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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城雪·岁寒
“要下雨了,快回家去!”
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书院放课后,孩子们撒欢似的拎着布包匆忙四散回家。
林谦收拾完教室的桌椅,拿起一把油纸伞正准备出门,抬眼却看到门口处立着一道身影。
男人一身军装,周身掩不住迫人的戾气,林谦下意识垂了眼,抓紧伞柄想从旁边绕开,男人却侧身,稳稳挡住他的去路。
“你这是做什么?”林谦低着头问他。
“你听我解释。”
“你不需要向我解释,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我对程小姐没有半点心思,我说娶她只是为了……”
“这是你和她之间的事情,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林谦突然抬眼,目光直直看向他,眼底没有了往日的温软,只剩下疏离,“你的话说完了吗?快要下雨了,我得赶紧回去。”
乔毅珩盯着他,片刻后,艰难地深出了口气,声音低沉下来,“婚礼不会举行,西南出了战事,我要离开些日子。”
“……”
林谦没有说话,只是手里的伞柄握得更紧了些。
“你跟我一起走。”
林谦惊得愣了片刻,忽然又镇定下来,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乔毅珩,冷静地说道:“我不会跟你走的,乔毅珩,我会忘了你。”
听到这话,乔毅珩眼神一变,他逼近林谦身旁,突然将人强抱起来,重重压在身后的长课桌上。
“你放开我!乔毅珩!你要做什么!”林谦慌了,手脚并用地挣扎,可手腕被男人的大手牢牢攥住,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半点挣不脱。
“你既不让我得到你的心……”乔毅珩的呼吸滚烫,喷在林谦颈间,语气里掺着绝望的狠劲,“那我只好先得到你的人……我会在走之前,把你全身上下,从内到外,都狠狠地占有一遍,也算不枉我这些日子,费心费力地讨好你!”
“你!你混蛋……”林谦又气又急,声音都有些颤抖。
雷声轰鸣,憋闷了许久的暴雨骤然倾洒在大地上,风也嘶吼,猛烈地撕扯着树上的枝叶,残枝拍打着明窗,发出“哒哒”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风雨渐渐小了,只剩雨丝淅淅沥沥地落着。
屋内一片狼藉,桌椅歪着,衣衫散了一地,乔毅珩压在林谦光洁的身体上,双目猩红,温热的气息拂过他汗湿的耳畔,声音里满是难过的呓语,带着近乎卑微的祈求:“你不能……不能忘了我……”
你可以怨我,恨我,但你不能忘了我。
自那日以后,林谦就再也没有见过乔毅珩,听说西南在打仗,城里也多了许多逃荒的人。
而那个男人留给他的,只有寂寞的深夜里,侵入骨髓的冲动……
还有一条项链,项链的吊坠是一个银质的照片盒子,上面刻着两个人名字的缩写,打开里面,是两个人拍的唯一一张合影。
日子像往常一样继续,转眼就是深秋。
一阵寒风从教室半开的窗钻进来,吹得讲案上的书页“簌簌”作响。
林谦将书翻回正确的位置,目光扫过讲台下,往日坐得满满当当的课堂,今日空了近半。
“先生,阿明今日也没来,他娘说他夜里烧得厉害,咳得整宿睡不着。”前排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手开口,跟林谦汇报着学生到课情况。
林谦“嗯”了一声,用戒尺将书轻轻压住,转身却轻叹了口气,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九个请假的学生了。
散了课,林谦刚走出教室,就见院长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杏树下,抬头望着。
“院长,您在看什么?”林谦走上前,顺着院长的视线看去,只见光秃秃的树上枝丫横斜,背景的天色灰蒙蒙的,平添了几分压抑与萧瑟。
老院长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忧虑,“最近来上课的学生越来越少了。”
“嗯,都是请了病假。”林谦轻声应和。
“你也听说了吧?城里这几日病情闹得厉害,说是风寒,却比寻常风寒凶得多,好多人烧了好几天都退不下去,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林谦沉默片刻,低声道:“他们说,不是瘟疫。”
“是不是的,人要学会自己分辨。”院长拍了拍他的肩,忽然笑着道:“你也要多注意些,不要觉得年轻,就不当回事,要是觉得不舒服,千万别硬撑,身子是根本。”
林谦点头应下,目送院长离去后,林谦走出书院大门。
风又大了些,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远。
夜。
温热,悸动,两具身体在朦胧中缠绵,跳动的光影让人目眩……
“林哥哥,林哥哥!”
意识从潮热中清醒,林谦费力地睁开眼,就看到趴在自己床边一脸焦急的少年,忽觉天已大亮。
“程凡……你怎么了……”
“林哥哥,阿秀说你今天没有去书院,我来找你,你的身体好烫,我怎么叫你都叫不醒,林哥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林谦笑着安慰道:“我没事,大概是太累了,不小心睡过了头……”
他刚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可手臂刚一用力,脑袋便天旋地转起来,只能重重跌回枕头上,浑身的酸痛,让他喘气都难受。
程凡见他这样,连忙紧张道:“林哥哥你别乱动,我这就去叫人找大夫!”
少年说着就往外跑。
没等多久,大夫就背着药箱匆匆赶来,手指搭在林谦腕上把脉,半天也不说话,只是眉头渐渐拧起。
“大夫,我林哥哥怎么样了?”程凡在一旁看得着急。
大夫将写好的药方递给程凡,“嗯,照着这个方子先抓药吧。”
程凡拿上药方不敢耽搁,立刻让人去抓药煎药,自己则守在林谦床边,寸步不离,眼里满是担忧。
“林哥哥,你一定是照顾我太辛苦了,所以才会病倒,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迷迷糊糊的,林谦听着耳边一直有人在说话,可是又听不清。
到了中午,院外忽然飘来一阵艾叶的烟熏味,越来越浓,呛得林谦忍不住咳嗽起来。
房间里没有人。
他仔细听着,隐约听见院子里下人们的谈话声。
“……夫人说林先生这病不对劲,怕是城里传的那疫病,要把这院子封了,谁也不准靠近……”
“那少爷呢?”
“夫人已经让人把他搬到西跨院了,说绝不能让少爷沾染上……”
“那林先生会不会死啊?他那么好一个人……死了多可惜……”
“这可说不准……”
听着院子里的闲言碎语,林谦缓缓闭上眼睛,企图把那些嘈杂的声音隔绝在外,慢慢的,他只觉得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昏昏沉沉间,又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雪,下雪了吗?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林谦光脚踩在地上,浑身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这里是什么地方?
“阿谦。”
“谁?谁在叫我?”
“你不能……不能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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