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王妃楚相国

　　脚还未迈入司署大门，楚嫣的声音已经先兜进了门廊里，“昨日的作业各位可有完成啊？”

　　说着，信步走入司署办事房，端坐在司官位上，两旁四个司使一一上前禀明。

　　主管小商贩的司贩使是个年轻的小官，眉目清秀，身量不大，他从怀中掏出一册文书呈上，“大人，小的昨日已按照我们讨论的结果寻了二十位商贩告知，两位不肯与小的攀谈，另有一位不赞成这内容，其余17位都认为可行。这是最后成型的文书。”

　　楚嫣点点头，接过文书，打开看了一遍道：“做得很好，按照这个结果颁布司官令，从今往后，五人以下规模的商户都称为小商，小商缴税减免三成到各地商务埠办理经营文书，优先小商办理，不超过三日，另外，钱庄向小商赊银子，需多让一分利，造成的损失，可折算到钱庄的赋税上减免。”

　　“是。”年轻的司贩使一一记下，退到一旁。

　　紧接着，一位年长的司使上前，“大人，关于您交待的，限制行首的法令，老朽考虑了三点建议，一是可由各商会投票选择行首，这样可以选到大家心目中的公认行首，第二是行首由商务司集中管理，听从商务司号令，第三是行首每三年一轮换，到期重新遴选，您看可好？”

　　楚嫣微微蹙眉，“副司官这些办法确实可在一定程度限制行首们，但都是些老生常谈的法子，投票选择行首便可以搞小动作，集中管理会不会减弱商人们经营的自由度？每三年轮换会不会影响一个商会的稳定性？还需要从长计议。”

　　副司官摇摇头退到了一边，小丫头真不好糊弄，一个行首约束机制搞了七八次都没能满意，这根深蒂固的顽疾，还打算通过一条法度就能彻底肃清吗。

　　第三个上来的是个女司使，自从楚嫣做了司官之后，天冈有志向的娘子都看到了希望，好多本就才华横溢的，通过各种渠道进入仕途，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皇帝也乐得见到如此，所以还特地给楚嫣留了一位女司使在司里帮她。

　　女司使开口道：“大人，下官以天冈女掌柜为样本，做了调查，列示了女性商贾十条不公待遇，包括有些商会禁止女户入会，经营过程时常遇到骚扰，还有家人的阻挠也是反映频率比较高的问题。”

　　“好，”楚嫣看着女司使呈上的文书频频点头，“既然如此，此事交给你，针对这些问题，尽快拿出解决对策来。”

　　最后一位是司运使，专管各家货物运输管理事宜。

　　楚嫣问：“司运使，目前集中反映的问题是什么？”

　　司运使俯首道：“各商户都需要用到咱们的司运路线，贸易也好，储备货物和原料也好，哪个也躲不过运输这一环，现阶段，运输都是由买卖方商议，再寻找合适的马匹船只，货物损毁或者丢失总会引发纠纷，再到官衙判定对错，过程十分繁琐，而货物损毁总有发生，到府衙断案便成了商贾运输时常占用精力的一环，大家非常期待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这好办呀！”楚嫣脱口而出，“由我商务司出面，制定一套规范的运输协议，凡是买卖双方涉及运输的，都是用这套规范的协议来约束彼此，用这套协议的买卖方，可以到我司署来解决纠纷，免去了到衙门击鼓的繁琐流程。”

　　“大人英明！”司运使俯身行礼，又道：“还有很多商户反映战乱之后，好多地方百废待兴，车马难通，甚至有的偏僻地段，车夫不愿意接送货物，因为路上颠簸，时常将马车损坏，得不偿失。”

　　楚嫣想了想，回复道：“对地面主要产生损毁功能的就是超重的货物在路上行驶，这个问题之前本官经商的时候也总是很受困扰，今日既然有人提出来了，更说明这个问题的共性，莫不如集体付费请人修路。”

　　副司官频频摇头，上前阻止道：“大人有所不知，朝廷现在亏空严重，连赈灾的钱银都拿不出来，官道亦是坑坑洼洼的，怎会有银子给我们修商道。”

　　楚嫣微微一笑，“副司莫急，本官何时说要跟朝廷要钱了，既然是我们商贾共同的需要，那便由需要的人集体出资好了。”

　　“集体出资？”几个司使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是了，”楚嫣胸有成竹地点点头，商务司出面修葺商道，选择城镇郡县之间少有人走的商道，将路填平，桥架好，过路的商队马匹，将货物称重，按照重量不同，少量收取养路费，用于下一次修路。”

　　此话一出，几位司使眨巴着眼睛，又互相看了看，琢磨了半晌，副司官开口道：“大人此法甚妙，这样既可以解决商道常年无人管理的问题，亦可不占用朝廷的库银，少量收取过路费，若是提升了商道的路况，提高了商队的行进速度，相信这点费用，商队也不会有异议。”

　　“既然大家没有意见，那就去办吧。”

　　这几日，楚嫣可算是将商务司管辖的商贾之事从头到尾缕了个遍，一气呵成颁布了好几条法令，天冈的商贾管理面貌焕然一新。

　　*

　　半月过去了，楚嫣已经习惯了每日到司署出公务的生活，商务司本应由右相管理，但右相空缺，遍直接承报皇上御审。

　　楚嫣颁布的法令大多经过御审直接下发，还有的被御批修改后也基本原样颁布，这半月里，天冈商贾们在新的法度下经营，已经显现出了欣欣向荣的新气象。

　　楚嫣到市井调研，又到商务埠查阅了近半月来登记启动的小商，发现这才不到一个月，已经较上个季度多了一倍，照这个速度下去，很快便可以使得当地的市场活跃起来，再半年，便可蔓延到其他郡县，带动整个天冈的经济命脉。

　　这半月里，顾培风，也就是慕容修文，又来找过楚嫣几次，由于司里公务繁忙，楚嫣与他相处并不多，而且慕容修文如今身份特殊，他人在天冈的事情仍是绝密，即便出门，也是戴着面具，看起来怪显眼的，所以修文白日里极少现身。

　　正巧，楚嫣白日里要处理司务，也无暇顾及男女之情，两人竟还不如此前开奶茶铺子时候相处得多。

　　这一日，慕容修文遣小厮到商务司送信，信上邀约楚嫣当晚在羊羊羊火锅店见面，那小厮穿着火锅店的店服，司署衙门的小司使看了，一眼便认得，在一旁捂嘴偷笑，对另一个司使道：“看见没，羊羊羊的人。”

　　另一个司使诧异道：“大人爱吃火锅？”

　　“什么爱吃火锅，你还不知道呢，羊羊羊的跑堂三天两头来咱们司，不是送信，就是送吃的，你还看不明白？”

　　“羊羊羊贿赂大人？”那懵懂的司使翻翻眼珠。

　　“你可真是不开窍！”先说话那位弹了他一记脑壳，“羊羊羊的老板，八成是在追求大人，那日我都看到了，二人在河边散步，举动甚是亲密。”

　　懵懂司使揉了揉额头，“不可能吧，我听说大人是临安王的人。”

　　“哼，临安王算什么，”那先开口的司使将头一撇，“当年临安王欺负咱们大人，还被圣上当场斥责了，满朝堂都知道，咱们大人如今更是不同往日，我支持火锅店老板。”

　　“聊什么呢，这么闲，不如去东四条街看看那几个新开的商铺生意如何。”楚嫣突然现身，佯装生气地呵斥道，两个司使躬身后退，逃也似地走了。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楚嫣想起他们刚才所讨论的，王爷离开好久了，一直没有消息，实在奇怪，此前哪怕他在外地公办，亦是要三五天就来一封信，还要是不是遣陆副官过来看看情况，这次，除了临行留的一封信，再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自己最近也是有些忙，没顾上过问，看来这几天应该去王府看看了，怕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这样想着，楚嫣看看外面的日头，已经西斜得厉害，可以下工了，她收拾了一下，便出了司署前往羊羊羊火锅店，也不知顾培风今日为何邀约呢。

　　进了天字号雅房，修文已经等在那里了，铜火锅咕嘟咕嘟烧着，桌上已经齐齐整整摆了好多吃食，令人十指大动。

　　见楚嫣来了，修文笑盈盈地起身迎她，“嫣儿，来坐吧。”

　　“培风，今日怎么突然想到约我吃火锅，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谈吗。”

　　顾培风仍是那副笑容挂在脸上，“怎么，没事就不能一起吃个饭，你最近每日忙司务，都累瘦了。”

　　楚嫣低头笑笑：“哪有那么严重，我乐在其中呢。”

　　“嫣儿，”顾培风严肃起来，“商务司运转已进入轨道，你颁布的法令在天冈各大小商贾中已经落地见效，朝廷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上次我同你说的事情，你可考虑清楚了？”

　　楚嫣沉默不语，夹了一筷子冒着热气的羊肉片，置于顾培风碗中，“培风，尝尝，我记得这是你最喜欢的，带脆骨的羊羔肉，上次集团参加媒介年会，我将最后一块吃掉，还被你当众取笑，你可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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