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虚此行

　　“师父……”

　　小无听到鹰师父的一番话，握紧的手松开又紧，他犹豫，但他也知道面对如今局面，容不得他再犹豫了。

　　“还走不走？”白莫恩不耐地催促，明明声音离得很近，他却觉得他大家的身影正在淡去，轮廓也逐渐模糊不清了。

　　等小无回过神，狼十二就已经拽住他的手臂，把他带下城楼了。

　　另一边，白莫恩向鹰师父伸出手，问道：“老头，都事到如今了，您还是不愿解开我的封印？”

　　他的话音虽平，心里却焦虑。眼下的天空都被魔云笼罩了，血雾也弥漫了全城，甚至连领城的结界，也在魔族的冲击中不堪重负。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你真要等这座城被屠尽才甘心？”白莫恩的声音扬起，“让你解开我的封印就这般难？难到宁愿看着满城性命消逝，也不愿解开它？本孤就一直想问你，究竟是为什么？”

　　魔族蔽日，整座城池浸在雾霭里，宛如沉入进一片血海里。

　　“您当真要看到遍地横尸才满意？解开封印，真的比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还要难？”

　　白莫恩握住鹰师父的手，对方也只是任由他握着。良久，结界仍然在他的沉默中一点点消散。直到白莫恩的手松开，他才缓缓转过身。

　　那双眼睛里，沉淀着太多难以言说。

　　“还不到时候。”鹰师父道。

　　白莫恩忽然笑了：“不到时候？好一个不到时候！我真……”

　　“咔嚓——轰！”结界崩塌，漫天的红云化作成了滔天的血浪，魔族嘶吼着倾泻飞来。

　　“你真要如此？”白莫恩等着，鹰师父接下来的话，可他始终仰着头，看着飞下的魔族。

　　“好，好得很。”

　　白莫恩也抬起头，红色的瞳孔下倒映着密密麻麻的黑影，他顿时腾空而起，黑羽在身后完全展开。他双手结印，紫黑光芒缠绕在指尖上，清喝道：“杀罚！”

　　大地震动，玄铁锁链破土之后，如蛟龙般绞向魔群。链刃所过之处，魔血如雨，落地生烟。

　　他悬在半空，脖颈至眼尾处，浮现出了许多紫黑纹路。除了强行冲开封印，他还能有什么办法？老头不救，他也不救？

　　“狗屁。”

　　余下的魔兵在上空坠下，白莫恩十指结印，杀伐之气化作更多锁链破土。铁链穿胸而过，将很多魔物都钉在了半空。

　　他指尖一收，锁链骤然绞紧，魔物四分五裂，变为血雨坠落。可魔族实在太多，他啐了一口血，几个魔族转身绕开锁链，直接往城楼方向飞去。

　　“老头！”

　　“不必担心我。”鹰师父拂尘一扬，清气便甩到了魔族身上，“退。”拂尘回转，尘丝转变漫天银光，如雨洒落，穿透了魔族额头间。

　　然而拂尘善点杀，难清剿。一个魔族趁机绕到了鹰师父背后，白莫恩大喊一声低头，他的身形未动，只是稍稍侧首，一条紫黑锁链就贯穿了他身后的魔族。

　　白莫恩落在他身侧，将黑羽收拢之后便讽刺道：“怎么，您还当自己是当年那个夜巡使？这么固执。”

　　鹰师父没接话，拂尘一甩，清气便将几个魔兵震开。

　　“他们怎么还没到？”白莫恩往城外望，除了血雾，什么都没有。见魔族攻势不减，他一咬牙，又催动了封印下的力量。直到封印纹蔓延到他的眼角下，皮肤也绽开细痕。

　　“啧，这破封印……”

　　他展开翅膀双掌一合，黑羽变成利刃横扫出去，前排的魔人在哀嚎下一一溃散。

　　鹰师父深深地看了白莫恩一眼，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孩子心气高，会恨他，恨他顽固。可就算被恨，封印也不能解。

　　反噬终究是来了，白莫恩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了血，但羽刃仍然在不间断攻去。鹰师父拂尘一挥，尘丝柔柔拢成一道屏障，护在他的周身：“停手吧，剩下的交给我。”

　　白莫恩抹去嘴边血迹，说道：“您来？就您现在这样子？别做梦了。”

　　就在这时，风中传来焦灼的气息，一声龙吟，由远及近。白莫恩看看不远处的几个熟悉身影，嘴角弯了弯：“不用了，他们到了。”

　　白萧舒展着龙翼，湛蓝龙息喷在空中凝成蓝火，从魔群中烧出了一条路，最后轻盈地落在白莫恩身旁：“你别再一个人冲在前头啊，现在我们都来了。”

　　一向没说话的魔修，见到白萧后沙哑地笑了起来，左右手腾起了浓黑的魔气：“方才我见你还有些本事，本想请几位加入魔王麾下，看来是不成了。”他顿了顿，“现在，不过是多几个送死的。”

　　白萧指着魔修大骂道：“你不过是只走狗罢了，我们还能怕了你！？”

　　他可是堂堂纯血白龙，虽然抵不过天上的那帮神，可在所有种族中，无论是地位还是血统，他白龙都是最高地位的，还能怕他们不成？

　　魔修面具下的脸扭曲起来，魔气在他的身上翻涌，顿时变成张牙舞爪的人面魔团冲过去了。

　　“小西。”墨月离侧首，与妹妹目光相接。墨月西颔首，足尖一点，凌空跃起。与此同时，淡紫色的光华从墨月离的指尖流转，晶莹剔透的灵蝶从她袖口飞出来，在墨月西的8脚下，聚成了一个微光浮动的平台。

　　墨月西双臂舒展，墨水在墨笔灵器的挥洒下变成墨浪。浓稠的墨水与魔面相撞，气浪掀起了墨月离的发丝，露出了凝神的双眼。

　　魔修稳住身形之后，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癫狂大笑起来：“居然是墨灵？稀罕之物啊！哈哈哈哈！”他猛地挥手，黑袍下露出了枯瘦的手臂，“全都得死！给我杀！”

　　数十魔修应声腾空，黑袍连天，将血色天空染得愈发暗沉。

　　“嗒。”一枚古旧铜币滚落在地上，符文亮起血光，浑浊的邪气顿时从铜币里窜出来了。

　　“退后！”

　　赶来的周无亦喝道，他咬破中指，以纯阳道士的血液在黄符上画出符文，邪气被吸入符中，符纸瞬间转成黑色。

　　“你们靠后。”于云间拦在白莫恩前面，对白萧说道，“你照顾好他。”

　　白萧点头，白莫恩却不服：“本孤不用他照顾！你是觉得我现在打不了？”

　　“他不是那个意思。”景幽佳看着白莫恩脖子上的黑纹，就猜到他方才肯定在试图冲破封印了。封印的反噬可不似普通伤害，而是切切实实连接着筋脉的损伤。

　　“交给我们。”

　　白莫恩还想反驳，于云间手中火剑便炽烈燃烧起来。他将黑符拍上剑柄，剑锋挥出的时候，烈焰脱离了剑身，凝成了半月形的焰刃。

　　几名魔修闪避不及，被焰刃吞噬，凄嚎着坠下。于云间稳稳落地，剑尖斜指。他望向空中栩栩魔气，唤道：“小景。”

　　“嗯。”景幽佳腕间一转，蛇骨剑滑入掌心。她将符纸贴上剑刃，与于云间同时掠起。

　　“天行伫。”

　　二人异口同声，赤焰与碧灵交融，在他们身后铺展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缓缓旋转，中央的太极阵眼浮现出了红绿交织的流光。

　　“百剑发！”

　　剑影在阵中浮现，身后的剑连绵如羽翼齐振。焰剑与灵剑划出光痕，向魔修群射去。魔修们身形疾动列成阵型，为首者厉喝道：“列阵！”

　　数十魔修肩背相抵，枯臂交错，袖袍连成一片，列为成了厚重的黑盾。百剑洪流撞击黑盾，紫红光芒迸射。那缕邪气虽强，终是无根之魂，只能将黑盾击出裂痕。

　　“咔嚓。”黑盾如琉璃破碎，化作黑雾消散。剑影也随之湮灭，未伤及后方魔修分毫。独朽睁大眼睛，不可置信：“连这都伤不了他们？”

　　墨月西也不可思议地说道：“不是吧？这还是我第一次直面魔修，他们这么强？。”

　　她这下可算理解了，为什么于云间和景幽佳提起魔族总是这么沉重。以前遇见的那些魔族黑团团，她还觉得魔族不过如此。可有了实体的魔修，居然强到如此地步？

　　却火雀停在周无亦的肩头，扑了扑翅膀，忽然口吐人言：“魔道修行，本就非同寻常。世间之理，犹如阴阳，相生相克，彼此制衡。阴盛则阳衰，阳强则阴弱，自古难分高下。”

　　“你会说人话？”墨月西更吃惊了。

　　这小麻雀从来都是叽叽喳喳叫，这还是她头一次听见它吐出人言。独朽也不可置信看着却火雀，但当务之急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儿：“难道毫无办法？”

　　“这……这个……”却火雀眼神飘忽，翅膀扑棱几下，扭头望向周无亦，“小周，你怎么看？”

　　周无亦仰面望着魔修，神色肃静：“阴阳平衡，方是天理。世间从无至强，亦无至弱。强弱之势，在乎根本，亦在乎流转。”

　　沉默弥漫，远处魔吼与撞击声不断传来，独朽终于按捺不住：“究竟有没有克制的办法？你可别打哑谜了！再这样下去……那我自己去打！”

　　“不行。”周无亦抬手，袖口滑落露出了腕间的朱砂绳，“若邪不能制邪，阳不能克阳，眼下便无取巧之路。除非……”他目光静静扫过，“除非有人能真正驾驭阴阳双法，使之流转如一，做到生生不息。”

　　独朽眼睛一亮，忽然转向身旁始终沉默的道未然：“他可以？”

　　墨月西也转向道未然：“是啊！和尚，你应该能做到阴阳合一吧？你可是佛道人！佛是神中很强大的一道，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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