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别让她死得太轻松
南星垂眸站在一侧,心中频频冷笑,当真是讽刺得很!
就在几天前,许至安长跪午门外,叩请陛下给许嘉柔一个公道。
直到今日,慕临渊都未对此事有任何一言。
而此刻,曹靖跪在慕临渊的眼前,也求一个公道。
慕临渊没给过许嘉柔的,难道就会给曹月容了?
怎么?就属你镇国公府脸大!?
慕临渊不想继续听曹靖攻击南星,拧眉摆手,道:“爱卿先回去,朕会命大理寺彻查火灾一事,定给你一个交代。”
闻言,曹靖不觉安慰,反觉怒火中烧。
水龙局给出的结论便是“意外”,即便大理寺接手,这结论也不会更改,否则岂不是打水龙局的脸?
在朝为官,谁人还不懂点儿人情世故了?
可一想到曹月容那惨相,曹靖如何甘心?
他一时激愤,怒火冲毁了理智,愤而起身,怒道:“陛下既心有不舍,微臣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为陛下铲除祸患!”
说罢,他竟是要冲着南星而去!
慕临渊“腾”的一下自软榻上起身,站在脚踏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曹靖,龙袍广袖一挥,将南星护在身后,怒声喝道:“曹靖!你放肆!!”
帝王一声吼,乾明殿外的禁军提刀而入,瞬间将曹靖包围。
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光,曹靖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重又跪地叩首,道:“陛下恕罪,微臣殿前失仪,请陛下责罚。”
慕临渊垂眸看着跪地的曹靖,这把年岁了,他的鬓边也在岁月匆匆中染了白霜。
回想两人纵马长歌的过往,慕临渊到底还是软了口吻,道:“朕念你护女心切,便不追究今日之事了,也盼你同样理解朕的心意,卿卿若当真有错,朕会教导她,可若有人恶意栽赃陷害,想要祸水东引,朕,也绝不能忍!”
曹靖听懂了这句“祸水东引”。
之前万芳园里,书生那一出“死谏”的戏码,不就是为了祸水东引吗?
果然,陛下察觉到了。
曹靖不免有些心惊,后背瞬间冷汗一片,忙叩首道:“是,微臣谨记!”
慕临渊不耐地摆摆手,道:“华容既伤重,你便早些回府去吧,朕会吩咐御医院的。”
曹靖心口闷沉,御医院又有何用,满城名医都被他抓进了镇国公府。
可如今,他一句话都不能多说,只得行礼退出了乾明殿。
南星躲在慕临渊的身后,看向曹靖有些佝偻的背影。
她的脸上依旧挂着仓皇的神情,连眼眶都泛着红,好似一只受惊的小鹿,可那双美眸中的光却冷得令人心惊。
“卿卿,可有受惊?”
对上慕临渊关切的眼神,南星垂眸摇头。
欺瞒陛下,她愧疚吗?
不,一报还一报罢了!
***
怀宁公主府。
怀宁坐于暖阁中,正悠闲的煮着茶,便见骆轩疾步而入,高大的身姿裹挟着寒风的凛冽,带来一丝沁凉。
怀宁亲手斟了杯热茶,置于桌上,含笑道:“先喝口热茶暖暖。”
骆轩也不客气推诿,拱手行了一礼,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缓了口气,方才道:“曹靖入宫了,许是同陛下起了争执,乾明殿外的禁军冲了进去。”
怀宁挑了挑眉梢,颇有些意外的笑着讥讽道:“镇国公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沉不住气,能成什么大器?”
转念一想,怀宁笑容灿烂,道:“看来,曹月容当真是伤得不轻呢?”
骆轩点点头,道:“满城擅烧伤的名医都被请进了镇国公府,如今还未踏出府门。”
城中的消息总是传播得很快,昨夜静月潭上一场大火,早已传得街知巷闻。
一场火灾不稀奇,稀奇的是被困火中之人。
什么太仆家的庶长子,什么兵部给事中家的嫡幼子,一个个都是东都城中出了名的纨绔,也是曹月容往日里坚定的拥趸,且,个个隶属新贵一派。
怀宁心底发笑,一把火把这一锅全端了,也不知谁人这么“替天行道”啊!
骆轩看着怀宁眼中藏不住的笑意,道:“水龙局说是意外。”
显然,谁人都不信这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可信与不信又有何妨,不信如曹靖,也得拿出切实的证据啊!
怀宁含笑道:“水龙局说是意外,那便就是意外了。”
她举起茶盏,凑近唇边,巧笑嫣然,“去寻个郎中,‘尽力’为曹月容医治,莫要让她死得太轻松了。”
骆轩点点头,领命退下了。
痛打落水狗之事,怀宁表示很喜欢做!
***
二月二十五,佛灭日。
北传佛教以此日纪念佛陀脱离生死轮回,通过涅槃达到寂灭永乐的最高境界。
每年佛灭日,皇觉寺都会举行大型的法事庆典,祝祷众生“烦恼永灭,众苦永寂”。
皇觉寺虽为皇家寺院,但往日里也向寻常百姓开放,以彰显皇恩浩荡。
但皇觉寺在城外三十里处,平时百姓们若无大事,不会刻意走这么远,反而内城的河神庙更方便些。
倒是达官显贵,重臣官眷们对皇觉寺情有独钟,之前,许嘉柔便是陪着许夫人去往皇觉寺的路上,出了事。
年前本该是进香祝祷的好时候,也因着许嘉柔的事,城中风声鹤唳,众人一时都不敢出城了,是以,皇觉寺的香火都受到了影响。
新年伊始,又恰逢佛灭日,憋了一冬天的贵妇贵女们,一股脑的都挤在了这一日到皇觉寺进香祈福。
南星自车驾上下来,仰望山顶的皇觉寺。
不愧为千年古刹,佛教圣地,远远地,便能瞧见香火缥缈,梵香阵阵,伴着钟声,似有梵音入耳,缭绕山野内外。
南星有些出神地望着那高耸入云的皇觉寺,不知在想些什么。
倏然,胳膊被人挽住,南星侧眸一看,便对上了颜淑妃满面的笑容。
“卿卿,咱们走吧?今日不算冷,山中空气清新,咱们溜达溜达,若是累了,再着人抬软轿,可好?”
南星笑了笑,点头应道:“好,一切都听娘娘的。”
话说这位颜淑妃也是自来熟得很,南星只在之前宫宴上同她相谈了几句,颜淑妃竟就当真跑来逍遥台,约她一道来皇觉寺进香祈福。
一开始,南星还以为是因着慕临渊发了话,结果两厢一对,颜淑妃竟是自己跑来约她的。
是否该叹一句,她同慕临渊心有灵犀了?
虽是皇室出行,可颜淑妃一向不喜摆架子,是以,往年她来往皇觉寺,都未曾命人清场封道。
用颜淑妃的话说,便是清了场哪还有人间烟火气?
为了一己方便,就禁止百姓们进香,哪家皇室这般缺德?
是以,今日陆陆续续上山入寺的人着实不少。
千牛卫尽心尽责的护卫在侧,即便不认得颜淑妃与南星,单看千牛卫的那身斗牛服,便可知此乃皇室中人,也就无人敢不长眼的上前冲撞。
一路上,颜淑妃都亲亲热热地挽着南星的胳膊,娇笑着同她谈天说地,时而说些她还在闺阁中的趣闻,时而说些市井间的小食,言谈中满是对过往的怀念与怅然。
“我听闻,卿卿时常出宫给陛下带民间的吃食,下回可否也带给我尝尝?宫中的膳食吃得我腻味得很呢!”
“只要娘娘不嫌弃,卿卿自然是乐意的。”
“哎呀,卿卿好乖啊!唉~我没那个命,只生了个浑小子,若是有个女儿,如卿卿这般贴心,该有多好呢?”
南星哑然失笑,她没有同女性长辈长久相处的经验,对颜淑妃的亲近稍有些不太适应。
她自小在师父身边长大,算起来,玉星宫中,只有朱雀长老算是稍有年岁的女性。
可环境使然,众长老也不会如此亲近南星,她毕竟是玉星宫宫主养在身边的孩子,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主上。
鲜明的尊卑印刻在众人心底,无人敢僭越。
是以,面对颜淑妃毫无芥蒂的亲近示好,南星有些手足无措,但她向来适应能力超群,即便是藏,也能藏好自己真实的心思。
不适是有的,但心头微微的暖意,也是有的。
“卿卿,你同九郎时常在一处吗?他可有欺负你?”
颜淑妃笑着问道,将试探都藏在了不经意的话语中。
南星摇摇头,客气道:“自打我入东州,九殿下一向很照顾我,我不胜感激。”
颜淑妃促狭地一笑,凑近南星,道:“他若欺负你,你便来告诉我,老娘拿着鸡毛掸子抽他!”
说着,颜淑妃一叉腰,像极了一个张牙舞爪的猫儿。
南星愣了愣,遂轻笑出声,笑声轻灵,悦耳动听。
颜淑妃也愣怔了一瞬,遂笑眯了眼,挽紧她的胳膊,道:“卿卿该多笑笑,笑起来真好看!我总觉得你有心事,小女儿家的,有何心事呢?人生路很长,眼下的大事,多年后再回头看,便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闻言,南星心头一跳,侧眸看向含笑的颜淑妃。
人人都说颜淑妃嬉笑怒骂,喜形于色,大而化之,没心没肺,能让人一眼看透心思。
也许这些评价都是对的,可南星觉得,她最可贵的是拥有一颗格外通透的心,这也许也是慕临渊所看重的。
她什么都明白,只是什么都未放在心上。
所谓知世故,懂世故,而不世故,也许便是如此。
南星垂下眼眸,想起人们常说的——九千岁活不过而立之年。
不知为何,她心头有些闷,不假思索的轻声说道:“九殿下很好,娘娘是有大福报之人。”
这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颜淑妃却是听懂了。
她会心一笑,抬手环住了南星的肩膀,似是抱了抱她,拍了拍她的肩头,柔声道:“咱们走吧!”
南星看着颜淑妃那张未曾留下岁月痕迹的绝美容颜,不禁想,若当真有那么一天,她终要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她也会熬过去的。
这个有着玲珑心肝的女子,会痛痛快快地哭一场,而后红着眼眶叉着腰,跟天道博一个输赢!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