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我别害怕

　　他从眼尾朝林奕偷偷瞥了一眼，想看林奕的反应。看一眼，没看够，他索性转过头去，明目张胆地盯着林奕的脸看。

　　大约过了十几秒，林奕的眼眸才微微松动，他转动脖子，从左往右看过去，“全班都来了？”

　　蒋文超也意识到自己说秃噜嘴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他将功折罪，赶紧回答，“陈畅没来，杨紫伊请假了，在群里说她要是有来上课肯定也要跟我们一起吃饭。”

　　谁是杨紫伊，林奕还不认得，五班还有几个人和名字对不上号，但看到人他肯定知道。

　　“还有程路和昊子实在是有事没时间来，昊子放学时还是哭着回家的，他让我跟你讲，他对奕哥你的感情，天地那个什么啥的，反正就是天地都能给他做证明的，那叫啥词儿来的？”

　　余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见过这么拉垮的人？

　　“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林奕接道。

　　闻言，蒋文超一砸手，“对对对，就是这两个词儿，我估计昊子也偷偷背着我在努力学习。”

　　说着，他往余悦那边饱含深意地觑了一眼。

　　余悦用冷酷的眼神回应他，“你到底死不死？”

　　林奕呆滞片刻后又问，“今晚一共得花多少钱？”

　　这个时候蒋文超深深感到自己罪孽深重，余悦早就叮嘱过他不能让林奕知道，结果还没开吃，他就把兄弟给卖了，这事是他办得不够周到，“奕哥，你就饶了我吧。”

　　他偷偷朝余悦那边比了比。

　　余悦的眼风杀过来的时候，蒋文超赶紧收起手指。

　　林奕不为难蒋文超，他问余悦，“今晚这里要多少钱？”

　　“你管我呢，”余悦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咱就是有几个臭钱，烧得慌。”

　　“我说什么来着，你看他，奕哥，就这副富二代的嘴脸，我都嫌蓝带档次低了。”蒋文超一拍桌面激动道。

　　林奕性取向的事早上就在年段群里发酵，到现在五班的人不仅接受了这个事实，还护起了犊子。

　　“那个告密者，你们揪出来了没有？我看此孙子居心叵测，需要爸爸我揍他一顿，他才会知道怎么做人。”

　　洛炀越听韩天宇的话，越觉得不对劲，“你叫他孙子，他叫你爸爸？你觉得合适吗？”

　　韩天宇愣了愣，“那该叫我爷爷？”

　　洛炀好埋汰他的表情，“这么简单的辈分都能弄差，你说你，弄啥嘞。吃吧，别说话，说话容易暴露智商。”

　　韩天宇：“……”

　　“薇哥，你家老洛欺负人，你怎么看？”韩天宇找魏薇要说法。

　　“我怎么看，我用爱奇艺看啊还是用bilibili看？”这两个人太智障，魏薇怼完韩天宇，回头一看洛炀正笑得满脸都是牙就窝火，“给我安静一点吃饭，不然打到你当场去世，这顿饭就当吃席了。”

　　洛炀收起了笑容，委屈道，“薇薇，这话不吉利，咱以后不说了啊。”

　　他朝魏薇使了个小眼神，“你要把我打死了，你不当场守寡了么？”

　　“闭嘴，”魏薇脸红了，“你不要脸，我还要做人。”

　　洛炀点点头，马上给魏薇夹上一块肉片。

　　韩天宇提起的告密者，一天了都没有人能找出来是哪个班的。

　　余悦也对此人咬牙切齿，他问林奕，“你知道是谁吗？”

　　林奕面色沉静，被害的人是他，他却像个局外人一样事不关己，“我大概能猜得出来。”

　　余悦眼神一亮，“是谁？”

　　林奕侧脸看着他，眼底带笑，“回去以后再跟你讲。”

　　两人头对着头，离得很近，林奕说话时呼出来的麦芽的味道在他的鼻尖隐隐绰绰。

　　“你们在讲什么悄悄话呢。”蒋文超偏过来脑袋，硬是挤进两人独立的空间里来，“奕哥，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跟悦儿说的，我也要听。”

　　这是川菜馆，桌上大部分都是和辣椒有关的菜色，此时蒋文超被辣得满脸汗涔涔的，但也分不清到底是汗还是油。

　　林奕看不下去，抽了两张纸巾，贴在蒋文超的脸上，“刚才余悦在骂你。”

　　余悦：“？？”

　　他回手就要去掏林奕，却被林奕一把抓住，“行迹败露了就恼羞成怒？”

　　怒你大爷的怒！

　　余悦使劲，林奕也加重了力道，两只手势均力敌，却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蒋文超看着两人有来有往，那种被抛弃的孤独感又一次包围住了他。

　　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在桌底。

　　晚上还要回去写作业，这是该死的高三狗难逃的宿命。七点半，陈祎然就开始赶人，到了八点，才把最后一波人彻底赶回家。

　　等他们走出川菜馆，落在最后面的陈祎然也坐上一辆出租车。

　　“要不你请我坐车？”

　　林奕指了指街那头停着的一排共享电单车，“出租车起步价还要十块钱，那个起步价就两块五。”

　　余悦在手机上约车，“也就一瓶蓝带的钱，反正今晚都已经败出去这么多了。”

　　手机屏幕上突然覆上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我已经叫车了。”

　　余悦刚抬头，林奕用下巴朝一辆由远及近的白色车辆抬了抬说道，“到了，请你坐车。”

　　“……”余悦不会领情，“也就一瓶蓝带的钱。”

　　林奕单肩背着包，走在他身后，“蓝带这个梗什么时候能过去？”

　　“别想过去。”余悦想起来就恨，“600毫升的惠泉也就三块钱，蒋文超这个败家子。”

　　车停的位置不太刚好，他要想坐副驾还要绕一下车头。不知道是吃太撑了，还是今晚被这帮人吵得狠了，这点路余悦都懒得走，他直接打开了后排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刚关上，另一边的车门却开了，林奕也坐到后排，车厢一下变得拥挤。

　　车内很安静，司机连广播电台都没开。封闭的在包厢里喧嚣了近两个小时，余悦有点不太适应这种安静。

　　因为一安静，很容易就能注意到旁边坐着的人。

　　他只能找话题，“你说你大概知道告密的人是谁？”

　　“嗯。”

　　乍然开腔，林奕的嗓音有点哑。但就是这点哑，就好像一根羽毛在他心上扫了一下。

　　“谁，哪个班的？”

　　林奕笑笑，“不是我们学校的。”

　　在余悦诧异的眼神中，他说道，“是我以前的高中同学。”

　　“跟你抢保送名额的那个？”

　　“跟我抢？”林奕哼一声冷笑，“他还不够格。”

　　余悦还是不太能理解，“他现在不应该在安徽念书么，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

　　小车疾驰，不停地划过一道道明暗交织的光影。林奕的脸上也是忽明忽暗，“前两天我以前同桌发我信息，说他被退学了，记得么？”

　　余悦恍然大悟，随后问的却是，“你同桌？就是叫陈最的那个？”

　　林奕点头。

　　“男的女的？”

　　林奕猛地笑了，“你查户口吗？”

　　这就没意思了。

　　余悦将脸转向窗外，无声地表明这场天就此聊死了。

　　“男生，算是跟我走得最近的同学。”

　　走得最近？

　　有多近？

　　余悦得到有效信息，但依然扭着脑袋，把半个后脑勺都留给身边的人。

　　川菜馆离枫林小区很近，不用两首歌的时间，出租车就缓缓驶入那条水泥小路。

　　下了车，两人一同进入小区。

　　夜色颇浓。

　　“余悦。”

　　余悦鼻孔嗯一声算是回答。

　　“有一件事……”

　　林奕刚起了头就没有后续，余悦想不讲拉倒，吊人胃口算什么本事。

　　走到楼梯口了，林奕突然又冒出来话，“我今天跟欣姐请假了。”

　　余悦迈出去的脚步生生顿住，“请假？请什么假？”

　　“嗯，接了个活儿，要出去几天。”

　　就这个“活儿”听起来就特别不像是什么正经事。

　　余悦刻意忽略过胸腔里突然暴跳出来的异样的情绪，淡定自若道，“接个活儿？啥活儿？杀人还是越货？”

　　“都不是。”林奕说道，“就帮别人拍摄一些东西，用无人机拍。”

　　余悦一下惊讶住了，“你还会玩这些高科技？”

　　林奕也挺惊讶，“用无人机拍东西算是高科技？”

　　“……”

　　余悦扭头就走。

　　手臂被林奕抓住，“昨天刚答应下的。我之前攒的钱够我和林谦的生活费，本来是打算就接一些画画上的活儿，好好备战明年高考。但这个活儿费用给得挺高，我就答应了。”

　　余悦继续往上走，“多少钱啊就让你把自己给卖了啊。”

　　“也没多少，你是富二代，体会不了这种民间疾苦。”

　　余悦扬起手臂，“你要是跟着蒋文超一样埋汰我，真抽你，信不信？”

　　到了六楼，余悦都往过道里走了，最后实在走不下，又回头叫住了楼梯上的林奕，“哎，什么时候啊？”

　　“嗯？”林奕反应过来，“明天，明天上午七点半的高铁。”

　　“高铁？”余悦都没发现自己的嗓门一下高了，“你就拿个无人机飞一下还要坐高铁？荆溪市都容不下你们的无人机了？”

　　“不是。”林奕耐心解释道，“去武陵，要给一个度假山庄拍宣传片。”

　　余悦的脑子有点乱。

　　武陵啊，那个地方离荆溪挺远的。

　　“哦，那你去吧。”

　　余悦回头就往里走，脚底踩到什么东西他也没去看，那个东西被他踩了一脚后弹了出去，在墙角下咚咚两声又安静了。

　　他伸手在裤兜里摸了摸，里面什么都没有，他这才醒神，自己在找钥匙。

　　他又探手，从书包的前侧口袋里掏出来钥匙，打开了门。

　　在黑暗中站立了好一会儿，余悦才伸手开了灯。

　　光线猛然亮起，余悦阖了一下眼才适应。

　　屋子里静悄悄一片。

　　昨晚他放在茶几上的纸，现在依然原封不动地呆在那里，看起来跟他一样可怜。

　　啧。

　　余悦走过去拿起那团纸，扔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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