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正阳节至
皱眉,苏临看着这信,虽觉蹊跷可摸不着头绪。
眉毛拧成结,苏临问道:“天子调查过你?”
略微挑眉,蒋安不置可否,只暗瞅他一下。
“为何?”眉峰更耸,苏临追问道。
“你可知这妖丹有何用?”略眯起眼,蒋安问道。
“何用?”苏临反问一句。
没直接回应,蒋安接着问下去,道:“近来城中传言,情网马车去了皇宫,你可有听说?”
回忆,苏临道:“好像听过。”
“市井小民都知道的事情,情网之人更是知晓。”不紧不慢,蒋安张口解释着:“要说调查,可不止我被调查。”
看他,苏临又道:“情网有蹊跷。”
突然一咧嘴,蒋安道:“我知道啊。”
苏临问:“你打算怎么办?”
瞥他一眼,蒋安开口:“我能怎么办?我不也是个给情网办事的?”
拧眉,苏临没再搭话。
蒋安便又问:“小神仙,马上要到端午了,有什么安排?”
苏临暗自腹诽:天府又没有端午,我哪知道应该有什么安排?
蒋安又道:“听说这儿要游龙船,不如去看看?”
“随你。”回一句,苏临算是答应了。
此时在另一边的房间里。
杜歧暴躁地低吼着:“你能不能别乱动!”
“九少......”方桓叹了口气,道:“我觉得随便贴就可以了。”
“什么可以?”一丢手上的东西砸在床上,杜歧呵斥一句,片刻又捡起来,虚隔着凑上去仔仔细细摆位置。
“偏头!”杜歧又是一声令下。
方桓依言转过头去,任凭杜歧拿着这清白纹在自己脸上比划。
“嗯......”琢磨半响,杜歧又开口道:“那边儿。”
方桓顺从地又换了一边儿。
杜歧撅着嘴,喃喃自语:“好像还不如刚才呢。”
于是方桓又换了一边,等杜歧又摆弄一阵,却又听得他嘟囔着:“咦?还是刚才看上去好一些?”
这下捣鼓好一阵。
“好了好了。”杜歧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现在出门?”见杜歧收了手,方桓问他道。
摇摇头,杜歧道:“现在出去做什么?”
沉默片刻,方桓道:“我只是觉得,九少你好久没出去了。”
一愣,杜歧很快又挑起眉毛,张口道:“你管我出去不出去?我就想不出去,怎么了?”
“那......”方桓又小心翼翼开口道:“那,端午还要出去吗?”
“去!”瞪他一眼,杜歧抄起手,道:“过节我干嘛不去?”
......
淅淅沥沥几场雨后,端午如期而至,大大小小街道里填充了各种香薰的味道,连同飘香的棕叶清味儿,落到蒋安家的院子里。
“小神仙,今天不会又下雨吧?”望着窗外有些阴沉的天,蒋安习惯性把玩着苏临身后的青丝。
无奈收了笔,看着纸上渐渐干了的墨迹,勾勒出报晓棠的轮廓。
苏临叹气一声,道:“不下。还有,你能不能放手?”
“今晚要出去的吧?”并没有收手,蒋安继续拨弄着那一溜顺滑发丝。
“是。”苏临有些无奈。
又想起几天前杜歧兴冲冲来找自己,说要一同去逛集市的事儿,不禁有些头疼。
逛就逛吧,反正本就要出去,等龙船游湖结束,再去找杜歧应该也不迟。只是这逛集市,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逛。揉揉太阳穴,苏临如是想着。
风平浪静一直等到夜幕,苏临才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总不能就这般走出去?显得有些随意。
在柜子里翻找半天,只看见蒋安上次买回来的那根发带,踌躇一阵,还是拿出来用了。
是不是有些刻意了?瞅着这镜子,苏临又纠结上了,叹了口气,心道:还是算了吧。
“小神仙?”有人推门而入。
苏临还没来得及把头上的发带换下来,只得故作淡然看着他。
有一瞬间愣神,蒋安瞥了一眼他头上,道:“该走了。”
跟着他迈出门,苏临暗瞥一眼院子,问:“杜兄他们呢?”
蒋安应声:“早走了,这天刚擦边儿黑,兴冲冲就没人了。”
轻微点头,苏临便往外走。
......
另一边两人。
正阳佳节,人群比平时更加热闹,熙熙攘攘聚在一块儿。几个成年男子乐呵呵地走在路上,时不时拿斜眼瞅瞅旁边的姑娘,拿胳膊肘怼怼旁边,使个眼神,低语几句,又笑做一团。
挽手并行两个淡妆少女,路过长得好看的青年,皆偷瞥上一眼,藏起泛红的双颊,和另一人私语三声,相互打趣着,“咯咯咯”花枝乱颤走远了。
“喂!你站住!”突然晃过几个小影子,喧闹地跑过去,眼里都映衬着碎影暖光,朝最前面一个正在开溜的男孩儿叫嚣。
“傻子才听你的!”逃跑之余,前面的男孩回过头,朝追着的几人一个鬼脸,又迅速扭身跑远了。
在人群中,方桓走得小心翼翼,头一回见到这般场景:许多人看见了他,惊愕刹那后瞥见他脸上清白纹,又回过神来,甚至有人因为盯着他,抱歉的朝他笑了笑。
屏住呼吸跟着杜歧,四周明晃晃的灯火叫方桓有些恍惚,如此安然无恙的走在人群中,听着一阵阵荡漾的喧嚣声,有一种极不真实感。
他快步往杜歧身旁走了些,余光打量着这个他从未踏入过的世界。
所有人都像是没注意到他一样,从容地和自己身旁的人交谈着,迈着平常的步子从一旁走过,笑着或是争执着什么。
没有谁惊恐万分的叫起来,大喊一句:“有鬼啊!”,也没有谁露出恶心的神色,朝他扔东西,叫他滚远。
一切都很平淡,平淡到方桓走在街上,却有些如履薄冰,生怕自己打破这安详的气氛。
突然瞥见一个小女孩儿正好奇地打量,方桓赶紧收回目光,但听觉灵敏,依旧听着她稚嫩的声音:“娘,那个人是白头发耶。”
“嘘。”孩子的母亲赶忙制止她,道:“闺女,那不是人,是妖族。”
“妖?”女孩儿又继开口:“那他为什么到这儿来啊?”
“那是来保护咱们的妖,和那些妖是不一样的。”那母亲蹲下身去,解释道。
“哦。”点点头,那女孩儿一直目送着方桓走远。
但方桓是不敢再乱看了,直直盯了前面走路。
“方桓?”杜歧瞥他一眼,道:“你一直盯着前面做什么?”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且也被警告过最好别说话,方桓于是没有应声。
“你找不到东西看?”拧起眉毛,杜歧干脆开口道:“那看着我,不准一直盯着前面。”
甩出这一道命令,杜歧又扭头朝前面迈步。
果真不再盯着路看,方桓跟着杜歧停在一个卖东西的地方,五色丝线结成的绳索坠下来,遮住了里面卖东西的女子。
“请问这个怎么卖?”撩开这五色绳帘子,杜歧朝里面开口道。
“哟,你是说这个百索子吧?”立马应声道,女子略微惊愕看方桓一下,又回神朝杜歧开口:“三文钱两根。”
“给。”摸出三文钱递给她,杜歧从挂勾上取下两根五色绳。
细细捋一阵手里的两根绳,杜歧走了几步,才回头对着方桓开口,“手伸过来。”
方桓依言伸手过去,看着他把这五色绳系在自己手腕上。
“这是百索子,也叫长命缕。”自顾自开口解释着,杜歧轻声说,“要一直带着到六月六才能摘。”
“传说牛郎织女相望银河,一年之中只有七月初七才能见面。”扣好绳结,杜歧把另一根百索子递给方桓,伸出手接着说:“所以六月六的时候,要将百索子放上房顶,叫喜鹊衔去,给他们搭桥。”
杜歧盯着手腕上的丝线,眼中浮着细碎光影。
“方桓,”唤他一声,杜歧又迈开步子,“你知道牛郎织女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吗?”
没有搭话,方桓只是抬眼看着他。
“因为天条规定,人和仙是不能相恋的。”杜歧叹了口气,像是在和方桓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即使违背天条,世人想尽办法让他们在一起,”盯着眼前晃燃的灯,杜歧隔了很久很久,才终于道出一句:“可世间所谓的禁律,不也在做和天条相同的事?”
对于天条来说,人仙相恋从未有过,所以遭到强逼分离,对于人间来说,有些事情不是多数,所以大逆不道。
世人寄祝愿于牛郎织女,却吝啬平常眼光于少数者。
方桓看着他,动了动嘴唇但没声音。
“哎,你说的那个什么,龙船?在哪儿呢?”杜歧突然换了语气,开口问道。
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挤着一大堆人的地方,方桓眼神示意他。
眼下密不透风围着一堆人,挤来挤去,嘴里还吵吵着:“哎哎哎,挤什么挤什么?没看见船要走了吗?”
“这么多人?”撇撇嘴,杜歧开口:“咱们去船顶上边儿吧。”
依言点点头,方桓熟练地把人捞起来,一个闪身,翻到一旁屋顶上,几个飞步就顺势落到正要开走的龙船上。
“哎,这儿风景不错嘛。”从高处张望着四面环绕的灯火,杜歧索性坐在船顶上。
“嗯。”方桓也朝那一片辉煌明灯看去。
“坐过来。”拍拍旁边,杜歧抬起头说道。
顺意坐过去,方桓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他旁边,余光瞥着千家万家灯火照亮杜歧的侧脸。
两人在船顶上,一连串明灭闪烁,浮光掠影从眼前晃过。不同于船舱中人声鼎沸,上面的风光显得更为阔静,但视线所及,皆是明火沸腾。
“方桓,”隔了很久,听得杜歧叹了口气:“你说杜府在哪个方向?”
方桓略微一愣。
两人离开杜府许久,生活漂泊流离,曾经给予杜歧最多宠爱和放任的地方,如今注定回不去了。
离家千万里,故人早已去。前路无归路,归期遥无期。
“九少......”想安慰,但不知说什么好,方桓唤他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杜歧说完上一句话便沉默了,出神地盯着某一个地方许久。
“方桓。”突然的低唤。
“在。”方桓立马转过头看他。
眸影浮动,神色如故。灯火璀璨,落尽暖光,恍惚看见誓死血令,追随中飒飒忠贞一个“情”字。
叫杜歧一时间晃了神。
方桓唤他一声:“九少......”
猛地拽住他衣领,杜歧用力一扯,对准就是一咬。
方桓一瞬间惊愕,接着不自觉地反客为主,越发朝杜歧的方向侵袭。
一阵躁动声中,远处恰时传来烟火爆开的声音,“沙沙沙”散落浮光,打碎湖面的月色。
船舱其乐融融,喧嚣肆散,船顶贪求不减,迷离散乱。
无论身在何处,不管人少或多,世人所见风景,本不该有所不同。
“九少,你......”一阵痴缠,余温犹在,方桓不等杜歧脸上绯红褪去,忍不住开口问道。
“闭嘴。”杜歧微喘着气,瞪他道。
只得不说话,方桓却不转过头,继续一直盯着他看,直到杜歧本已经稍回常色的面庞又开始发烫。
“唰”一声站起来,杜歧道:“走。换个地方坐。”
方桓立马顺应他站起身,跟在后面。
船顶本就不宽阔,两人没走几步就到了边上,却正好听得下面两人在说话。
“哎,你知道那个的事儿吗?”其中一个是个怪调男子,正拿捏着神秘兮兮语调开口。
“那个?”另一个听上去温和许多,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那个的什么事?”
“你不知道吧,”洋洋得意,怪调男子道:“现在外面都说,看见那个的马车啊,去皇宫呐!”
“去皇宫?”波澜不惊的语气,另一人又道:“怎么知道是去皇宫?”
“嘿,我和你说,皇宫的人,那都是机警得很,”咂咂嘴,怪腔压低声音继续说,“不过啊,这纸包不住火,这不就露馅了呗。有人亲眼所见,那马车和皇宫的暗卫接头。”
“就前些日子,才又派过去一辆。”怪腔唯恐天下不乱的音调,道:“这皇宫啊,一准是出事儿了!”
“这般流言蜚语你也信?”另一个质疑道:“你如何知道那是那个的马车?”
“这还不简单?”抬高语调,瞬间又降下来,“那上面坐着的是妖呐。”
另一个没搭话。
“说起那个的妖,”思索片刻,那怪声男子又继续开口:“我又想起个事来。”
“什么?”另一个问。
“你知不知道,那个里边儿有个妖,叫什么,向如许的?”半天吐出一句话,怪声男子问道。
“向什么?”另一人直接道:“不认识。”
“这个你不知道,那赌神你该有听说过吧。”怪腔接着开口。
“哦,赌神?”另一个说:“这个倒是听说过,怎么了?”
“这个向如许,就是以前和赌神一起干活儿的妖。”怪腔便解释道。
“所以?”另一人继续追问道。
“这个妖可是古怪呐。”继续说,怪腔故意停顿片刻,“据说这赌神之前,谁找他他也不跟,这赌神一来,主动请缨。”
“哦?为什么?”另一人忙不迭问他道。
“不知道。”怪声男子又开口了:“这还是那个的人告诉我的呐。”
“莫非他们从前就认识?”提出怀疑,另一个道。
“不太可能吧,”怪腔又开口说:“这妖会之前就和人认识?”
......
“哎,”在船顶听了好一阵,杜歧开口问道:“他们说的赌神,该不会是......”
“嗯。”点点头,方桓悄声道:“是蒋兄。”
“那他们说的妖是谁?”杜歧嘟囔一阵,又摆摆手,“算了,不管我的事。”
船舱突然又是喧闹不止,杜歧晃眼一看,侧栏已经挤满了人,争先恐后的摸着铜钱,挤着中间一个卖粽子的。
“别急别急,大家都有份!”见人群水泄不通,卖粽子的那个忙不迭劝道。
“哎,这话不能这么说,”一个大嗓门,听上去很是着急,张望一眼四周,故意道:“这带福的可不是谁都有啊。”
“就是就是!”旁边也起哄开了,开玩笑般嚷嚷道:“还不搞快卖啊,老板磨蹭什么呐?不会是今年,没有卖的吧!”
“哎哎......”赶紧打住,老板忙不迭揭开竹盖,道:“还是老规矩,自己挑。”
满满当当的粽子哗啦一下铺开,人们慌忙挤上去,开始精挑细选。
“哎,咱们下去吧。”见这场景,杜歧来了兴致,开口道:“瞧瞧他们在干嘛?”
“好。”依言站起来,方桓习惯性伸手要将人抱下去。
“哎,”出乎意料地制止他,杜歧道:“我自己下去。”
“啊?”方桓犹豫开口道:“九少,这......”
“你先下去吧。”杜歧接着道:“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这......”皱眉,方桓只得应道:“是。”,闪身下去了。
见方桓没了影子,杜歧这才又扭过头,眼前还是那片浮光跃金。只是朦朦胧胧间,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看着一个方向,杜歧凝神良久,蓦地合了眼睛,喃喃一句:“爹,对不起。杜家,我还是......”
终是没说完这一句话,杜歧咬咬牙,半响才睁开眼,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