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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巷子里出来,还未走几步就迎面碰上几个锦衣华服、牵狗遛鸟的公子哥,黎乔眼皮一跳,没来得及闪开,为首那人已经认出了他。
“呦呵,这不是黎二公子吗?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早就听说你回京了,没想到今日竟有此等缘分。”
大楚都城有三大书院,皆只取贵族子弟,尤以灵犀书院为首,非皇子公侯和四大家族不得入,对人品才学的考量也相对严格。剩下的白兆和离娄两书院则相对宽松,因此人员冗杂,良莠不齐。
一些白兆和离娄的学生看灵犀不顺眼,但又得罪不起,只能暗地里使绊子或冷嘲热讽占点嘴上便宜。而永宁侯嫡次子杨阶就是其中“佼佼者”。
论身份,杨阶倒也不差什么,但他从小恃宠而骄,为人阴狠残忍,十三岁就因琐事打死家奴,又常年混迹于花街柳巷,因为品行问题被灵犀书院拒绝,最后只能去了白兆书院。
慕容瑜、祁祯和柳方洲当年虽被戏称为“京城三恶”,其实也只是因为他们太过高调,横行霸道惯了,但到底有慕容恪和黎乔看着,他们不敢闹出大乱子。但杨阶却是实打实的欺男霸女,为恶一方。
少时遇上了看不过眼的事,“京城三恶”也没少教训对方,因此黎乔也被他记恨上了。更要命的是,当年温澈在玄甲卫因一时不忿打断了杨彦一条腿,断了对方从军之路,而杨彦正是杨阶的堂兄。
黎二公子力保一个奴隶,把永宁侯一脉得罪得彻彻底底。
黎乔不想和他纠缠,熟料杨阶身后一帮人嘻嘻哈哈围了上来,将两人团在中间。
“黎二公子别忙着走啊……”
“原来这就是太上皇盛赞过‘汀兰玉树’黎越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你懂什么,黎二公子如今可是靖北王身边的大红人……”
平安拼命推开想靠过来的一群流氓,急道:“你们吃了豹子胆敢得罪我家公子?”
那些人嘻嘻笑道:“哪敢,我们只是想和黎二公子多亲近亲近,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黎二公子恐怕高兴的很呢,他不就喜欢男人这样吗?哈哈哈……”
黎乔脸色有几分苍白,静默了片刻,只看向杨阶,冷冷道:“杨公子闹够了吗?”
杨阶心里一怵,但不愿在人前显露,再加上他上面有个大哥压着,别人都讨好他,叫他“小侯爷”,偏偏黎乔要叫他“杨公子”,更是戳中了痛处。
便笑道:“黎二公子这是什么话,咱们也算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今日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在下就在前面醉香楼,请黎二公子小酌几杯叙叙旧情可好?”
“我还有事,不能赴杨公子的约,请让开。”黎乔不想再和他纠缠,便要从他身边离开,杨阶没细想,径直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人扯了一下。
“别急啊……”杨阶感受到手中细滑的肌肤,忽然像是哑了声。他抬头看清了黎乔皱眉的表情,恍然察觉这人长得……啧啧……虽说年岁也不小了,但这样清隽的一张脸,再配上那含羞带怒钩子似的桃花眸,确实还挺诱人的,难怪连靖北王都把持不住。
他虽然男女不忌,但也不敢真的动这人,正要找个台阶下,就听见一声怒吼:“放手!”
周围人都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一处看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冲进人堆,抓住杨阶的手腕一掰,“咔嚓”一声响,杨阶后退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大概是断了,痛苦地哀嚎起来。
“越之,你没事吧?”
黎乔摇了摇头,瞅见那边乱作一团,无奈:“你下手太重了。”
祁祯恨恨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恨不得……”
他忍住了后面的话,黎乔却有几分诧异,祁祯虽然冲动,但也不是如此鲁莽之人,只得道:“罢了,他已经受了教训了,我们走吧。”
银鞍白马数风流,谁人不识安远侯。
至少明面上,祁祯一个虎贲将军的名头倒是比黎乔重多了……几人从人群中离开,杨阶随行的纨绔和侍从没一个敢拦着。
过了一条街,祁小将军忽然讷讷道:“越之,你……近日,可还好?”
黎乔点点头:“很好。”
祁祯勉强笑了笑:“你还怪我吗?上次的事……”
“没有,小侯爷,你是明事理之人,我相信你心中自有公道。”黎乔淡然道。
祁祯沉默了会,忽然道:“你跟我来。”
他小心翼翼地拉着黎乔的衣袖,生怕冒犯了他,又生怕他不来。
黎乔心中苦笑了一声,还是顺了他的意思。
平安忙跟了上来。
走过一条街,祁祯拉着他进了一家酒楼,三人在二楼坐定。
祁祯看着不远处街对面的驿馆,有些怔愣。
黎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好奇道:“你想让我看什么?”
祁祯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竟然犹豫了起来。
“不然……我们还是走吧……”
话音未落,几个人从驿馆走了出来。
黎乔愣了愣。
是慕容晗明。
一绯红纱裙,金珠满身的少女跟在他身边,笑靥如花,不知说了什么,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恋慕之情。
慕容晗明倒是没怎么动作,俊美无俦的脸上也无甚表情,只是难得静静听着,显出几分专注来。直到那少女将一个荷包递过来,他才伸手收了,放入袖中。
身后高大的成年男子笑着将少女拉了回来,朝慕容晗明躬身施礼,算是送客。
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靖北王的态度也说明了一切,他和这两个人很是亲近。
等到王府的马车碌碌经过,黎乔才转过眸看向对面。
“小侯爷想说什么?”
祁祯咬了咬牙,“方才那对兄妹,便是南丰国王子封遇和郡主封梓莘。”
“不错,果然容貌出众。”黎乔淡淡品了口茶,这酒楼不怎么样,茶也粗陋。
“京中早有传闻,皇上要为他与封梓莘赐婚,越之,你作何想?”
黎乔思索了片刻道:“听闻大楚已经派使臣出使南丰国,勒令国舅爷李嘉再俸封氏,若他识时务,定然会将封氏兄妹接回国,让封遇当国主。若是不识时务……大楚少不得要替天行道,帮封氏收回故地了。”
祁祯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读出什么来,最后还是无奈地叹息:“无论如何,有大楚撑腰,谁娶了封梓莘,都可以称得上南丰国半个国主,甚至将来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靖北王……人才武功……确实是上上之选。越之,我想知道的是,倘若真如我们所料,到时你该何去何从?”
祁祯的话中满是担忧关怀,黎乔却觉得比刚才杨阶的为难还让人尴尬。
他真有万分把握慕容晗明不会娶妻吗?
他没有。
慕容晗明没有那些年的记忆,或许在他眼里,目前这场关系不过风花雪月过眼云烟。即便他真的有娶妻生子,入主南丰国的打算,黎乔其实也怪不到他头上。
黎乔轻叹了口气,“小侯爷,事情或许不像你想得那样糟糕……”
祁祯却忽地激动起来:“你为何对他这么纵容?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离开他?越之……”他深吸了几口气,“我知道他是你看着长大的,但我们何尝不是青梅竹马……我一直都在等你……我知道当年让你伤心是我的错,但我保证永远不会再犯,我只会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他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襟,似乎里面有什么苦痛的东西要溢出来了……“我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在长公主府没有说出实情……越之……”
这是第二次袒露心声了,黎乔真的相信了祁祯的痛苦,他没有想到,这件事对对方的影响会如此之深。竟然让他抱着这样愧悔的心情一步步走到今天,仍然无法放下。
应该是要对这件事做个了断了。
祁祯……虽然做得不对,但也不至于要受这么久的折磨。
“小侯爷,三年前我在凌云寺下别院见过韶德郡主一面,当年确实是她给你下药,因为她误会我和……陛下有私情,便想借此毁了我的名声。”黎乔回忆着,“她被圈禁在凌云山,前不久才得以回了京城。她已经受过惩罚了,我早就不恨她,更加从未责怪过你。你当年的选择,并没有错,若是我,说不定也会这么选。”他释然地笑:“名利于我如浮云,我本就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墨恒,所以你再也无需自责,放下吧,好吗?”
祁祯听他说着,双目愈发通红,良久,他转过头,苦涩地笑:“你当知道,即便不是为此事,我也想和你……”
黎乔愣了愣,还是叹了口气:“可是从始至终,我都把你当做至交好友,这一点从未改变。”
祁祯“咯咯”笑了两声,带着几分苍凉,即便心痛,他还是要把话说完:“若是至交好友,我更要提醒你,慕容晗明早就不是当年的温澈,他偏激残暴,刚愎自用,严刑峻法令靖北军人人自危,虽能逞一时之勇,绝非长久之计。我并非刻意诋毁……若你能劝得了他你便留下,若有一天,你发现你也无法可想的时候……一定要趁早抽身,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
黎乔笑了笑,最终还是点头,“好,多谢。”
两世相护之情,黎乔知道祁祯是真的为了他好,即便给不了承诺,也该让他安心。至于其他,黎乔相信祁祯的人品和将才,若是真遇到了什么事,他定会多注意慕容晗明的状况,不叫他再犯杀孽……
两人从酒楼出来,祁祯叫了车马来送他,黎乔本就有些头晕,便没有推辞。
等回了王府,却发觉下人的眼神闪烁,不敢直视他,有些不太对劲。
黎乔今日疲惫,暂时不想深究,便径直回了主屋,却不料院子里跪了好几个人,见他回来,齐刷刷抬头看过来,那眼神,竟似满怀怨恨。
“你还我哥哥命来……”白衫的少年扑上来就要打他,被平安匆忙拦住。
黎乔不由心中一沉。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少年叫做柏喻,前几日他曾经去惊鸿苑看过他生病的兄长,还给对方请了医师,莫非,人竟然死了?
今日这麻烦,还真是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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