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丞相

　　丞相要处理的庶务是刑部侍谨和喆州太守的数倍，除了六部年底的总结，还有清和门暗访各地的结果、驻边主将加急送来的信件以及一年里书籍档案的保存和重整等等。
　　大年二十八沈清言把兵部的问题解决了以后，六部和清和门的总结复核终于告一段落。
　　沈清言睡在丞相府，大年二十九她刚睁开眼，东南西北边境的折子就都送到了。八处关隘的奏疏打开第一句皆是“四海安澜，民乐其道”。
　　今年也是个安定和平之年。
　　大年三十正午，丞相府的官员处理完自己手上的工作后纷纷来跟她告辞，不知说了多少遍“新年安康”，沈清言终于从书堆中站了起来。
　　春竹志在刑部，从喆州回来以后沈清言就让她跟着丞相府与刑部对接的人学习，前天刚结束了刑部的案卷评查，这几天沈清言就让她在家休息了。今早秋砚临时被跟清和门对接的人借去，估计现在还在吏部。
　　四周已经空无一人，沈清言按了按僵硬的肩膀，坐在殿门口的台阶上等秋砚回来。
　　“沈大人！”熟悉的声音传来，沈清言抬头看去，楚怀安怀里抱着个木箱子，笑得眼睛都眯在一起了。
　　楚怀安把盒子放在她边上，自己隔着盒子跟沈清言并肩坐在一起。
　　打开木盒，里面装着几副精致的首饰。“给你的。”楚怀安献宝一样，眼睛亮晶晶的。
　　沈清言看得出来这一盒子东西价值不菲，连忙摆手：“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商队在岐州得了些玉石，我托人打了几副首饰头面。我用不上这些，左右你家姐妹多，就当替我让它们各得其所……行吗？今晚、明早，不知有多少人祝丞相大人新年快乐，所以我现在来，是想当第一个祝福沈湖的人。清言，祝你新年平安健康，万事顺遂。”楚怀安声音不算大，就像在热闹的集市里跟好友分享新奇的发现一样轻扬。
　　院子里万籁俱寂，树上红梅点点，一切仿佛静止在了原地。
　　沈清言把木盒子朝他的方向推了推：“祝福我收下了，东西你带回去。”

　　萧清从不多管闲事，自大年二十五起就是年底休沐了，李婷盛本想着去吏部碰碰运气，没想到他真的在。
　　正准备回家的赵端云看见门口站着的秋砚：“秋砚？你怎么在这儿？清言也来了？”她左右看了看。
　　“她没来，我跟李大人一起来的，清和门今年对东江流域的评价有些不对的地方，我们来跟萧大人复核一下。”秋砚晃晃手里的文书。
　　赵端云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们这一年在那边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吏部也不是没有附势之人……清和门的事萧清都知道，弄完就能回家吃年夜饭了，我先走了。”
　　提到回家，秋砚这几天被折磨到发白的脸终于有了点活人的表情。
　　“代我和两个姐姐给柳姨和赵大人问好。”
　　“哪个赵大人？”赵端齐走进来正好听到秋砚的话，看见赵端云跟秋砚面对面才敢认是自己，“原来是我啊。”

　　萧清果然跟赵端云说的一样，对清和门的事都十分了解。李婷盛攥着几本奏疏出来：“咱回吧。不知道现在丞相府里还有没有人，咱们俩不会是留下来锁门的吧？”
　　“不会的。”秋砚坚信。
　　二人骑上马离开了吏部。
　　丞相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有人站在车驾前，手里还拿着什么。
　　“夫君？”李婷盛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今天结束的时辰未定吗？”
　　男人腼腆一笑：“这附近的梅花糕许久没吃了，我想得紧。老板说这是最后一份，还热着呢，你快尝尝。”
　　秋砚十分识趣地把牵马绳从李婷盛手里接了过来，一左一右牵着两匹马走向马厩，给她俩留足了地方。

　　“秋砚！快来！”沈清言朝她喊，秋砚甩甩手上的水，跑了过去。热乎乎的梅花糕被塞进嘴里：“李大人给的，去跟她道个别，咱们也回家吧。”
　　秋砚跟李婷盛夫妻道了别，正好沈清言走出来：“老王来了没？”
　　秋砚摇摇头：“咱们走回去吧。”
　　“好——吧——”沈清言拖长腔。
　　柳梨的成衣店开在了回家的路上，她俩走到的时候街上所有店面都关了。
　　秋砚看沈清言往那边瞧，解释说：“我在吏部碰到端云和她兄长了，她们一家应该是回家去了。”

　　还没踏进沈府的门香味就飘了过来，秋砚用力吸了吸鼻子，沈清言问她是不是望梅止渴。
　　中午家里做的菜不多，有几个没完成任务的人没回来，估计是在外面吃了。
　　“好香啊，”沈清言也忍不住望梅止渴起来，“以前大年三十的午饭有这么香吗？”
　　蒋妈妈端着一盆水从厨房出来，故弄玄虚道：“今年主要是让你们试试菜，有些新菜我们试着做了做，你们尝尝，要是好吃晚上就做。”
　　蒋妈妈说着话，沈清言过去把铁盆接了过来，林清影慢了一步，摸了摸水温：“冬天别用凉水，你本来就有冻疮，这两年好不容易好了一点，万一又复发了怎么办？”
　　蒋妈妈摸了摸眼角：“哎呦我的好闺女，妈妈皮糙肉厚，没事的。”
　　沈清言把水倒到脏水桶里：“蒋妈妈要像对我们一样对你自己才行。下次再用凉水我们就去告诉蒋辰曦，我们说了你不听，小丫头说的你总要听。”
　　蒋辰曦是蒋妈妈的孙女，在云京的学堂上学，她是个十足的小唠叨，每天跟个小大人一样让沈清言出门带手炉、让春竹晚上不要看书到太晚、让秋砚把冬天厚重的外衣穿上……虽然她说的都对，但唠唠叨叨的总让沈清言等人避之不及。
　　蒋妈妈一拍大腿：“可别告诉她！我只想着淘个米、洗个菜，很快就好了，谁知道你们就回来了？”“我们不在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这是你告诉我们的，自己也得遵守。”林清影说着话又开始撒娇，蒋妈妈把她抱进怀里“哎呦哎呦好闺女”地叫，沈清言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林清影喜欢钻到别人怀里撒娇，这个习惯倒是一直没变。

　　晚上所有人都回了府，院子里摆了四张大桌子，桌子上已各有了四个菜，王永一只手端着一个盘子，两份粉蒸肉出锅了。
　　厨房人满为患，后来的人想进来搭把手都没有站的地方。
　　“沈姐姐，这里都是烟灰，你的衣服要蹭脏了。”蒋辰曦提醒靠在墙边的沈清言。
　　沈清言哼哼两声，把垫着的草纸展示给小女孩看。
　　“清言！清言快出来！”陆节刚进门就朝着厨房大喊。
　　“怎么了怎么了？”“老陆，你喊什么！”
　　陆节急得满头汗，沈清言终于从厨房里挤了出来：“陆叔，出什么事了？”
　　“听说皇上病倒了，陈公公就在外边儿等你呢！快去吧！”春竹和秋砚跟着沈清言往外跑去。
　　陈公公焦急地踱着步，看见沈清言的时候急切地说：“大人可来了！您快进宫看看吧！”
　　沈清言让春竹和秋砚留在家里，说自己不在让她们先吃着，然后坐上了刘公公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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