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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没有幽无,还是想他
这天下了雨,窗外的雨丝被寒风吹得如掀开的帘子,砸在玻璃上模糊了窗内人的视线。
躺在病床上的是一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他身上穿着条纹病号服,头上缠着绷带,从仅露出一条缝的眼睛可以看出他恹恹的神色。
前几天他刚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可这并不意味着他的身体在慢慢恢复。因为他从医生那里得知,这场车祸使他的中枢神经受损导致下半身瘫痪,后半生他的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坐在床边头发花白的女人是他的母亲,女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因为常年饱受疾病的折磨而脸色蜡黄。
再加上这几天连连受了打击,头发肉眼可见地一日白似一日。
四十几岁的人如今看着却像六十多的。
除了偶尔有医生护士过来查看病人情况,其余时间病房里都安静得像没有人。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雨声嗒嗒,像敲在这一对母子的心上,没有片刻安宁。
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女人木木地站起身走了过去,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是一身形高大的英俊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外套,下身搭一条浅蓝色宽松牛仔裤和高帮帆布鞋。
他喜欢捋自己的刘海,松软的头发好似海浪在他额前分成两道,中间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的双眼皮还总喜欢皱成一条,这让他的眼窝看起来更深。
男人本来很喜欢笑,只因为最近也是诸事不顺,所以全身都蒙上了一层忧郁的气质。
“阿姨您好,我叫凌熙,我跟吴叔是同事,我来看看吴怀。”
吴怀便是吴义达唯一的儿子,也就是现在那个躺在病床上再也站不起来的年轻男人。
凌熙手里拎着水果篮和一大盒补品,扯起嘴角对女人露出一个微笑。
女人也应付性地回了凌熙一个并非出自真心的笑容。
这两个人各有各的心事,谁也笑不出来。
“你是我家老吴的同事?”说话的女人叫刘翠兰,她眯起眼睛,眼角的皱纹挤成很深的一条,“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对不起阿姨,我不知道吴叔在哪……”凌熙黯然回道。
“你也不知道,那我家老吴能去哪啊?毛毛出了事,我的身体也早就垮了,家里要再没了他我们娘俩也就一起等死吧……”刘翠兰说着一双红肿的眼睛里又大颗大颗地掉眼泪。
刘翠兰一伤心,躺在病床上的吴怀情绪也被触动了,他想说话但又说不出来,只能发生呜咽声。
刘翠兰一听她儿子的声音那心更是软成了水,哭得更大声了。
听他们哭凌熙竟也感觉鼻子酸酸的,他也想哭,但他早就要死要活过了,他知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凌熙给刘翠兰递了纸巾,“阿姨您先冷静冷静,我来就是来帮您找吴叔的,您跟我说说,吴叔在失踪前有没有跟你们说什么?”
“警察都找不到你能找得到?”刘翠兰泪眼朦胧地望着救星一样望着凌熙,她不知道凌熙能不能找到吴义达,但她把每一个愿意帮她的人都当成恩人。
“多一份力多一分希望,您跟我说说,也许我有办法。”毕竟自己也是跟地府的鬼使大人有过染的人,凌熙相信自己找到吴义达不会比找到幽无难。
刘翠兰慢慢平复了心绪,她让凌熙坐下,随后开始了回忆。
“那时候毛毛刚出事,我和他都崩溃了,但是他怕我难过过度身体受不住,还总来劝我不要难过,一定能想到办法治好毛毛。他到处借钱,总算是凑齐了医药费,可是,后来医生又说毛毛以后都站不起来了……后半辈子只能在医院养着,就算有钱付医药费,也活不过……五年……”说到这刘翠兰忍不住又哽咽了,“我还记得,那天他一个人在外面坐了一晚上,第二天人发了高烧回来跟我说……说他之前遇到过一个学生,那个学生在很早之前就跟他讲过不要让毛毛在晚上开车出去……”
“等等!”听到这里,凌熙眉头拧成了结,“阿姨,吴叔有跟你说那个学生是谁吗?”
“这个我怎么知道?老吴只说那个学生行为不检点,跟他表哥乱搞,但是没想到啊,就这么个人居然还能真被他给说中了,你说,会不会是他诅咒的我家毛毛?”刘翠兰失魂落魄地望着凌熙。
“不会的!他不会害人的!”凌熙笃定道,这种时候他也顾忌不得别人是怎么评价幽无和他了。
“他那个时候就提醒过吴叔,明明是想帮你们才对。”凌熙继续道。
“帮我们?他是谁?他怎么知道毛毛后面会出事?”刘翠兰问。
“阿姨你相信我,他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相信他不会害人就行,您再往下说,吴叔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怀疑他那个时候脑子是烧糊涂了才胡言乱语的,所以就没理他。而且那个时候毛毛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我哪有心思管他啊,谁知道就那天晚上他跑过来找我说他有办法让毛毛好起来,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就走了,之后……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人……”说着刘翠兰又哭了出来。
病床上的吴怀也哼哼着在呜咽。
凌熙一脸怅然地站起了身。
办法?吴义达能有什么办法?
医生都说了吴怀站不起来了,除了魔法,他能有什么办法?
说到魔法……凌熙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难不成吴义达果真去求助“神力”了?可是他能去找谁呢?寻常算命的也没这个能耐吧。
怎么一去人还不回了呢?
“警察说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学校,可是他都请假了还回学校干什么?这么多天了,警察都找不到他的一点踪迹,就算是死了他也得有个尸吧!”
“阿姨您冷静一下,警察没找到吴叔就说明他还活着,您别乱想。”凌熙安慰道。
“这怎么能不叫我乱想,一个星期啊,难道他还能活着回来?毛毛现在又这样了,他要再不回来,我只能带着毛毛去跳江啦!”刘翠兰哭道。
“阿姨,您别这样,我跟您说,只要您还活着就什么都有可能,可是你要是死了就真的什么可能都没了。”前几天还闹着要自杀的人如今在这劝着别人。
“哪有什么可能,日子只会越来越糟糕的。”刘翠兰用红肿的手捂住脸,泪水顺着她的指缝如划开的口子一直往下延伸。
“啊……”病床上的吴怀拼尽全力嘶哑着声音痛苦呻吟。
刘翠兰趴在床边握住吴怀的手,“儿啊,我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老天爷就这么不长眼呢?我家毛毛才二十几岁,你也忍心让他遭这么大的罪?我们这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人,没偷没抢的,你就这么对我们?社会上那么多坏人你怎么就不长长眼睛除了他们?就算是我得罪了你,你让我受罪吧,你把我的命拿去,求你让我家毛毛好起来好不好?”
凌熙站在病床边看着,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劝刘翠兰了,因为这些苦痛都在刘翠兰和吴怀身上,不在他身上,他现在说什么都像是风凉话。
听到她这么说,凌熙忽然也完全明白过来当初霍怀玉所做出的寿命交换的设想的意义所在。
如果他的设想真的能够实现,恐怕刘翠兰一定会义无反顾地投身进去,用自己的寿命来换他儿子的身体健康。
一道灵光在凌熙闹钟猝然闪过。
刘翠兰可以,吴义达呢?他所说的办法又是什么?
凌熙想到了什么,他握住刘翠兰的手,“阿姨,您和吴怀一定要好好的,我能把吴叔平安送到你们面前的,你要相信我!”
说完凌熙就急匆匆地跑出了病房。
“吴义达来找过你对不对?”从医院出来后凌熙就去找了周弋。
这是凌熙和周弋第一次一起吃饭的那家餐厅,当日两人“其乐融融”的场面似乎就在昨天,可如此,物是人非,凌熙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站得离霍怀玉这么远,连带着他对周弋也没了什么好感。
周弋还是只顾着吃,偶尔趁着间隙回一两句。
“找过又怎么样?”
凌熙没想到周弋居然一点也不隐瞒。
“可你上次怎么不说?”
“只是找过,不过是找我问另一个人的。”周弋说着拿起餐巾擦了擦嘴。
“问谁?”
“你跟那个人应该很熟啊,对外你不都称他是你表弟嘛。”周弋看着凌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凌熙只觉得他的笑不怀好意,冷然问道:“他为什么找你问?”
“我周家世代算命也是名声在外,只不过到了我爷那里就不干了,他自己不干还不许别人干,但我不一样,我天生赤瞳,这是天赐的使命,我有责任把我们周家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发扬光大,只可惜我爷人老了脑子不好,我求他教我他也不肯教,所以我也就学到了点皮毛,不过要解决点小疑难杂症还是不在话下的。”
似乎也解释得通。
凌熙半信半疑,又问:“你怎么答的?”
“我当然不能说了,你家表弟那是什么身份,那是我能随便在外面说的吗?”
“我表弟是什么身份?”凌熙想试探他到底知道多少。
不想周弋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他对凌熙眨了下眼睛,“他什么身份你还不知道嘛。”
“我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个骗子,骗了我的色不说还骗了我的感情。”凌熙一本正经地说着,那底气十足的样子好像自己说的是一段什么光荣历史。
周弋也招架不住凌熙这招,他伸手挡了下脸,生怕被凌熙的话给污染了一样,“我只能说你色胆真大,他可不是你能驾驭的人。”
“驾驭过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哈?!”周弋猛地站起来,连带着差点掀翻桌子,“哥们,我真想给你跪了。”
“如果你想我不介意。”凌熙早就做了当鬼使大人身后男人的准备,所以这气势也早就准备足了。
“得了,没法聊了。”周弋直摆头,拍拍衣服就要走。
“你还没有回答我,吴义达为什么不见了?”凌熙站起身问。
周弋回头看他,“我想,你应该去问问那位大人,吴义达是去找他了,他不见了,你不觉跟那位大人有关系吗?”
凌熙很意外吴义达的失踪会跟幽无有关系,但他只把震惊藏在了心里,面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故意装糊涂问了一句:“哪位大人?”
周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变成了疑惑,“真不是?”
凌熙摇头,装作不懂他在说什么。
周弋不快地撇了下嘴角,扭头走了。
凌熙望着周弋望去的背影,握着拳头的手背因为心绪过于激动而爆出青筋。
“大人,这次我总能名正言顺地见你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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