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期告白

　　晚上，毛晓毅反锁卧室的门，因为认床，一直睡不着。半夜，有人敲门。
　　项语一边敲门一边叫他的名字，他不想理，可是听声音有些不对。开门一看，项语一手拿着红酒瓶，看见门开了冲他笑。
　　毛晓毅简直想刀人的心都有，“干嘛？”
　　项语把瓶里的酒一口干了，一把抱住他，“晓毅，哥想你。”
　　毛晓毅把人一把推开，“站好，有事说事，别动手。”
　　项语把两手张开，摇晃着身子站不稳，“哥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这儿，我怕我在做梦，你根本不在，是我做梦了。”
　　毛晓毅：“看见了？看好了？看好睡觉去。”
　　项语凑近和他几乎脸贴脸，看了半天，“嗯，是真的，你在这儿，真好，哥特别想你，哥特别想你，可是咱俩也没有个合照、照片啥的，我想你了都没办法，没办法。”
　　酒鬼话多且密，还净说些重复词，好烦人。
　　毛晓毅提着最后一口气，“能睡了吗？”
　　“能，能，你睡，我就在这儿等你。”说完身体极其灵活的挤进门，靠墙坐地上。
　　毛晓毅：“……”

　　真他大爷的够了，想一出是一出，谁要配合他装傻B，反正老子配合不了！
　　毛晓毅回去拿枕头一把砸在他头上，项语反应慢半拍，被打了好几下才抓住枕头。
　　“滚！”
　　“……好。”说完爬到门外靠墙坐好，像只癞皮狗，毫无形象可言，以前那个风华正茂、帅气逼人的样子，更是半点影儿都没有。
　　一个人怎么可以变化这么大！让人由衷的感到困惑。
　　毛晓毅关门上锁，回到床上，感觉这一天太他大爷的累，对着不想见的人，情绪始终处于紧绷状态且数次大起大落，比上班还累，难熬。

　　第二天一早，毛晓毅不想见人，架不住有人锲而不舍的骚扰他。那人穿着整齐，精神焕发，还戴着围裙，整个人都散发着居家好男人的气质，完全看不到昨晚那个撒野的酒鬼。
　　吃饭的时候，项语拿着手机默默拍了好多毛晓毅的照片，不过毛晓毅都没发现。
　　直到他举着手机拍两人合照的时候，毛晓毅满嘴豆浆沫，“你在干嘛？”
　　项语坦然的说：“拍张合照。”
　　毛晓毅想说不许拍，对方肯定不听，他懒得触发情绪，无视吧。
　　“笑一个。”
　　毛晓毅自顾自吃饭。
　　项语自己比了个剪刀手，和毛晓毅的头顶拍了几张，又偷偷录了一段毛晓毅吃饭的视频，最后心满意足的收起手机。

　　毛晓毅吃完饭放下筷子走了，项语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听动静，结果听见玄关门开了又关上。他一个箭步冲到客厅透过玻璃窗看见毛晓毅果然出去了，他来不及换鞋跟上去。
　　“去哪？晓毅。”
　　毛晓毅听出他声音里隐隐的焦急和克制，但是并不答话，他就是想出来转转，不想跟项语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在别墅周围逛了一圈，除了这一栋房都是植被，山上空气好，也不晒得慌，有飞鸟和蝉鸣，就是个环境不错的自然公园。
　　项语看出他不是要走，放松下来，免不了在旁边唠叨，“这儿环境还行，等天不热了可以跑跑步，你看这块地方平整，你可以骑自行车或者咱俩打打羽毛球，都不错。”

　　离得近的其它住户都在半山腰，有人走上来晨练，和项语打招呼，看样子像一对夫妻，在这里住得时间比较长。
　　那中年男人说：“是新搬来的吗？上个月还没见着呢。”
　　项语说是，又互通姓名。
　　“这是你……弟弟？”中年女人打量毛晓毅想说儿子，俩人看起来年龄差没大到是父子，她忍不住夸赞，“长得真好看。”
　　项语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说：“谢谢。”
　　毛晓毅看着项语那憋屈样，突然福至心灵，他勾了勾嘴角，一本正经道：“我是他对象。”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定在原地。那对中年夫妻毫无防备，尽管他们特别想体现自己的修养，可脸部肌肉半点不受控制，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毛晓毅，又看项语，一个高大帅气、一个娇小漂亮，很符合同性恋的刻板印象。想不到这对邻居这么先锋，好想深入采访他们俩呀。
　　项语同样直勾勾看着毛晓毅，虽然知道他在给自己难堪，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顺坡下驴，“嗯，他说得没错，他是我对象。”
　　“哦……哦，挺好挺好，恭喜恭喜。”中年女邻居率先反应过来，用她强大的包容力尽力消化掉这尴尬的氛围。
　　男邻居则说：“那什么，你们忙，我们先过去了。”
　　说完拉着老婆急匆匆走掉。

　　毛晓毅无视项语的直视，往相反的方向走，项语不可能放过他，从背后拦腰把人抱起来，“对象，你承认是我对象了？”
　　毛晓毅的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这让人感觉下一秒能听见胸骨断裂的声音，然后狠狠摔在地上。毛晓毅蹬着腿要下来，“要死了，你的骨头是铁打的？”
　　项语不放手。
　　“哼，反正社死的人不是我。”毛晓毅轻飘飘的扔出一句。
　　“我就知道你在吭哥，不过我当真了，你承认了，我就是你对象。”不等毛晓毅说话，项语又说：“哥刚才不是不想承认咱俩的关系，就是觉得没必要跟不相关的人说，你生气了？那哥以后改。咱向全世界宣告，出柜，行不？”
　　毛晓毅的耳朵被一阵热气喷得发红发痒，他伸手捂住。领教了项语的脸皮新厚度，毛晓毅又气又恼，他就不信了，魔法打败不了魔法。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肖姚，毛晓毅捅捅项语把自己放下来，才接电话。

　　“晓毅，你不在家吗？”肖姚的大嗓门传出来。
　　“嗯，不在，怎么了？”
　　“我从四川回来，带了几箱当地新摘的猕猴桃，说给你送一箱呢。”
　　“谢谢肖哥，那你敲我对门的门，放他家吧。我明天回去取。”
　　“行，你出去玩儿了？少见呀，去哪了？”
　　毛晓毅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我没有出去玩儿，是被绑架了。”
　　肖姚语气有些当真，“被绑架？谁？在哪里？我去接你？”
　　“算了，你惹不起，有时间请你吃饭，再见肖哥。”
　　肖姚看着电话心想果然是怪人，是他这种普通人无法理解的怪。

　　项语无语，跟在毛晓毅身后回了别墅。
　　毛晓毅感觉浑身黏糊糊，忍了一天一夜最终忍不下去，他准备洗澡。打开衣柜，满柜都是衣服，一年四季都有，连秋裤、袜子、内裤、睡衣都有，看起来质量很好的样子。摘了吊牌洗过的，还留有他常用的那款洗衣液的松木香。
　　他不想去想这些都是谁做的，藏有什么心思，他不想再被随机触发并想起和项语有关的一切，他要无视。
　　于是毛晓毅随便拿了条内裤和睡衣，快速洗了个澡，把自己的衣服泡水池里手洗掠在阳台上，准备等衣服一干就换回来。
　　他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上网，打发了一阵时间，快中午的时候重新换回自己的裤子和短袖。
　　饿了，他出了房间下楼。厨房里没人，他从冰箱里取了个香蕉吃，并把项语洗好的水果端到客厅，吃完小半盘荔枝，书房门开了。
　　毛晓毅躺在沙发上头也没回，恶声恶气道：“怎么还不做饭？都几点了？要饿死我吗！”

　　“啊，晓毅，你怎么在这儿？”
　　毛晓毅撑起胳膊半坐起来，肖姚正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你不是，被绑架了吗。”肖姚看着毛晓毅手里正剥出一颗鲜嫩荔枝，小脸也很白里透红的可爱，侧卧的娇贵姿势，这哪像是被绑架，分明是被人供着的贵妃嘛。
　　毛晓毅一脸无奈，“你是来接我的？”
　　肖姚立马说：“倒也不是，我是来找项哥的。”
　　毛晓毅又躺回去，“哦对，你是他同事嘛。”
　　“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肖姚兴奋的说：“我们又要成为同事了。”

　　肖姚过来找项语，是正事。两人要合资注册一家公司，公司章程等细节需要商议。他这周本来在川西避暑，为了迁就项语的时间，提前赶回来的。
　　肖姚这几年进步很大，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销售，手里积累了一些芯片后道封装的资源和项目。
　　项语这三年在星微电子做前道和先进封装项目，这次回来做西区大区经理，主管整个西部地区的销售工作，资源和项目只多不少。
　　注册公司主要做一些项目的代理业务，尤其是军工类项目，很多厂家由于特殊原因不能直接和军工甲方签合同，因此需要通过代理商。项语要做的就是这部分项目的代理，中间既有利润可赚也有维护关系的需要。
　　齐英的公司在华南地区做得不错，短短三年时间签了不少订单，西南地区却没做起来，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齐英在北京和项语见了一面，知道他要回来，想把西南的代理权放给他。
　　项语在华微电子就职，自己不便直接出面，打算让肖姚做法人代表。他还有一个想法，不过要跟人商量。

　　“你做第一大股东，持股70%，什么都不用管，到时候只管收分红就行。预计三年内销售额能上亿，按3%的净利润算，有三百万。70%的占股就分到两百一十万。怎么样？”
　　毛晓毅坐起来，看看项语，再看看肖姚，不解道：“为什么？”
　　项语笑着问：“什么为什么？”
　　毛晓毅：“为什么要给我分钱，我又不会为你们的公司出一分力。”
　　“你要不出面，我就得跟肖姚签代持股协议，麻烦。”项语说。
　　毛晓毅：“还有呢？”
　　“你拿钱跟我拿钱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咱俩的。”
　　毛晓毅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原因，他的心动了一下，两百多万，对他来说那是非常多的钱，恐怕自己一辈子都赚不到两百万，还是不用付出任何东西就能白拿的两百万，这比中彩票还要爽。不过哪来中彩票的好事呢？他强行压下这份心动，再次冷着脸问：“还有呢？”
　　项语老实说：“没了。”
　　毛晓毅：“法律责任呢？欺负我不懂公司法？遇到问题不会是让我给你背锅吧？”

　　项语无奈的摇摇头，肖姚抢先开口道：“这你放心，我是法人，有问题我背锅才对。再说咱们合法经营，就是想在合法的范围内赚点儿小钱，不是冲着犯法去的。”
　　项语往毛晓毅身边挪了挪，看着他，“你不相信哥？”
　　毛晓毅看他的眼神好像在说：你说呢？
　　“是，哥知道咱俩之间的信任问题还需要哥多多努力，但是这件事你可以相信，你不是业内的，不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在操作一些项目的时候会更安全，但是都是合法的操作。最主要的原因哥就是想赚钱给你花，直接进你卡里不是更好吗。”
　　项语的眼神真挚、直白、看起来无所隐瞒，毛晓毅却怕了，以前他曾经以为他看得懂项语，可结果告诉他错得离谱，那些他以为的懂都是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自我的幻想罢了。
　　这一次，他决定不再相信自己看见的。
　　“不，我不同意。”
　　不管对方在耍什么主意，要出什么幺蛾子，他就死守一点，不参与，那他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项语失落了片刻，他抬手摸摸毛晓毅的头，“行，那到时候哥把卡给你，一样的。”
　　这事就这么定了，项语找李蕾给拟股份代持协议，下午就把协议签好。剩下注册公司需要的手续，肖姚全部负责。
　　晚上肖姚留下吃饭，吃完饭楼上楼下参观了一圈这栋房子，他羡慕不已。
　　“项哥，干三年，能做你的邻居吧？”
　　项语说能，肖姚心满意足的走了。哦，走之前他特意去敲毛晓毅的房门，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你跟项哥都没家人，他真拿你当家人，以后你俩好好过，别闹别扭，一寸光阴一寸金，人生难得一兄弟。”
　　毛晓毅觉得莫名其妙，觉得这人说话有些不够准确，他没家人是真的，项语有啊，哎？对呀，项语为了照顾他爷爷回的北京，现在他回重庆了，他爷爷呢？再说什么兄弟、寸金的，不懂。

　　第二天要上班，毛晓毅早早醒来再睡不着，干脆起来洗漱，都收拾好一开门，项语裹着被子睡在他门口，把门堵得严严实实。
　　真是有病，有床不睡睡地上，是看着他怕他半夜跑了吗。
　　毛晓毅抬脚踢了踢人，“起来，送我回去。”
　　项语睁开眼看人，半天反应过来，打了个哈欠，沙哑着嗓子说：“早啊，晓毅。”
　　“起。”
　　“第一眼就看到你，真好啊。”

　　毛晓毅翻了个白眼，大大迈一步要出去。项语抱住他的小腿把人拦下，“起，起，马上起。”说着坐起来，他的脸正正贴在毛晓毅的小腹下面，来了个严丝合缝的贴面礼。
　　毛晓毅大惊之下又把项语推倒。
　　“流、流氓！”
　　项语捂着脸低低笑了几声，才把手拿开，“真不是故意的。”
　　毛晓毅又狠狠踢他几脚跑下楼去了。

　　时间太早，项语做了丰盛的早餐，两人安静又尴尬的吃完，项语换好衣服开车送毛晓毅回家。
　　停好车，项语把打包的水果带上，跟在毛晓毅身后往他家走。
　　毛晓毅先去猫舍，自动投喂机里的水、食几乎都是满的。东西很好用，他略感满意。
　　但他发现项语跟在他身后上楼就不满意了，“你干嘛？”
　　项语：“我想上卫生间。”
　　毛晓毅：“去公共卫生间。”
　　项语：“不要，太脏了。”
　　毛晓毅：“那就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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