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要在纳刀后［坂本日常］

　　1.

　　城市公园的长椅上，我和南云安静地坐着，一人一杯热可可，乳白色的水汽从杯口、唇畔摇摇晃晃升上天空。

　　“要是……”
　　“要是……”

　　“你先说……”
　　“你先……”

　　沉默良久后，没想到再次开口会闹出这样的笑话。我顿了顿：“要是游戏制作完成，我还没有准备好离开这里，应该怎么办？”
　　“……那就不要走。”南云盯着热可可泛起的波纹，“我开玩笑的。你要准备什么？”

　　我要准备很多事。很多很多事。
　　坂本的悬赏令，有月憬的第二人格，和所有人的告别……但说出来果然还是有些太沉重。

　　“比如我的房子。等我走了以后就送给你们继续当据点。”我干笑了两声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
　　“到时候再说嘛！小孔明不是说了短时间完成不了嘛吗？”

　　南云只是看着我的眼睛。

　　2.

　　神秘的游戏能够帮我回家，这个结论本身似乎非常顺其自然。而且，孔明也向我说明了其中原理：
　　玉藻前是掌控魅惑与幻术的强大妖怪，我这场异世界旅行就是祂力量的体现。但杀手世界不是幻境，怪猎世界也是真实存在，玉藻前的幻术只作用在我身上——现在异世界的我是一个被幻术构筑出来的存在。

　　因为我是游戏主角嘛，既生根于怪猎大陆的土地，又脱胎于游戏制作者的键盘，要回去我的家乡，就要通过怪物猎人的游戏。

　　“但是，为什么还要制作一个重制版游戏呢？就用旧的不行吗？”
　　孔明叹了口气：“因为那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啊。”
　　“诶？”我愣住了。

　　“玉藻前当时没和我解释清楚，但好在我足够聪明，通过大量的实践解释出来了：因为烈焰你是游戏主角。”
　　“别的怪猎世界已经有烈焰了……简单来说，你是烈焰，但烈焰不是你。对。”

　　气死我了，这么弯弯绕绕我根本听不懂。当即给孔明飞去一个眼刀，但一旁的松井先生主动承担起了孔明的嘴替一般：
　　“孔明师傅是不想直接告诉你怕你伤心，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一万份游戏里就有一万个怪物猎人世界，一万个主角‘烈焰’，很不巧，你只是其中一个被操控的主角，你回不到别人的世界。”

　　我不合时宜地想起那时朝仓信和我说的话，他说在他心里我是唯一的烈焰，可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对此我并没有那么脆弱，试探性地发问：“所以那个主角被起名叫‘百龙夜子’的游戏本体……”
　　“玩家退游以后不小心把卡带损毁了。”松井毫不留情地说。

　　“所以这个斥资巨大的重制版游戏，实际上是为你一个人开发的，还不赶紧感谢我！？”孔明得意地从鼻孔出着气。
　　我正准备伸手把孔明抱进怀里揉捏，半晌没动静的南云就在此时一针见血地提出新的问题：
　　“那难道你能确保用你的新游戏，烈焰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吗？按照你的理论，唯一的媒介就只有那张被损坏的卡带了才对，我根本不信你。”

　　孔明大概无法接受自己的权威被人挑衅，灰白的尾巴高高竖起，居高临下地伸出爪子指着南云：“你！你根本不懂高科技！！如果是我们的原型机的话就绝对可以！”

　　而后我才真正了解了他们预想中回去的方法：
　　作为尚无姓名的新作主角，以纯净到失去记忆的身体，回归到属于我的炎火村，在之后做任务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取回记忆。

　　说实话，孔明说什么我就会信什么，根本不需要考虑其他，因为孔明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成熟的艾露猫。但与此同时，我没办法让南云也确信这一点，他指节在大腿上无意识地敲击着，睫毛轻颤，语气中有平日里绝不会出现的失态。

　　该怎么宽慰他？
　　我稍作考量：“南云，你放心，我绝对会好好回到那边去的！不用担心！”
　　他没接过我递过去顺毛的手，反而低着头离开了座位：“是吗……你们聊吧，这破房间空气不流通，我去外面等你。”
　　“啊，好的。”

　　孔明见他离开，就端上了一副胜者的架势，说：“其他倒也没什么了，除了还有一个人的消息。”

　　那天冷傲的小队从神龛里抬回来一名昏迷的人类，据说在孔明被送过来之前终于醒了，那个女人身穿这个世界的衣服，大概是“百龙夜子”下线后流落到那边的他乡客。
　　“可惜没有叫福木兔拍过照，不然可以带过来给你看……不过烈焰能回来就好，这个女人最后到哪儿去也无所谓啦。”

　　孔明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到时候可不要因为那女人蓝发金瞳的长得像小穹，就又自己在那儿逞英雄哦！”
　　“好好好……等一下？”
　　小穹，我队里的另一只艾露猫随从，蓝绿色的毛皮，金黄色的眼瞳，这个形容，似乎我在不久前才想象过？

　　“赤尾莉昂？”我的脑子终于争气了一把。
　　可惜孔明也不知道那人的名字，无法确认身份。不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南云的话，他应该会很开心……话说回来，他是不是在生闷气的样子？

　　想到这里，我就急着想出去看看他，但……果然还是把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吧！
　　“孔明，据你所知，猎人公会会隔空给我发布任务吗？”
　　“怎么可能！”祂叫道，“公会的人再怎么缺人打工，也没有这么通天的本事使唤异世界牛马啊！”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之后便装作无事发生速速告辞。此事既然与公会无关，那我收到的那个六星紧急任务，又该怎么解释啊！

　　3.

　　这些不确定的事件我都没有告诉南云，他见我出来后，只是拉着我的手，像要享受好最后一天年假一样来到了公园。什么也没说，只是坐着。
　　于是便有了开头那幕。

　　我被南云沉默地盯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现在这样，似乎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他不会有害于我，我当然知道，可他时常遮掩住的心情，我也想知道。

　　“你不说的话那我就自己猜了。”我侧身面朝着他，“难不成你其实在生气我要走？可这你不是一直知道吗……”而且似乎还很支持的样子。

　　“我好想给你报个大师情商课。”南云一下泄了气。
　　他捧起我的手，一心一意在掌心画着漩涡，一直未曾言明的心意似乎在那无形的波纹中一圈圈在冷冽的空气里漾开：
　　“我恨不得把你绑在我身边。”

　　他低下头在我手上蹭了蹭，然后动作连贯地向前环抱住我，一气呵成抵着我的耳朵絮絮低语。
　　“我哪儿会生气你要走？说过要不惜一切手段帮你的人可是我本人，我难受的是……你离开我的未来终于被放到眼前这一刻，我才感受到自己有多抗拒这个可能性。”
　　“我好像比想象中更离不开你。”

　　情绪如同火山一般喷发，感知到这一点的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然而刚动了动身就被他再一次按进怀里。
　　“不要看我。”他说。

　　好像要哭了一样。
　　我从那渐弱的尾音中抓住了些线索。忙不迭地顺从本能抱紧了南云，我伸手安抚性地抚过他的头顶，他的后背，好像这样就能包裹住他裸露在外的这一刻的脆弱。
　　“你不要哭好不好？冬天在外面掉眼泪的话，被风吹干皮肤会很痛的……而且，我在你身边哦，不会离开你的。”

　　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南云又不是伤心这个，他不希望看到的是之后某天我的离开，这样的安慰也太苍白了。

　　啊，果然。
　　“那我可以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你旁边呢？”可他的质问更像是在拷打他自己。
　　“身份什么的……”我无意义地复读着。

　　南云的心跳和我贴得很近，即便相隔着几层衣物也因为拥抱的力度而直接传达给我，那颗心脏“砰砰砰”地、过于有力地跳动着，他或许是在紧张？
　　“烈焰，我要说，我喜欢你，想要成为你的恋人，期待你所有的心情都和我有关。”
　　“你不要乱动，听完我好不容易才说出口的话……烈焰，你改变了我很多，换做以往，我绝对不会这样直截了当地告诉谁我在想什么，但是、但是是你……”

　　我一下子停摆了：“天呐这是……我真是有出息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表白诶南云，好厉害……”
　　脸颊被他紧张到冰凉的手捧住，南云破涕为笑：“真讨厌啦，你这是什么反应……我只是想在来不及之前，坦率地把我的心情告诉你而已，除此以外没有别的意思。”

　　“我没什么应对这种场面的经验，要答应你吗？教教我南云！”
　　“笨蛋！你又不喜欢我，拒绝才对。”
　　“会感觉很抱歉啊……我一直以来什么都不懂，真的很抱歉……”

　　我咳了咳：“但是说实话，像这样直来直往的南云，很少见。”
　　“是笑话我的意思吗？”
　　“不是哦，我还挺喜欢的。”我试图捂热他的手，“如果是这样的南云，我觉得应该能成为更好的恋人吧！当然，你现在也很好！！”我急忙为自己找补。

　　南云呆呆地眨了眨眼睛，随即热度迅速溢上了脸庞：“我后悔了。烈焰，麻烦你答应和我交往，保持到我们离开这条长椅就好。”
　　这点小小的请求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我答应了他，可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将脑袋埋进我打开的大衣，仿佛急着寻求温暖的小动物，双臂环在我腰间，嘴里一言不发。我将他顺势往身边带了带，于是他半个身子都落入了我怀里，衣服实在是很宽大，我手插在口袋里，隔着一层布料握住南云的手。

　　我们就这样一起无声地观看完了假期最后一场日落。
　　如果这就是恋人的话，感觉和朋友也差不多。

　　南云起身时，面上的神情已经自如地切换到了谈笑模式。
　　“就这样啊？”我不禁疑惑道。
　　“你还想怎样？还想继续占我便宜不成？”他笑嘻嘻耍起了嘴炮，看起来是恢复了状态随后又自己嘀咕着，“不然我会很贪心的。”

　　“你怎么搬弄是非？”我有些忿忿不平。
　　他却忽略了这话，语重心长地叮嘱我道：“恋爱什么的对小烈焰还太难了，所以以后就算有人找你，你也不可以稀里糊涂答应人家哦！”
　　“嗯，我知道了，毕竟像南云你这样的好人还是少数是吧？”

　　……总之，好跌宕起伏的假期。我情愿天天都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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