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

　　到白常山研究室后，莫宁本来以为他会搞大阵仗，但白常山没有怎么对他进行什么所谓“身体检查”，他只是看了莫宁一眼就说：“好了，可以走了。”

　　“哎？那么快吗？”

　　“你那位沉教官很细心，不过他太过担忧你了。”白常山说，“那个庄别背后的恐怕就是人类的那位大人，你唯一的价值不过是能力，所以他最多就是抽了你的血或者带你去做什么CT。”

　　莫宁很多次听到他们说那个词了：“‘那位’？”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白常山从桌子上抽出几份文件给他，“你代家族参加那个‘锻造计划’的事情也是正好有了借口，那两位人类派来的教官都是有分量的，在那里你也可以学习到更多。不过最近收到情报说盛家的人已经去别墅找你了，所以今天正好就去一趟吧。”

　　他没有说“你家”而是“盛家”，显然是知道了什么，但也什么都没有问莫宁。莫宁感到心里一暖，小声道：“谢......”

　　白常山瞟了他一眼，莫宁赶快改口：“我知道了！”

　　“锻造计划结束后，”白常山忽然说，“如果你真的变得有能力，说不定就算是赫利奥斯也不会拒绝你给他打下手。”

　　莫宁的心率一下就加速了：“您，您是说我可以帮长官——”

　　“那也不是我决定的，你要说服的是他。他担心你会被欺负，会受委屈，会面对很多自己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那你就要用实力告诉他，你不害怕这些。”

　　莫宁刚想说话，就听他继续道：“不要现在就信誓旦旦下什么保证。这世界很大，人心也很复杂，你现在还被保护的很好，你还看不到很多别的东西。这次的锻造计划也是对你自身的考验，你以前接触的很多都是我们，是法塔尔人，而现在，你该以一个新的莫宁的身份，再去面对人类了。”

　　那双银色眸子看着他，语气又慢慢放缓：“不管遇到什么，都要记得，我们在这里。”

　　莫宁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离开了研究室被送到了别墅。

　　他也有很久没回到别墅，但里面却一尘不染。莫宁小心地走进去，鼻尖闻到一股美食的香气。

　　走到厨房，他发现火上正熬着粘稠的瘦肉粥。烤箱里正烤着漂亮的杯子蛋糕，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欢迎回来。”

　　莫宁扭头，看到长官站在门旁。他身上还穿着围裙，手里拿着的是一捆小葱，带着满满的烟火气息。这模样是莫宁从没看到过的，让他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好厉害......”莫宁说，“这是长官做的吗？”

　　“是的。”赫利奥斯走到厨房里，搅动着火上的粥，“饿吗？”

　　“还、还好......”

　　“那就稍微等一下吧。”

　　莫宁站在旁边，看着长官熟练地处理食材，然后让他们变成一道道美味的佳肴。以往莫宁也是知道长官会做饭的，比如上一次来别墅的时候，还有偶尔在六翼也能喝到长官煮的粥。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那么直观的看见长官做这些，总让莫宁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您、您真厉害。”看了半天，到最后他还是只会说这一句话。

　　赫利奥斯揉了揉他的头。

　　饭菜已经上桌，烤好的小蛋糕放在保温箱里当作饭后甜点。莫宁尝了一口菜：“好好吃！”

　　“你喜欢就好。”

　　每一道菜都非常合莫宁的口味，莫宁吃饱喝足后忍不住道：“长官为什么什么都会啊。”不管是战斗方面，还是生活方面，他好像从没看到长官有什么不会的。

　　“你这样夸我很开心，但我也有很多要学习的。”赫利奥斯失笑。

　　莫宁看着他带着浅笑的面容，微微愣了一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蔓延在心中。

　　“长官......长官已经很厉害了，我一直觉得长官像是无所不能一样。”莫宁说。

　　“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但是我很希望能做到无所不能。”赫利奥斯站在桌边，他俯身在莫宁额头上点了一下，“你也在学习，我也在学习。”

　　“唔......”

　　莫宁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却传来了门铃的声音。他打开门，发现外面是位穿着西装的男人。

　　他认识这个人，那是老太太的律师：“赵律师！”

　　“我找了你好多次，总算这次见到你了。”赵律师笑道，“最近很忙吗？”

　　“嗯，有一点吧。”莫宁不好意思地说，“麻烦您了，让您跑那么多次。啊！您请进。”

　　莫宁带着赵律师进入客厅，他没有看到长官，应该是回到楼上去了。

　　“我就直接说了，我这次来是老太太托我办事，那个计划，你准备好了吗？”

　　莫宁点头：“我明白的。我已经准备好了，您放心。”

　　赵律师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您、您如果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告诉我。”他的神色并没有隐藏，因此莫宁很清楚地看到了他面上的犹豫。

　　“那个‘锻造计划’，并不是儿戏，不是像你们小孩子军训那样的存在。”赵律师说，“不要太过乐观。”

　　“嗯，我知道，我也有所准备，谢谢您。”

　　他神色坦然，赵律师本来想说些什么，但一时却无从开口。

　　“这是文件，你看看没问题就签下吧。”

　　那是他要求的，和盛家断绝关系的协议书。赵律师又忍不住道：“老太太很担心你，她听说最近联系不上你，几天都没有睡好。她还是很疼你的，你完全没必要因为一时气愤签这个......等你回来，盛家还是会有你的位置。”

　　莫宁静静地凝视着那白纸黑字的协议书，摇了摇头。

　　“谢谢您，但我不是因为一时气愤才提出这个要求的。”他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我只是想......不，没什么。”

　　他将文件还给赵律师，笑道：“您别担心，也让老太太别为我担心。我最近过的很好，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朋友，每天都很开心。”

　　赵律师看着他的表情，最终也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

　　只是到了门口，他递给了莫宁一张卡，说：“老太太说，若你执意要签那份协议书，就把这个给你。”

　　赵律师说完就离开了，只留下莫宁一人看着手里的那张卡。

　　他关上门，走回了客厅。赫利奥斯站在楼梯的台阶上，见莫宁回来，走下去抱住了他。

　　“长官......”莫宁有些脸红，“我没有难过，我说了的，我不是小孩子了。”

　　“嗯，你不是小孩子，只是我想抱抱你。”

　　莫宁把脑袋埋在长官的胸口，赫利奥斯低头时，莫宁能感觉得到灼热的气息从耳边划过，长官蹭了蹭他的发顶。

　　“长官，我以为我会很难过，但其实没有。”莫宁小声说，“我是不是很奇怪？”

　　那天下着大雨的晚上，他确实很伤心。但自那天之后，他就像忘记了曾经杀死莱尔那样，同样忘记了这些悲伤。

　　所以到了今天见到赵律师时，他以为自己会想到过往而落泪，但其实并没有，他好像只是普通地处理了一件普通的事情一样。

　　“如果不难过的话，你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什么......莫宁想，比起曾经的一切，他更想担心一下要开始的锻造计划，担心一下自己和庄别，和沉鹧的事情。

　　“在想锻造计划，和教官们的事情。”说到这里，莫宁抬起头来仰着脸看他，“长官经历过背叛吗？”

　　赫利奥斯轻轻地愣了一下，片刻后他说：“当然。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我的事情，是我的，嗯，朋友吧。”莫宁摇摇头，“那长官也会很难过吗？”

　　两人坐在了沙发上，赫利奥斯向后靠去，他望着天花板，似乎在思索什么。

　　“我有我的想法，但它或许并不适合讲给你听。”过了一会儿，赫利奥斯说，“因为如果我说了，我会很担心你把它也当作你的准则。”

　　莫宁微怔。

　　“我很愿意为你解答一切疑惑，莫宁。”他握住莫宁的手，“但有些时候，对于一些答案，我个人的想法并不一定是正确的。”

　　莫宁懂长官的意思，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就算长官觉得可能不对，我也想听一听......梦魇对我说，‘你该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所有人，但也该以最大的善意对待他们’。”

　　“这是长官的想法吧......但就算长官这样告诉我，我也根本做不到。”莫宁小声说，“我做不到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也同样做不到以最大的善意对待一个对我怀有恶意的人。所以我只是想知道，长官是怎么想的。”

　　说完他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如、如果长官不方便告诉我也没关系的！我、我不该这样冒然......”

　　赫利奥斯笑了笑：“他怎么什么都告诉你了。这没什么，我很愿意告诉你你想听的一切，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我能一直这样能够帮助你。”

　　莫宁脸又红了，他抱着膝盖嘟囔：“长官太犯规了......”

　　“就像他说的一样，对我而言，我会先做好最糟糕的打算。但即便会发生最糟糕的情况，也还是要尽力去保护每一个人。”赫利奥斯摸了摸他的头，“就是这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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