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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1·盛代篇
一场云雨如同慢摇的歌曲渐收渐止,光击碎千疮百孔的云层,宛如神明伸出了双臂俯下身环抱住了葱郁的山包。
汗水自盛代的额角滑落至下巴,他疲软地趴下身,双臂拥揽着身下的人,将脸埋在了他亮黄色的发丝间呼吸。
一盏橘子大的灯亮了起来,翻身时发出了窸窣声响,床垫也跟着弹了弹。
“平日里不苟言笑。床上倒是生猛。”尤蔚然吃力地坐起身揉腰。
他眯起眼,五指穿过了抱在腰际的盛代的发丝,感受着指间细微的摩擦。
“虽然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把我当另外一个人……但我们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把我当成他。这多少让我有些不爽。”
盛代枕在了肩后的枕头上,上挑着眸光端详尤蔚然的侧脸,淡然的神色中透着丝事后的迷离。
“我们从一开始不就是这样的关系么?”他道。
“什么关系?”尤蔚然问。
“……你把我当成你的初恋,我也把你当成我的初恋的关系。”盛代用不以为意的平静语气说:“除了谈恋爱,我们在任何方面都配合的很好。”
尤蔚然“嗯”了一声。
他们方才借着酒劲自然而然地滚到了一张床单上。要说后悔么?倒不至于。这是一种卡在喉咙里说不上来的感觉。
因为都觉得对方是自己心目中最理想的对象的样子,即使从未有过告白,也都清楚对方只是把自己当做了替代品,他们就是因为这种关系才捆绑在一起而已,从来如此,谁也没有更近一步,打破现有的平衡。
尤蔚然没想到盛代的反应如此冷淡,就好像和他上床是他亏了一样。
在这段畸形的感情里,谁先对对方动情,谁就输了。
“不舒服么?”尤蔚然撇头看向盛代。
“没有。”
“那就是很舒服?”
“也……没有。”
“……”
盛代的皮肤很白,发色却很黑,也因此衬得他的肤色更白了。
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的脸上几乎就不会产生什么特别大的情绪,对任何东西都不甚感兴趣,令人不敢轻易靠近他。
也许是出于信任,他才会轻易地将自己的真实感受宣之于口。
可是……
“真伤心啊...”尤蔚然假装挠额头分散尴尬,“果然还是跟真正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才会兴奋吧。酒精真是误人啊。”
盛代收回视线:“那你呢?”
尤蔚然忙着掩饰心情,闻言一愣。
盛代继续问:“你舒服吗?”
“一般般。”尤蔚然中肯地评价道。
盛代轻轻地哼笑。
“按照你的高考分数,一定会考上北川大学的吧?”尤蔚然已经醒了些酒,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嗯。”
盛代没再说别的。
尤蔚然如鲠在喉,宛如倒扣在桌上的沙漏,直到最后那一点沙子落完,他才堪堪有了反应,那副表情仿佛在问“你就不问问我吗”。
但他不想自找没趣,兀自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他比谁都要清楚,盛代并没有要和任何人发展成恋人关系的念头,和他现在也只不过是酒精上头,一时意乱情迷了而已,千万不要搞混了……
床上,盛代侧过身子,脑袋枕在胳膊肘上,眸光盯着玻璃浴室的方向,水汽盈满玻璃,却仿佛扩散至了眼前。
他的心里藏着一个至今无法忘怀的故人,那个被他亲手扶起,却又亲手甩掉的人。深深的自责几乎陪伴了他三年,每当看见尤蔚然就会回想起来。本想着用这种方式将那段不堪的历史铭记于心,但渐渐地,他却对故人的印象越来越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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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在开春前迎来了喜报,历时三年,他终于考上了南樟镇的行政科员。于是从幼儿园时起,盛代就必须跟着父亲在镇子上读书生活。
他的母亲是个普通但极为要强的女人,在她的亲姐妹嫁进豪门后,她便把身份阶级这一属性看得比谁都要重要。即使父亲努力考上了公务员,她却因为他考去了乡下而倍感耻辱,同时也极不情愿一同搬去小镇里住。
家里没什么经济基础,雇不起保姆,孩子她也是不愿意带的,只在分别时行使了作为母亲的特权——她俯下身,在盛代的耳边叮嘱:“盛代啊,你要懂事,你爸爸呢,过个七八年迟早是要回首阳的,你也别想着在那里交什么朋友,好好学习,争取早日做个优秀的好孩子。”
在镇子里的生活是孤寂的。父亲总是忙于奔走调研,经常一忙起来就会把盛代忘在学校里,如果盛代不自己记事,他就会在无尽的等待中一次次感受孤独。
但好在,他离孤独总是差一步。
幼儿园的隔壁班有一个爱在课间大呼小叫的“吵客”,要是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小孩子,那就代表着这个小孩子是出了名的调皮。
而那个吵客就是原寺灵。
原寺灵和他一样,放学了都要留在教室不回家,原因也很简单,他要等他在小学部上学的哥哥放学一起回家。
因为在两隔壁,他们没有说话的机会,但盛代却因为他的存在内心有了丝安慰。
每当小学部的放学铃声响起来,盛代就会收拾书包坐到教室门口的长椅上,耐心地等着隔壁班的原寺灵背着挎包出门。
今天也没能说上话。
盛代看着自己泡在夕阳下白到透光的手心,捏了捏,无聊地自己和自己玩起了剪刀石头布的游戏。
在原寺灵走后没多久,父亲就会骑着他的摩托车过来接他回家。
“最近拐卖儿童的新闻实在是太吓人了,你妈妈一天天就知道打电话催我,也不知道自己到这边过来照顾你,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忙得过来。”父亲言语里透露着对母亲的斥责,而盛代站在摩托车前面,双手抓着把手旁边的后视镜沉默不言。
“还有,你妈妈让你以后每天回家都要打电话给她报平安。听说你阿姨给你那两个表哥报了个什么安全课,真是有钱乱花,就他们家小孩读的学校,那每天专人司机来回接送,哪个人贩子敢拐。”
盛代:“安全课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
“……”
也许是继承到了自己母亲要强的基因,盛代自己也对自己有着超高的要求。而仇亿和仇元两个表哥走在前面所形成的阴影区,就像是针对于盛代的惩戒所。
“喂,妈妈。”盛代双手举起了座机受话器,听筒远远长过了他的脸。
——盛代啊。最近能不能适应新环境啊?没有和不三不四的人一起玩吧?
“没有的妈妈。环境也能适应。”
——那就好。我听你老师说马上就要选班干部了吧?你可要好好争取当上班长,这可是持续六年的金名片。
“嗯。我会努力的。”
——嗯。我最宝贝的乖儿子。妈妈爱你。
“我也爱你。”
——那先挂电话了,妈妈还有点事要忙。
“嗯。”
挂断电话就剩下个空落落的屋子。
盛代打了盏台灯,才刚开学没多久就记忆起了班上每个同学的名字。
也许是父亲的身份在从中助力,即使在竞选的过程中出了洋相,他也还是很轻易地就当选上了班长。
有了班长这一身份,盛代看问题的方式也发生了改变。
例如说,原本庆幸有一个吵闹的人隔着墙和自己一起等着时间流逝,现在却觉得没有和那样的人分在一个班真是太好了。
如果班级里有个不服管教的同学,他会很难办,要是管得多了,对方和他称兄道弟起来那可得了,母亲一定会发疯的。
可即便和原寺灵不在一个班,盛代却总是能见到他的身影。
不是在走廊,也不是在操场,而是在——办公室。
作为班长,盛代经常得跑去办公室听老师布置作业下达任务,但是原寺灵去办公室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他是进去听老师训斥的。
当他们两个同时站在老师面前,在看向盛代的时候,老师们的脸上都面露欣赏,感叹着:“盛代可真是个顶好的模范生啊。”
可当他们把视线挪到原寺灵身上,就会纷纷拉下脸:“你能不能学学人家。”
盛代总是偷偷用余光观察原寺灵的表情,但那是徒劳的,因为原寺灵的脸上一直都是嘻嘻哈哈的,被骂了也笑的出来,不会觉得羞耻,也不会生气,就像是——
“他脑子是不是不正常?缺根筋似的。搞笑呢吧?”
盛代偷听到了角落里的窃窃私语,默默收紧了怀里的一垒作业本。
他们总是一同被传唤去办公室,最后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
相比原寺灵,盛代的手里总是抱着一叠沉甸甸的作业本,因此一般都是走在后面的那个。
走在前面的原寺灵曾经有一次停下过脚步,回头问他:“要不要我帮你拿点?”
盛代则装作没听到,只管将他当空气,专心地盯着自己眼前的路看。
他并不想和原寺灵这个麻烦的吵客有什么交流,既然连同班同学都不是,那就继续保持现状,不要有任何接触为好。
而当原寺灵回过头去,盛代这才敢抬起视线,直直地注视着原寺灵有些秀气的后脑勺,想不通这样长相的人竟会是个吵客。
·
小学五年级时的那个中秋节,学校组织了一场以班级为单位的朗诵比赛。
作为班长兼比赛主持人,盛代收到了任务要去各个班级收集篇目信息,但他却唯独绕开了隔壁班。
为什么。
因为门口那个不断重复着“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的人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首先排除十三班,原寺灵已经凭一己之力让他们班垫底了。”
盛代走进教室时,同班同学正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隔壁班门口的那个吵客。
同学们见他进了门,很快三五成群地凑上来打探其他班级的“情报”。
盛代知道他们并不是来找自己说话的,十分识相地腾出了空位。
只是那一天,从白天迎着旭日升起国旗,到放学打铃,原寺灵都被罚站在教室门口重复着念那最后一句话。
“那家伙到现在还在说呢。”放学后留下来的两个值日生趴在窗口探出头观望着隔壁班的情况。
“啊,十三班的语文老师来了。”其中一人道。
另一人则下意识地捂紧耳朵:“我去,好狠,直接扯着耳朵拽下楼了。”
两人将脖子从窗口缩回来,开始收拾书包。
原寺灵被拽到办公室门口训话的时候,盛代因为比赛材料的事情久留在办公室里,表面上专注地听着和他对接的老师说的注意事项,实际上脑子里一直在处理外头的声音。
原寺灵被他们班语文老师大声地训斥,声音时不时地就会从窗口漏进来。
“竟然敢背地里辱骂老师,我教过你骂人么?还是说你家教有问题??道歉!!!”
“我就不,你这个老巫婆。”
“!!!”
他们又一次从办公室一起回去教室。
这次是盛代走在前面。
他想起在办公室里听到的有什么塑料断掉的声音,出于好奇,他侧过半边身子往后瞥了一眼,眼睛微微睁大。
原寺灵的手臂上赫然两道红彤彤的印子,看着就疼。
盛代从没有因为表现不好挨过罚,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原寺灵这么不懂事,明明只要学乖一点就能避免受到这样的惩罚。
就在他想到这时,原寺灵叫住了盛代。
“喂。”
时隔多年,他又一次主动和盛代说话了。
他们总是一起进进出出的,哪怕不知道对方名字,也该记住长相了。
“我真的脑子不正常吗?”原寺灵问。
盛代看了他几秒,转回身,冷淡地说:“你只是不招人喜欢。”
身后传来了原寺灵的闷声嘟囔:“这样啊……”
盛代脚尖一顿。
难道这家伙伤心了?
他狐疑着,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原寺灵伤不伤心关他盛代什么事,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为妙。
很快,时间来到了比赛那一天。因为是人生中第一次做主持人,盛代实在太过紧张,竟然忘记带主持稿了,于是立马折返回教室去拿。
路过十三班时,他的余光很快捕捉到形单影只坐在教室里的人,而原寺灵正在用自动笔芯将一块橡皮插成刺猬状。
“喂。”盛代学着原寺灵的打招呼方式,第一次主动叫他,“你还不下去集合吗?”
原寺灵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闻声,抬起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眸望向盛代,接着,他用一种既不甘又委屈的声音说:“他们不让我下去。”
“怎么回事……”
由于时间紧促,盛代根本顾虑不了太多,对着窗口火急火燎地道:“这种比赛当然是全班都得参加的啊!”
“啊?”原寺灵吃惊道:“真的吗?全、全班都得去?!”
“当然了!”盛代说完,看了眼手表,“我该走了。你也赶紧下来!”
下一秒,原寺灵“倏”地起身,凳子发出两声挪动时的吭响。
他冲出教室紧跟在盛代身后,两个人一起火速奔下楼。
“你们班的位置应该在那边,你自己找一找,我得上台了。”盛代朝操场某个方位指了指,说完,扭头匆匆瞥了眼喘着气茫然地找着班级的人,怀着一丝对他能不能找到班级的担心,转身走向了舞台。
可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原寺灵上台。
十三班候场的时候,盛代下意识地寻找着原寺灵的身影,但没有在那群人中找到他。
他一边心想着“那家伙不会到现在还没找到自己的班级吧”,一边压制住了一直在东张西望的行为。
当他上台有请十三班上场展示风采时,为了给某个迷路的小鬼指点迷津,他刻意将“十三班”这三个字咬得很重、很清晰。
可原寺灵依旧没有现身。
盛代狐疑地走下台,目光在十三班上台时不停流转。
他东找西找,最后捕捉到舞台之后,他们班的班主任掐着原寺灵的后颈把他带回教学楼的身影。
盛代不禁眼神一凝。
他不明白。
只是一场学校组织的娱乐比赛而已,为什么不让原寺灵上场。
而且更加讽刺的是,十三班最后还得了一等奖,这就好像在说:原寺灵就是多余的。
转天,盛代在校门口和原寺灵碰上了。
只要双方都两手空空的情况下,盛代一般都是走在前面的那一个。被原寺灵叫住以后,盛代早就做好了被他质问“不是说全班都要参加的吗”,但原寺灵却没有问似乎并不打算找他算账,相反,他问了一个格外离谱的问题。
“听说你昨天公布排名的时候当着全校的面哭了?”
“……”
很显然,盛代是不会理会他这个问题的,不过这一次,他却主动和原寺灵搭话了。
“你昨天没上台吗?”他问。
原寺灵愣了一下,怕是也没想到盛代会和自己说话:“……嗯。”
天气逐渐转凉,换上校服外套后的他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乖学生一样。
“为什么没上台?”
盛代等着他走过来,可原寺灵却一直站在原地。过了半晌,原寺灵仰起脸冲他委婉一笑:“可能我不招人喜欢吧?”
“……”
盛代站在原地等了很久。
直到原寺灵问他:“你在等谁吗?”
“?”
盛代皱眉,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喃喃自语:“你以为我在等谁啊。”
原寺灵好像听懂他说话了,一路小跑到他身边。
他们一起并肩进了教学楼,一起爬上楼梯,直到不得不各自进各自班级为止,盛代才姗姗来迟地说:“其实…你也不是全不招人喜欢。”
“什么?”原寺灵像傻子似的看着他,连说出口的话也同样像呆子会说出口的,竟一本正经地说:“太绕了。我听不懂。”
真笨。
盛代不由地勾起嘴角,在原寺灵进教室前及时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我的意思是说。会有人喜欢你的。”
今天和原寺灵说的这些话,并不意味着盛代想和原寺灵变成关系亲近的朋友。
所以接下来,每当原寺灵自以为是地在走廊上和自己打招呼,盛代一如往常地无视了他。
是的,模范生和吵客终究不是一路人。
·
“听说你们学校有个学生家里着火啦?”
大年初一一大早,母亲就将手机打开给他看——原来是班级群里有个人发了段起大火的视频。
“大过年家里失火,也不知道是触霉头还是象征着红红火火。”父亲说着笑,也打开手机浏览班级里的聊天记录,想要找到着火那户人家的学生的信息。
盛代对谁家起火不感兴趣,只管数着手头厚厚一沓压岁钱打算去买台笔记本电脑,抛开和那两个表哥的竞争关系,他还是挺喜欢他们家的,出手大方,每年红包都包得特别大。
“诶,原寺灵。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很多次。”父亲在一堆消息记录中找着了家中起火的那个学生的名字。
盛代数钱的手一顿,他抬起头,惊恐地问:“谁?!”
“不可能是你同学吧?”母亲立刻变脸,严肃地问。
“……”盛代马上条件反射地摇头。
她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我知道他,特别烦,也不知道他家长怎么教的。”
父亲还在往下滑消息记录,惊叹道:“好像是刚刚放完的烟花筒把塑料壳点着了,刚好在柴堆那边,一下就着起来了。”
“人没事吧?”母亲这时候关切地问。
盛代竖起耳朵。
父亲沉声道:“家长离火源比较近,现在被送去医院了。”
“那小孩呢?”母亲又问。
父亲“嘶”了声,说:“跑的及时,没事。”
听到这里,盛代才松了口气。
但母亲却竖起眉头道:“家里起火也不知道把家长喊醒,真是没良心的小孩。”
没良心么?
盛代的脑海中浮现出原寺灵的脸,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幸好他们家还有个靠谱的大哥,过几年就要大学毕业了,到时候还能帮衬一下家里。”父亲说着,将手机熄屏。
“同一个娘,怎么能生出两个天差地别的小孩呢。”母亲摇头惋惜。
原寺灵和他哥并不是同一个母亲。盛代知道这一点,却不想说出口。
他深知自己的母亲向来嘴下不留情,如果这时候告诉她原寺灵和他哥是同父异母,指不定要对原寺灵家指指点点个没完。
可见她非常不喜欢原寺灵。
经过这件事,至少盛代也可以明确一点:今后,他得离原寺灵远远的。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新学期开始后,他与原寺灵几乎就没什么交集了。
也许是因为老师们知道了原寺灵的情况,现下都不再过问他的事情,在办公室里已经碰不到原寺灵了,只有在路过他们教室的时候才能远远地看上他一眼。
然而那一个学期才念到一半,原寺灵突然就转学离开了南樟。
在小学的最后一年,每当盛代路过十三班,他都会下意识去看一眼原寺灵原先的座位,只是那个座位已经被搬到了他们班的最后面,成了一张储物桌。
真的消失不见了。
明明过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忘不掉这个人呢。
天边夕阳在放学后校广播里的《弟子规》音频中渐渐沉落,盛代的影子越来越长,一想到原寺灵已经不在这里了,他的眸光一沉,竟从未感到如此孤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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