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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炎与萧雁云
那日炎回到乌恒的家中后发现其实那个家里有他没他都是一样的,他还是那么多余。
他的继母和阿父育有两个弟弟,虽然比他小几岁但各个都要比他高比他壮。
继母笑话他是阿父和大乾女人生的小杂种,说他如何吃也是长不高长不壮的,可只有那日炎清楚,自打这个女人进门后自己就很少能吃饱了。
自从他得了在单于那喂马的差事后,那个女人便稍稍高看了他一眼,可却也只有那么一眼而已,因为她对他说话还是刻薄,只是不似先前那般刺耳了。
自打他当过大乾的俘虏后,那个女人又开始叫他不争气的小杂种了,甚至连弟弟们也跟着开始那样叫他。
于是,那日炎宁可睡在单于马厩的草堆里,也不愿意回那个早已不属于他的家了。
在羯朱伤到眼睛的日子里,那日炎谨小慎微地伺候左右,虽然羯朱以往对他的态度不错,可陷入一场又一场迷幻中的羯朱却变得十分阴鸷难测。
有几次因为那日炎扰了他的幻镜,他便对其暴戾地施了拳脚,有次甚至直接将那日炎踹出了帐子,疼得那日炎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韩岂劝那日炎还是不要去打扰用药后的羯朱,可那日炎却固执地摇了摇头,生怕送晚了饭会饿到单于。
待羯朱慢慢恢复了视力,对那日炎的态度才又渐似了从前。
有次羯朱忽然问那日炎怕不怕他,却见那孩子一脸老实地摇了摇头,
“不怕的,因为我知道大王是对我好的人,而且韩大人说大王的眼睛那些日子瞧不真,总是见到怪相。”
羯朱愣了下,旋即将那日炎唤到近前,仔细看了看他额角的淤青,语气柔下了几分,
“孩子,你以后睡在马厩边的小帐中吧,我叫诃(音同喝)吉给你铺张软床。”
那日炎一听,眼中便亮起了星星,想到自己居然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帐,险些高兴得跳起来。
诃吉是羯朱的老奴,妻子早亡,五旬那会他的两个儿子又因协助羯朱夺权而死在了内战中,一家四口独独就剩了他这么一个。
他说他这辈子没什么别的指望了,只盼着这把老骨头能多伺候单于几年。
那个小帐原是他的栖身之所,但自从给了那日炎后,羯朱便命人给诃吉在不远处又搭了个大些的帐子,想着让老人家住得宽敞些,等以后老得动不了了,还能找个人过去照顾。
诃吉很感恩,想着以后就算死也得死在伺候单于的任上。
他起初是不喜欢毛手毛脚的那日炎的,可因为那日炎的确是个极良善的孩子,相处久了他便也拿那日炎当半个儿子看,经常给那日炎拿些贵族们的剩饭,笑呵呵地见那日炎吃得风卷残云,打趣说这小子比野狗还能吃。
那日炎憨笑着闷头吃饭,半句也不想反驳,毕竟,对他来说撑破肚皮也比饿得死去活来要强。
羯朱刚停药那会便总唤那日炎去给他讲沈青鸾在魁斗村的事,而那日炎也只挑沈青鸾的事讲,丝毫不敢提萧锐锋,更不敢提萧雁云,因为他知道他们单于不喜欢萧家的人。
通过那日炎的讲述,羯朱得知他的沈青鸾不但当上了国师,还养了两头调皮的猪,除此之外,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现在不但能做好农活,还能做得一手好饭,这些变化都令羯朱觉得不可思议。
他意外于沈青鸾脾气秉性发生的巨大变化,甚至不太相信那个傲气疏离的人居然能对这个小俘虏那般的好。
不过介于那日炎成了他获得沈青鸾近况的唯一来源,他才对那日炎格外好了些,顿顿都给这孩子加足了奶和肉,就连当零嘴的肉干都赏得多了。
那日炎很满足,他将大块的肉干用绳子拴起来吊在了小帐内,因为舍不得吃便就当起了摆设,每天看着肉干睡,看着肉干醒,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满足。
诃吉笑话他真的很像只野狗,顺便提了嘴将喜欢的东西摆得这么明显不是什么好事。
那日炎不懂,只是呵呵傻笑着说他喜欢挂着,看着解馋,可老人家的话实则是经得起岁月洗礼的。
果然,不久后他挂的肉干便被两个前来拜访的弟弟们一锅端了,这令他的小帐子瞬间显得空空荡荡,他也从小到中穷,变成了大到暴穷。
那日炎难过得一晚上没睡,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被诃吉笑话了好久。
诃吉跟他说,跟着单于好好干,肉干肯定还会有的,到时候一定要把肉干藏在家里的好地方,不再让谁惦记了去。
那日炎愣了下,咂么着“家”那个字,渐渐心潮澎湃起来。
是啊,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家,他甜甜地想着,想着这茫茫的大草原上居然有了他可以栖身的地方,忽然就不再因为失掉肉干而沮丧了。
他甚至很不切实际地开始幻象有天能带国师和萧雁云来他的小窝看看,那时他一定要拿出所有攒下的食物招待,要给他们熬最醇香的马奶酒,还要给他们吹他最拿手的鹰骨笛。
他那只宝贝的鹰骨笛是诃吉教他做的,也是诃吉教他吹的。
在魁斗村时,萧雁云有事没事就喜欢吹哨子,声音尖锐刺耳,突然一响总震得那日炎耳鸣。
那日炎跟萧雁云说他有支宝贝的骨笛,可惜没带来,不然就教他吹了,声音也响,但比哨子好听,最起码那音律不刺耳。
萧雁云不屑地说他的竹哨才是最好的,才不稀罕什么骨头笛。
那日炎笑着摇头,语气很软地说,
“殿下,骨、骨笛是很好听的,不、不信……嗯……我以后吹、吹给你听啊。”
“我生在宫里什么好听的没听过?怎么就要听破骨头了?”
萧雁云不服气地哼了句,却听那人组织了半天语言才道,
“不、不破的,合适的鹰骨很、很难找的,是我、我在草原找了好久好久才找到的鹰骨……那次我在野外走了五、五天呢!”
他用力张开手指比划了下,大乾话还是说得结巴,眼神却有点急,急着要给自己最心爱的骨笛打翻身仗似的。
萧雁云歪了歪头,看着对方那般认真的模样居然翻出个白眼,固执道,
“捡来的烂骨头有何稀罕?才不如小娘做给我的哨子!”
“可骨笛好、好听的……我、我那支……”
“闭嘴!再说当心我揍你!”
那日炎软趴趴地争辩,却被对方一声就给吼熄了,他默默低下了头敢怒不敢言,偷偷撇着嘴巴又替对方吭哧吭哧地抄起框框字来。
……
几日后,正当那日炎美滋滋地过小日子时,忽然听诃吉说单于要调度人马,要踏平魁斗村。
虽然村里的人对他都不怎么友善,但他还是不希望那些鲜活的人们死在弯刀之下。
虽然他也担心国师,但他觉得单于不会伤那人,因此他最担心的就换成了欺负他最多的萧雁云,毕竟,那是唯一一个说过最喜欢他,还将他视作好友的人了。
其实,在他给单于讲述国师的时候,他就发现单于的眼角眉梢总挂着藏不住的柔情暖意,而他居然也跟着私心地窃喜——他也有一个大乾的 “挚友”。
可当他想到萧雁云恨他的眼神时,心口却不由得痛了起来,毕竟,他想,是他先对不起萧雁云的,因此,即便萧雁云对他再凶再恨,他也是不能怪的。
为了给萧雁云通风报信,他不顾晚上渡河的凶险,将自己身上绑了绳子,夜半三更时渡了河。
夜晚的河水冰冷而湍急,他选的是石头多的一处,游水时可以扒到一些大块的石头稳稳身形,可有几次都滑了手,被水流卷着猛烈地撞在了其他的石头上,几次疼得他差点昏过去。
他一边游一边选着凸起的石头绕绳子,等快游到魁斗村的岸时,累得全身好悬没散了架。
他寻到黑土白云玩耍的地方,很有技巧地摆放了刻字的小竹片,临走时还放下了一小□□子包裹严实的肉干。
他默默想,他的那个朋友还没吃他说过的肉干呢。
等他九死一生地游回乌恒时,没想到竟被诃吉堵了个正着。
诃吉斥声问他去哪了,他吓得脸都白了,编出了人生第一个谎话,
“去、去河里找东西……丢、丢了阿娘留我的小坠子……”
诃吉用浑浊的眼睛审视地看着他,沉声问,
“坠子?我怎没见你戴过?”
那日炎抿了抿唇,须臾才答,
“是早丢了……一直、一直找不到……可我很想阿娘,想、想找到……”
诃吉知道这是个命苦的孩子,叹了声,警告道,
“那日炎,单于对你这般好,你若不忠,天神是会降大罪——不得好死!”
那日炎惊得倒吸一口气,双腿打起了颤,可想到萧雁云,他还是攥紧了拳,一口咬定道,
“是去找坠子了,我没有不忠,绝没有,我只是……只是想阿娘……若我撒谎,就让天神惩罚我,绝不、绝不得好死!”
语落,竟换做诃吉愣了下,恍神半晌后幽幽叹出口气,
“孩子,我就信你了……天神保佑你,别做傻事。”
那一夜,那日炎在小帐中跪了好久。
他怕的不是天神,既然撒了谎,他便是认罚的,毕竟这条命已经够烂了,让他跪求一夜的是对天神的忏悔,忏悔他因一个人背叛了他最衷心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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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抱歉!!因为断了一阵,重新更时没对好存稿章节,更了之前发过的...(捂脸下跪)...存稿里是有几章R的,但没法更出来,于是章节就有些乱,不过也怪我没仔细对比好就直接贴过来了,非常抱歉!!!以后不会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