应该换一个了。
孩子长大了,就是应该这样。
“嗯,我信你。”李奇花拍了拍在荣的肩膀,“但是,你那只红豆包不能给我吃吗?”
“啊?”在荣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口袋,里面那只红豆包的热度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到,他立马就要转头,“这个是想带回去给敬椿的,您还要的话我再去买两个吧。”
“算了算了,和你开玩笑的。”奇花笑着,捡起自己手包伸展了一下,“走吧,敬椿也该回去了。”
“嗯。”在荣亦步亦趋,和照顾敬椿时一样,微妙的控制着距离跟在李奇花身边,“阿嬷,您能再讲些敬椿小时候的事情吗?”
“敬椿小时候,你好奇这个吗?”
“他很少提到学校,父母还有家里的朋友,可能是怕我听了难过,但我想知道的。”
“阿椿,阿椿他一直都那样,小时候第一天去上幼儿园哭的不得了,但是一看我说我难过,立马抹掉眼泪自己进去了……”
他们并肩走着,因为在全心全意讨论爱的人,路旁景观树悄然落下第一片叶子也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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