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君怀

　　然而好景不长，坏的事情还是找上了方迟。

　　那日距淑贵妃给天子下药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一大清早，淑贵妃就心情不好，大发雷霆，对着宫人拳打脚踢，因为身体和那不争气的肚子从那夜成功后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以及天子也有好几天都不曾来过了。

　　“废物，都是废物！这么多人，连一个陛下都请不来。方迟呢？方迟去哪里了？”

　　没想到刚过去一会儿的事，淑贵妃竟是忘记了。那时的方迟刚受到她的命令，去找天子了。

　　但一旁伺候的华嬷嬷竟是趁机落井下石道：“娘娘，她怕不是藏起来了，准备着什么坏心思来害娘娘吧。她打从来了歇云殿后，娘娘可是没有一天顺心日子过。”

　　“怎么回事？”淑贵妃揉了揉生疼的脑袋，“她做了什么？”

　　“美容汤！”华嬷嬷看了一眼今日喝光但还没撤走的绣花冰碗，“奴婢大胆地猜，兴许娘娘一直未怀上皇子，可能是这汤有问题。奴婢问过太医院的院正了，他言这汤中竟莫名其妙地多了避子的药材。”

　　淑贵妃的眼睛顷刻间瞪得圆，语气一惊，脸上是反胃的神情，但想吐却是吐不出来：“避子汤？你所言当真？”

　　“娘娘不信的话，可传院正来瞧瞧。他的话，是最有利的证明。”

　　“传他来！”淑贵妃看了一眼不顺心的碗，并一怒之下，竟摔了个它满地，“晦气的东西！若是真的，本宫要将方迟千刀万剐！快去找方迟，一旦见着她让她速速到本宫面前回话！”

　　“是！”华嬷嬷的笑意飘过眼睛，立马吩咐宫女去找人了。

　　而不多时，院正也来到了歇云殿......

　　再然后，就是方迟回来了。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她才一回来，殿中的气息就不禁让她打了个寒颤，怎么回事？

　　还没等方迟想明白，在看了院正的熬药记录后，怒极了的淑贵妃一脚便是踹在了不明所以的方迟身上：“混账！你胆敢陷害本宫！本宫要将你碎尸万段才可解心头之恨！”

　　时刻准备着的华嬷嬷忙抢着说话：“奴婢刚刚查过了，娘娘每日喝的美容汤都是经由院正亲手熬制和送来，并未有任何环节出错。而歇云殿中能接触到美容汤的人只有方迟和明嬷嬷。娘娘，明嬷嬷的为人你是清楚的。她是宫中的老人了，若真要做出此事，何必用这等手段。定是她存心谋害娘娘。”

　　“不，娘娘，我没有。”方迟渐渐反应过来，准是华嬷嬷趁她不在时对淑贵妃说了什么于她不利的事，而从话中能知道，华嬷嬷竟是怀疑她在美容汤里下毒，电光火石间想到这些的方迟马上狡辩道：“我若真心害娘娘，何必这样麻烦。明知道我是最接近娘娘的人，还用下毒这样的愚蠢手段，岂不是自取灭亡？”

　　“可汤里确实存在避子的药材，这是怎么一回事？”淑贵妃一时难做决断，认真地思索起方迟和华嬷嬷两人的话来。

　　那一刻，方迟看见了华嬷嬷的得意，也大概能猜出今日份的她为何这样做，是因为几日前明嬷嬷告诉方迟，她明嬷嬷年事已高，即将离宫回乡养老，所以明嬷嬷的那个位置，华嬷嬷自然盯得紧，而方迟呢，就是华嬷嬷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华嬷嬷或许在害怕，万一就跟彩霞那时的情况一样，贴身宫女的位置会被方迟不费吹灰之力地给夺了去。

　　既然如此，方迟狠了狠心，决意趁此机会除了她。因为她既有意找麻烦，那就怪不得她方迟了。

　　“娘娘，方迟对娘娘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方迟忽然跪下磕头，“倒是华嬷嬷，我知道她为什么容不下奴婢。说不定这避子汤就是华嬷嬷故意下进去，再来栽赃我的。”

　　“你莫要胡说！”

　　淑贵妃眸光一抬，打断华嬷嬷的话，道：“你急什么？被说中你心窝了？让她说。”

　　见华嬷嬷闭了嘴，方迟转而飞快地说道：“娘娘有所不知，华嬷嬷一直因着彩霞姐姐的事对娘娘颇有怨怼。好几次，我路过掖庭时，都看到华嬷嬷在偷偷看望死去了的彩霞姐姐，和对着掖庭的墙，话里行间都在指责娘娘的不是，害得彩霞姐姐落了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胡说八道！方迟你这个贱人，我要撕烂你的嘴！”

　　灵活地躲过华嬷嬷的狗急跳墙，方迟接着道：“奴婢知道华嬷嬷跟随娘娘的时间久，情谊自不是方迟一个后来的能比的。于是便将这些藏在了心里，不敢说出来。可如今，华嬷嬷偏要来冤枉奴婢对娘娘有二心，奴婢只好说出来了。况且，华嬷嬷私下里还和某公公来往密切。”

　　“胡说，你胡说！”华嬷嬷气得直跳脚，哪里还有先前的趾高气扬，“娘娘，她信口雌黄冤枉奴婢，都没有的事，你定要为奴婢做主啊！”

　　淑贵妃扶着肚子欲呕，看上去难受得厉害。

　　方迟心知她对华嬷嬷所做的一些事做不到不知情。故而下一秒，淑贵妃见方迟说得在理，反过来就朝着华嬷嬷的心口踢了一脚：“囔什么囔，本宫还能冤枉你不成。我就知道，彩霞那个不安分的，你是她的亲近之人，你能安分到哪里去？要不是你本身年岁长，样貌老，恐怕也想爬上陛下的床吧。”

　　“方迟虽然也得陛下的喜爱，但她贵有自知之明。还想攀咬她？既然你一个贱婢满脑子都是那无根的东西，那本宫也成全你们。来人，将华嬷嬷和那无根的臭奴才一同带去掖庭，同彩霞死到一块儿去。”

　　“不要啊！娘娘！你莫要听她胡说！都是她......”华嬷嬷大喊大叫起来，是求饶，也是恶毒的诅咒。

　　但很快她就被捂住口，让人给拖走了。

　　方迟垂着涨红的脸，劫后余生地揉发软的腰间。幸好淑贵妃是个不太聪明的，不然这一次的栽赃陷害，就遂了华嬷嬷的愿了。

　　也总算是逃过一劫。

　　但美容汤是不能再喝了。经这样一闹，淑贵妃对它有了阴影，可美貌该怎么办呢？要药来对抗时间带给人的衰老已是不得行，于是淑贵妃转而用原始的物理办法来粉饰她的美丽——让方迟再多用上些上好且细腻的胭脂水粉。

　　而方迟当然乐意效劳了，特别是用上了更加耀眼夺目的口红胭脂。要知道，这其中可少不了磨好的朱砂。

　　并且在给人梳妆打扮的时候，方迟还注意到淑贵妃每日都会拿出一本册子在看，于是问：“娘娘，这是什么？”

　　“这是本宫的乐趣所在罢了。”淑贵妃合上扉页，露出纸上原有的四个字，杀人日记，“你知道的，这深宫有时寂寞，陛下也总有忙的时候，于是本宫就把不喜欢的人和杀了的人都记在了这本子上。如今粗算下来，也有八十余人了吧。更重要的是，本宫还为她们每一个人编排了一个死法。你想听听吗？”

　　“凌迟，用刀逐块割下受刑人的肉，要求割够规定的刀数才让犯人毙命；车裂，将受刑人的头和四肢分别绑在五辆马车上，然后同时向五个方向驱赶马车，直至将人的身体撕裂成五块；炮烙，腰斩，还有鸩毒......”

　　“娘娘。”方迟的胃里涌上一阵恶心，手害怕地颤抖，和希望喊人来终止她的念，但淑贵妃却是依旧津津有味地彰显她的胜利果实。

　　淑贵妃道：“方迟，本宫希望有一日你的名字不要出现在这上面。”

　　“是。”方迟跪下，感激地磕了一个头，然而就在跪下去的那个瞬间却是在纸上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有昭妃娘娘，有灵溪，也有青竹，“奴婢不想，也不敢做非分之事。”

　　“那就好。陛下今日来嘛？”

　　“回娘娘的话，陛下今日要见来自辉京国的使者，不来。”

　　“好吧。今日份的妆，本宫很满意。孩子的事，幸亏那避子汤才喝了没几次，日后还有机会！”淑贵妃对着镜子自顾自地欣赏起来。

　　然后过了一会儿，有宫人来报：“娘娘，相国来信了。”

　　“爹爹。”淑贵妃一扫刚才的眼中沮丧，欢喜起来，“拿来吧。不知爹爹在乡下过的可好？”

　　带着这个问题，淑贵妃打开了信，但信中却不是她所关心的问题，而是来自相国的着急嘱咐。

　　“此事不能再等了。”崔相国在信中告诫贵妃：“已经容许你胡闹很久了。你进宫已有数年，但肚子却半点动静没有。倒是陛下，最近愈发不安分，开始接见别国使臣了。看来是想真正地掌揽大权。明日我就安排你表兄进宫，你莫要推阻。横竖从你肚子出来的都是龙种，我看谁敢多议论一句。”

　　“哎呀。爹爹这个不省心的。”淑贵妃看完后眉头皱成一座山峰，“他难道不知表兄愚笨，生出来的肯定也是个蠢货，呕......”

　　见淑贵妃突发不舒服，方迟忙上前替她拍背顺气，同时故作疑虑地问：“娘娘，相国这也是关心你啊。只是，奴婢见娘娘近日愈发惫懒，总泛着恶心，看着像......要不要请太医来瞧上一瞧？”

　　“也好。最近，本宫的身体确实总感不舒服，让太医来看看也好。”淑贵妃将信扔到一边，嘴上仍然反感，“爹爹真是的，又不是不知我对陛下的喜欢。我怎么能对陛下做出那样的事。等表兄来了，我定当打发了去。”

　　“就是，娘娘最喜欢陛下了。但相国这是关心则乱嘛。”方迟哄着将贵妃安歇好，和转身去唤人，让其去请了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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