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之迎新春

　　却说，贾珍这次醒来，因着身体的缘故，便是连以往的几分耐心都没了。

　　他才升了爵位，本该春风得意的时候。只这样破败的身子，就连饭食都只能用些清淡的。更不要说，他这般，还是因着一个他素来看不上的女人！

　　贾珍是府中独子，自来便是千娇万宠。向来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突然间便如同一个废人一般，连话都说不清楚，如何就能认了！

　　更何况，府中只他最大。

　　虽已是这般口齿不清，行动不便了。但尤氏一向是个看重贤惠名声的，又看着贾珍的脸色过活，竟也处处顺着，不敢说个“不”字。

　　贾蓉又是儿子。时下人看重孝道，皇家也是以孝治天下。不见便是新皇，在老圣人面前，都是大气也不敢喘！

　　上行下效，贾蓉想要堂堂正正的做人，自是不敢忤逆半点儿。

　　因纵得贾珍越发暴戾。

　　才醒来那几天还好，倒是能在床榻上好生将养着，药也好好的吃了。便是有个什么不顺，也只使唤身边伺候的。

　　但时间长了，依旧不见多少起色，贾珍便越发不耐。

　　他急切的想要出去走走，同人说说话，想要证明身子还同以往一样的……

　　太医们说话，从来只说七八分。

　　其实，若是好生将养着，虽然慢一些，倒也能养的好了。但贾珍本就没有受过什么苦，便是自己的身体，也没有耐心等着慢慢恢复的。

　　因也不叫奴才们伺候，自己关了门在房里，就要自己走。可他四肢僵硬，便是下人扶着，都走不利索，更不要说其他的了。

　　用尽全身的力气，累的满身汗湿，也不过翻了个身，便从榻上跌下，再起不来了。

　　他平日便喊打喊杀的。如今不叫人进去伺候，奴才们便是在外面听见了，也不敢进去触他的霉头。只在外面候着，听他将里面能够到都砸了个稀烂！

　　好容易没了动静，才敢进去伺候。

　　贾珍这般丢脸的时候被人看见，便唤了尤氏过来，要全部打杀了的。贾珍只下命令，尤氏硬着头皮答应了。领着人出来，就要照做。

　　却被秦可卿拦住：“如今老爷身体不合，咱们为老爷祈福还不够呢，哪里好这般张狂的行事。不若将这些人调出去，再不叫老爷看见也便是了。何苦再造杀孽！”

　　尤氏本也不愿的，只不敢忤逆贾珍。既然秦可卿愿意出头，自然一万个答应。左右便是贾珍知道了，也怪不到她的头上。因便由着秦可卿安排。

　　这般行事，倒是得了府中上下没口子的称赞。更是知道有人兜底，便是来贾珍这里伺候，竟也不是什么苦差事了。

　　这些贾珍自然不知，只身边伺候的奴才换了几批。这般折腾之下，身体不仅没有好，反而更加糟糕了。

　　尤其他心中深恨尤家姐妹。自己出不去，便令人时常将她们的消息报回来。府中众人不敢多言，便由着下人事无巨细的说与贾珍知道。

　　如今尤二姐好好的嫁了薛蟠。薛蟠虽算不得多好，但却是个直的，心中喜欢尤二姐，便也掏心掏肺的对尤二姐好。

　　尤老娘得了这个贵婿，再不往贾家走动了。甚至带着尤三姐一同住在了薛家。

　　薛蟠没什么城府，他既看重尤二姐，亦将尤老娘正经当做岳母一般的事事孝敬。

　　甚至，因着薛太太多说了两句。薛蟠便直接在薛家寻了个院子，叫她们母女住着，连薛太太的面也不见的。

　　听见薛蟠竟如此看重尤家母女，竟半点不嫌尤二姐失足，真正将二姐儿当做薛家的主母一般尊重。

　　身体不好，心里又吃了气撒不出去，贾珍便越发暴躁！

　　只他这个样子，便是走动都难，更遑论报仇了。

　　他再如何生气，也只能在府中发泄，便是连府门也不敢出去的。便是西府的贾赦贾政都不敢叫知道的。这般长时间的在心里压着，竟觉得成了执念。

　　因如今同薛蟠也不来往了，却还是叫人看着尤三姐的动静。

　　见她们这般好过，心中便越发难受，却只能折腾身边的人。

　　但奴才们唯唯诺诺的，换了多少，他心中也觉得一股子邪火发不出来。

　　因时常便差人去寻贾蓉过来伺候，“他老子这般模样，他不知道在这里伺候，倒是自去外面潇洒。果然是个孝顺的！”

　　贾蓉不敢担这样的名儿，只能将手中的事情全都丢下，忙忙的回来伺候。贾珍这般才觉得心中气平一些，因越发喜欢叫贾蓉来伺候。

　　这是亲老子，贾蓉又能如何。次数多了，贾蓉便是国子监都不去了，只在贾珍跟前。

　　贾蓉这般受制，贾蔷一向同他好的一个人儿似的，哪里能自己逍遥，因也要回来伺候。贾珍却不让，只叫贾蔷自去上学。

　　贾蓉也悄悄同贾蔷说：“好兄弟，你便听老爷的话，自去上学便是。我好歹有个爵位，便是不去，也没什么的，你却不同。若能好生考个功名出来，到时候，便求了太太，或是西府的婶娘帮你相看才是正理。”

　　贾蔷无奈，只他如今实在没什么本事，只能去上学。只心中却更加发奋，誓要学出个样儿来，也叫贾珍有个顾忌。

　　贾蓉说的也是实话。他想着贾珍的爵位，伺候的时候亲力亲为，倒也算尽心。

　　就这，贾珍依旧不能尽兴。便是府中的事物，都要过了他的眼才行。

　　今儿也是，下人过去通报的时候，贾珍正指挥着贾蓉煎药。

　　贾蓉再不济，也是金尊玉贵的养大的少爷，哪里做过这样的活计。

　　煎了药送过来，一把便被贾珍打翻在地。

　　“叫你三碗水煎成一碗，你弄的这是什么。可是要毒死我，你来当家不成！”

　　贾蓉无奈，只能再去。一次次的煎了来，不是太苦，就是太烫，直把贾蓉使唤的没一点脾气。

　　下面的人来传话的时候，贾蓉都还在药房里煎药呢！贾珍却在院里坐着，有个什么都看得清楚。那小厮被看个正着，只能来向贾珍问安。

　　听说是贾赦有事，贾珍便笑：“既是赦叔传唤，我这便过去。叫贾蓉煎个药，来来回回的总是不成。不过也不敢耽搁赦叔的事情，咱们先走。”

　　那传话的小厮却站在那里不动。

　　贾珍一顿，眼神阴郁的看过来。

　　那小厮只能硬着头皮，结结巴巴的回：“回，回珍大爷的话，咱们老爷叫的是…是……”

　　贾珍便用手在桌子上一扫，上面杯盘碗盏等物呼啦啦的落了一地。

　　“叔父不找我说话，倒是找谁？”

　　说着看一眼旁边，突然爆喝，“贾蓉！”

　　贾蓉听见声音，忙跌跌撞撞的进来，“老爷！药马上就好了。”

　　贾珍却是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说：“你这会子倒是在这里装什么孝子！你叔爷看不得你受苦，叫你说话呢！”

　　贾蓉不敢说话，只在低着头候着。

　　贾珍见他这个样子，却是越发来气，因道：“你便去吧！我一个废人，自然是不能同你们说话的！”

　　这话贾蓉自然不敢领受，忙跪在贾珍面前：“叔祖许是传我问问老爷的情况。老爷若想出去走走，不若我服侍着老爷一同过去？”

　　贾珍如今走不成，哪里愿意出去的，因又将贾蓉一通大骂。

　　那小厮只是一个传话的。他们这边闹得不可开交，那小厮也不敢就走，只能在旁边缩着。

　　……

　　贾赦知道贾珍的德行，因道：“珍儿如今越发不像话了！也就是蓉儿那孩子还小，若不然……”因招手唤门外候着的林安。

　　林安亦是贾赦心腹，常跟着贾赦在外行走的，府中无人不识。

　　“你亲自去东府看看。就说我的话，珍儿若好些了，便叫蓉哥儿伺候着过来说话便是。不必一直在府中养着，倒是不好。”

　　林安答应着去了。

　　东府果然正闹着。

　　林安忙上前请安，又瞪着之前传话的小厮：“叫你传个话，半日都不来。这差事你做不来，便回你姥娘家去，还在这里当什么差！”

　　那小厮受刑似的熬这么久，好容易见林安来了，倒是偷偷松一口气。顺着林安的话出去了。

　　一个奴才这般做派，贾珍哪里不知这是做给自己看的。

　　只是林安便代表贾赦，他在府中再如何跋扈，到底不敢对贾赦有什么意见。也只能当做不知，笑着问贾赦好。

　　林安最是知道贾赦的心意，看一眼这里一地的狼藉，便陪笑：“珍大爷可好些了。我们老爷叫我来，便是看看珍大爷恢复的如何了。若是能走动，便叫小蓉大爷伺候着珍大爷一同过去说话。”

　　贾赦这是不耐了，贾珍不敢再闹，忙答应下来，叫贾蓉推着过去了。

　　贾赦心中再生气，到底看着贾珍现在可怜，因也不同他计较。

　　只看着贾蓉说话：“你父亲如今病体沉疴，你是个男人，便要拿起主意来。你府里的事情我也听说一二，如何就能叫府里成了这个样子！”

　　贾蓉知道贾赦的意思，却也不吱声，只缩着脖子听训。

　　贾珍如今敏感多疑的紧，旁人不经意的一句话都能叫他发作。贾赦说的这般明显，他哪里不知什么意思。

　　只碍于贾赦长辈的身份，只能忍气不说话。

　　贾赦却不惯着他，“珍儿这几日觉得如何，可好些了？”

　　贾珍只能陪笑：“劳叔父惦记，侄儿已好多了。”

　　贾赦只在鼻子里“嗯”一声，接着道：“当时便是看着蓉儿同蔷儿都是好孩子，我才做主将府里的名额给了你们用着。”

　　“这两年，宝玉他们都长起来了，也要到了说亲的时候了，却都还没有进学。你们用着这个名额，却不知珍惜，如何竟躲在家中不去！可是觉得已经不用学了，明年便能下场了！”

　　这话明着是说贾蓉，其实却是骂贾珍不知轻重。

　　因两人都低着头不说话。

　　贾赦看一眼他们，又指着贾蓉：“蓉哥儿，我差人叫你，你就这般磨蹭。可是觉得到了你这里便远了，也要出了五服了，我这个叔祖说话便不好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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