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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
天色已晚,一行人就地修整下来,每个营帐的旁边都燃起了篝火。
决明不知怎么的,得知渔之神识受了重创,专门坐到她旁边来,盯着她,三令五申不许喝酒,那架势好像罗伊娘上身。
渔之喝茶都得给他闻一下检查,不由得失笑:“有没有搞错,你才是受内伤不能喝酒的人吧?而且我本就不是什么嗜酒之人,你不用把我盯这么紧。”
决明嘴角一僵,叹了口气。
“那好吧,我不管着你了。”
“嗯?不行!”渔之把他胳膊拉回来,换了义正言辞的面孔,强硬道,“你不管着我还想管着谁?老实待着别走。”
决明笑笑,好似非常受用。
渔之也乐了,只不过一转头,手里第三次被小夭塞了块豆糕。
“小夭,不用了,我不爱吃甜食。”
“哦,那我吃。”小夭没什么失落,直接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自己吃上了。
是的,小夭主动给他们送豆糕。
渔之跟决明两人对这件事情的意外已经过了好一会儿,开始对小夭在陌生环境的适应能力感到敬佩。
他们一开始还担心小夭这个性格会跟梁维那帮人不对付,但这孩子不愧是跟着常冕混大的,看他常叔那副东躲西藏的模样,估计是很多时候靠不住,应该没少自己外出觅食。
“小夭,这豆糕应该只能在附近买到,还不便宜,队伍里估计没几个人能吃,你是怎么要到的?”渔之问。
小夭却没说话,只是抬头直视,用她那副非常有迷惑性的小孩脸对着她,眨巴眨巴眼睛。
渔之眯了眯眼,心里有了猜测:“你不会是跟他们说是我要吃的吧?”
“不可以吗?”
她一开口说话,就暴露了那股拽劲。
渔之笑了,她发现这小孩莫名跟她很亲近,好像对她有种没来由的信任。
熠熠火光下,小夭脸颊上的雀斑闪烁跳跃,晶亮的双眸让她想起山间草芽上的露珠。
悬崖边风雨雷电都是常态,但坚韧的草茎却始终兀自顽固地扎根于上,世人所认定的艰险从不限制小草的生长,向上攀爬对她们来说,不过是种本能。
不过小夭很快就噎到自己了。
渔之无可奈何,把自己的茶水递过去:“吃这么多你也不嫌齁。”
小夭一口灌下水,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一点没死心地继续吃她的豆糕。
“我娘叫安冶。”
“嗯?”渔之没想到她还能主动跟自己讲身世,猜她大概是需要倾诉,便回应道,“所以,你的全名叫作安小夭?”
小夭点点头,继续道:“我娘是个姿色平平,境界也平平的器修,是常叔的朋友。”
闻言渔之感到些许不适,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身边的决明先开了口:“你那会儿才三岁,‘姿色、境界’这些词汇都还未曾习得,怎么会对娘亲有这种评价?”
“常叔说的啊。”安小夭罕见地露出了孩子的懵懂。
“除此之外呢?”决明试图循循善诱。
“没了。”
“没了?”渔之不信邪,“其他认识你娘的人也这么说吗?”
“没有其他认识我娘的人了。”
渔之和决明沉默下来,空气中忽然安静得过分。
“不是的,”渔之还是开了口,“修士生了小孩之后,本来就会被削去一部分的修为,但你这么聪明又好看,一定是遗传自你的母亲。”
安小夭眼里的火光跳跃着欣喜。
“那,”她仍是踟蹰一会,“为何不是因为父亲?”
“因为用躯体血肉孕育你的人是你母亲,”决明柔声道,“所以,你的天赋和秉性自然也是更多的遗传自母亲了。”
闻言,反而是渔之怔了怔,她忽然想起了罗伊娘,莫名开始怀疑,自己在过去几年私下偷偷修道,她是真的一无所知吗?
但渔之很快眨了眨眼把思绪挥去,一回头,撞进一双极尽温柔的目光。
小孩子的注意力都转换得很快,安小夭看见渔之方才视线的落点不在这,也跟着往前看了看,忽然问道:“对了,你那个阵的阵眼是什么?”
渔之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刚刚望向的地方是白天使用引水阵的方向。
“你对法阵感兴趣?”
这个领域渔之比较熟悉,看她问起,当即给她原地划出了几个小法阵,当作戏法让她猜阵眼玩。
“不同种类的法阵阵眼也会不一样。”
渔之学着记忆里秦婆子教学的模样,将自己惯用的法阵组合给她错落有致地排列出来,繁复的铭文图案一圈又一圈叠在两人眼前,竟然意外地产生某种繁复的美感。
“你看,”渔之立掌一轰,将眼前的法阵圈拍散,“像这样,当法阵规模较大,但是又被隐藏起来的时候,要找到阵眼,就要看灵气球,你得先找到身边流动的清浊二气流动方向在哪……”
安小夭的眼珠子往四周滴溜溜地乱转,一把拍上渔之的双手。
“不对哦,”渔之把两只手掌都摊开,十分坦然,“再找找。”
她又站起身,跑到梁维那边围坐的人群里,四处轻嗅起来,像只机敏的小兽。
渔之跟决明偷笑,觉得她其实很可爱。
但这一幕正巧就被安小夭看到了,她立马跑过来,指着决明笃定道:“在他那里!”
“为什么?”
“你跟他最要好。”
“啊?”
渔之还没来得及笑她这不靠谱的野路子,就见这小姑娘双目炯炯,下一秒就要扑到决明身上好好搜刮一翻。
她当即一把拎住安小夭后脖颈上的衣料,咬牙切齿道:“猜错了!想什么呢!我才不会让你去扒他!”
决明噗嗤一下笑了。
安小夭被这一拎失了气势,不高兴的地别过脸,承认道:“我猜不出来。”
“再想想!”渔之尽职尽责,偏要她用自己教的办法试一次。
“总不能是在我身上吧?”
“算你瞎猫碰上死耗子,”渔之往她的围兜一翻,果真翻出一颗冒着白雾的小球来,嚣张道,“有时候,最不可能的地方也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安小夭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仿佛灵阵师是另外一个物种。
但是,最不可能的地方往往危险。
朱槿独自一人走回另外租住的小院,刚合上门,回头就看到倚在房梁上没型没款的唐可,吓了一跳。
“大家都住营帐,围着篝火聊天,怎么就你特别,偏要赶夜路回来小院住?就不怕被那周渔之发现什么不对?”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朋友吗?”朱槿白了她一眼,“周渔之就不会对别人的私事那么没分寸感。”
“哟,听上去还挺了不起啊,但做你朋友有什么好?不还是得被你潜伏在身边,说不定还要随时被你暗算。”
朱槿没有多少跟她耍嘴炮的耐心,自顾自掏出自己的炼丹炉,在芥子里翻了起来:“你亲自把自己喂到周渔之嘴边,不会就是来跟我调情的吧?”
唐可闻言啧了一声,嫌恶道:“你们合欢宗都什么毛病!”
随即破罐子破摔,直言告诉她:“我没地方去了!你这借我住几天!”
朱槿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真当我是普渡众生的医修?”
唐可叹了口气:“姐姐,太虚印被那周渔之拿走了,我没有联络秋信的法器,你的能不能借我用用?”
她一副落魄的模样,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实打实的沮丧。
可惜遇上了朱槿,她在合欢宗见惯了比这更打动人的画面。
“你玩这一套玩得挺利索啊,”朱槿一下就听出她的话术,“私密联络通道都在本命法器上,借住都不行,你还想要借我法器,要得这么理所当然,我们关系也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吧?”
“看来你是不打算给了。”
唐可一下被戳破了企图,面上彻底挂不住,一只手摁在了自己腰间的机关匣子上。
朱槿没等她有下一步动作,一抬手就扬起粉末把人药倒。
麻烦,她心道。
随后俯身下去把人手脚绑起来,塞进了床底的衣物箱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刚取出来的两瓶丹药拿走。
*
后半夜,安小夭顺着引灵器,找到这间小院。
她从窗户爬了进去,很快就发现了衣物箱里的唐可,刚抽出小刀抵在唐可的脚腕,唐可就醒了。
一只有力的脚猛地踹过来,将安小夭蹬出了好几米,她抬头,看见唐可轻松地挣脱了绳索。
“还想挑我脚筋,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挺狠毒啊。”
安小夭迅速爬起来,她对唐可的反应力早有预料,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身形低伏,脚下谨慎地移动。
她一只手移到背后,想趁机给渔之等人发送情报。
忽然一声“簌”,一柄暗器从角落射出,直直朝安小夭的双眼刺来。
安小夭眼疾手快,利落地同时射出手腕处的机关,飞镖连着灵力丝线,随着她的意念分离,攀爬缠绕上唐可的四肢,往后一扯,很快将唐可束缚住。
但唐可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发动腹部的铠甲,催动出火舌舔上安小夭的灵力丝线。
二人就这么斗起法来,都是天赋极佳的机关师,一时间竟不分胜负。
但唐可到底是没有白在人间历练这些年,她看准了小孩的急脾气,愣是等到了安小夭抬起手露出罩门的一瞬间,将手中攥紧许久的九阴勾挂在了她的肩膀上,哗啦一下把安小夭的整只手臂差点刮成肉条。
安小夭的表情终于有了几分松动,但仍是干脆利落地出刀,将唐可的爪勾线给绞断,猛地退后几步,痛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很疼吧?”唐可趁势嘲弄,企图击溃她的心理防线,“常冕没有教过你,遇到比自己强大的人,最好的应对就是跪地求饶吗?”
但是安小夭将眼泪吞了进去,不为所动。
“你常叔叔应该跟你提起过我,”唐可见状转换了策略,戏谑地笑她,“你猜,如果你叫他来这里,他会帮我,还是帮你?”
安小夭顿了顿,花了点时间分辨她这话的含义。
但是这份犹豫只在脑海里闪过了一瞬,便即刻消失,她此刻心里没有别的想法,只知道这是自己的第一次实战,往日里学习过的格斗拳法在脑海中迅速复现,浑身的血液都在不停叫嚣。
我要赢,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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