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的自我修养

　　工作台上现在很干净，只有两张皮料和一盒金属边角料，还有工具箱，方汶鹤盯着那两块皮料看了半天，硬是没看出来是什么动物皮，上面没什么特殊味道。
　　可能是牛皮吧大概。

　　许叔先让他把老板娘给的腰包解下来，又给方汶鹤量了腰围和腿围：“你妈妈居然把这个都给你了，看起来是对你相当的有信心啊。”

　　感慨着岁月是把杀猪刀，许叔一边让方汶鹤把腰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一边按着量好的尺寸在皮料上做标记，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其方汶鹤小时候的故事。

　　“你小时候可娇气了，隔三岔五的就要吃这个吃那个，吃不到还蔫巴，可把你妈妈愁的不行，要不是宋医生说你想吃的那些东西他们有卖，我和你妈妈都得要走偏门了。”

　　这个满是时间痕迹的小腰包被许叔小心翼翼地放在工作台上，他比这个腰包还要大粗糙的双手轻柔地在不伤害到原有材料的情况下把腰包拆解。

　　“你妈妈的第一个工具包就是我做的，后来坏了，这个是我后来趁她不注意偷偷替换的，嘿，她到现在还没发现呢。”

　　许叔的语气很自豪，也是对自己手艺的自信，他在工具包的原有基础上做了一些改良，添加了不少卡槽，边做还边说：“文文你这怎么腰就那么细呢，快赶上你妈妈年轻的时候了。”

　　“小时候给你喂的胖乎乎的不挑食了，抽条的时候又挑嘴了是不是？看看，一身腱子肉就这小肋巴骨，没点肉撑着怎么工作啊。”

　　林鸩听到这的时候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搭档的我看都不用看，更细，满月的时候别折了。”

　　林鸩的笑声戛然而止，这回轮到方汶鹤笑了。

　　他努力探索这这具身体深处的记忆，接上话：“没有没有，青春期发育吗，那时候是瘦了点，叫我妈给补回来了，训练量也增加了，不然能够有这一身肌肉吗。”

　　方汶鹤你离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许叔上手一掐，豁，真材实料，但是总有点不太对：“你妈是不是给你用的她那套方案啊？太薄了。”

　　嘴里嘟嘟囔囔说老板娘的训练方式不适合男孩儿，但许叔也理解，不同的训练方式能够让人掌握在不同环境下的优势，也是为了方汶鹤好。

　　“算了，这套技巧倒也挺适合你们的，现在改也来不及，等这次满月过了你来我这边待一阵子，下次满月之前我再送你回去，你妈那里我去说，正好你的搭档这身形更适合她那套。”

　　看着被绑在椅子上蒙住眼睛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记忆，还有在草坪上对打被老板娘单方面碾压的片段，方汶鹤望着许叔，他可能在这位壮汉的手下撑不过五秒——不，可能撑不过一拳。

　　还能怎么办哦，只能答应喽，反正林鸩肯定比他更惨，这货的身体是个货真价实的、没有受过训练的学生。

　　也可能不是学生，方汶鹤能找出来的记忆都是零碎的片段，林鸩那边的身份信息上更是一个白板，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一边的林鸩见他们聊得挺好，就自己在工作台后面的展示墙那边待着了。

　　展示墙被不知名的金属和暗红色的土块围住，上面隐约有血腥味，不过需要凑近了才能闻到，参杂在工作室内的奇怪气味里，很难分辨。

　　如果不是林鸩这具身体自带的本能反应，他甚至察觉不出来。

　　里面的展物并没有被仔细打理过，它们大小不一，分布顺序很混乱，就好像是刚被带回来后随意挂上的，灰尘和蛛丝在展物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和睦相处，稍微凑近还会惊动一些小小的捕食者。

　　林鸩扫描了一下，结果全是乱码。

　　AI1228也很疑惑，甚至还自检了一遍，但是得到的结果就连它自己都不能查看，不是权限不足，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拦着它不让信息被人知道一样。

　　林鸩若有所思，他这具身体里的记忆被屏蔽的很完美，什么信息都得不到，还是晚上回去后看看随身物品里有没有什么提示吧。

　　他继续看着展示墙，上面的展物被钉子钉住，看起来很有年份了，钉子大部分都是生锈的，不过展物后面墙表示着这些东西被挂上去的时候还很有活力，不然也不会有完美符合这些干瘪展物的印痕，以及被钉子撑出的裂痕。

　　展物虽然都很干瘪，但也能勉强看得出它们生前的形状，像是兔子和老鼠之类的小动物是最容易看出来原型的，不过死了那么久还能看得出来皮毛油光水滑的老鼠也是少见，它简直干净的离谱，是所有展物里最干净的一个。

　　林鸩试着吹了点灰过去，但是那些灰尘就像是有生命一样，避开了这只老鼠尸体，那双干瘪的小眼睛似乎还带着嘲笑看着他，尾巴挑衅地还朝着林鸩勾了两下。

　　很好，老鼠干，你成功引起了林鸩的注意。

　　“许叔，你这边的钉子好像有点松，锤子在哪我帮你钉紧点！”

　　许叔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方汶鹤也看向林鸩，他身上已经满是灰尘了，不过看起来林鸩并没有注意到。

　　许叔也看到了那只不同寻常的老鼠，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锤子，掂量了一下，觉得林鸩能拿得动，丢了过去：“接住了！”

　　锤子不大，看起来和小孩做手工用的玩具锤没有区别，但林鸩差点没能接住，谁能想到没有他小臂长的锤子拿起来能有二十多斤重，工具箱能装这么沉的玩意儿还没坏也是质量好。

　　不过锤子到手，林鸩对着钉住老鼠的钉子就狠狠砸了上去。

　　“铛”

　　“兹——”

　　伴随着砸钉子的声音，一声尖锐的鸣叫也随之而起，方汶鹤捂着耳朵看着林鸩拎着锤子走了过来，身上干干净净。

　　咚的一声把锤子放工作台上，林鸩活动着手腕，说：“许叔，你这工具真的有够沉的。”

　　许叔狠狠拍着林鸩的背，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文文选你当搭档还行。”扭头看着还在捂耳朵的方汶鹤，心下了然。

　　“又没戴耳塞，都说过多少次了，回去之后你妈妈肯定说你。”

　　方汶鹤还在捂耳朵：“出门的时候我妈没发现，叔你这肯定有新的，先预支一对嘛。”

　　许叔不给，对着方汶鹤向下摆手：“想都别想，给你个教训。”对上林鸩又是和蔼可亲：“小林，你继续看，要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工具就找叔要啊。”

　　“好的许叔。”

　　看着林鸩哼着歌走回展示墙那边，方汶鹤只能继续捂着耳朵看许叔工作，没办法，那声尖叫对他而言太大声了，现在还有混乱的声音在他耳边细细碎碎私语，而且要不是两只手都用来捂耳朵了，他连鼻子也要捂住。

　　就在林鸩把锤子砸下去的时候，浓烈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气味也爆发了出来，那是血腥和恶臭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比放了半个月的垃圾气味还要浓烈。

　　但方汶鹤的身体却告诉他这股气味是他习以为常的，是能被吞下去的食物，所以他能够正常呼吸而不是被熏晕过去。

　　可去他妈的吧，方汶鹤心想，我不至于把个老鼠当饭吃。

　　他拿出老板娘给的饭团，压制着被那刺鼻气味带起的食欲，一点点地吃着。

　　许叔看方汶鹤把手放下来皱着眉头在吃饭，心底叹气，这孩子还是那么倔。许叔递给方汶鹤一个崭新的酒壶：“就着这个吃。”

　　方汶鹤接下了，打开酒壶后还是一股血腥气，但是他没有去问这是什么，只是就着它一口一口啃着饭团，它的味道和闻起来一样，腥甜。

　　以防自己吃的太快，方汶鹤是看着展示墙吃的。

　　林鸩就在那边晃悠，他发现了这些展物的不寻常在哪里——明明都是干瘪又没有生机的，却能跟着他的动作轻微移动，林鸩觉得自己像块磁铁，这些展物就是铁渣，他要是蹦几下还能跳出个磁场类大题。

　　除了小型动物之外，还有被网兜兜住的碎块，干涸的血迹附着在金属线编制的网兜上，似乎轻轻一碰就能落下来，林鸩也就只看了看，没有动手，虽然这确实很让强迫症难受。

　　在林鸩砖头的时候似乎听见了遗憾的嘘声，他没去理会，因为展示墙最中间那个已经风化的生物头颅已经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很像山羊，但是有四支角，两支顶出前额，另外两个在应该是耳朵的部位，盘旋着朝向正前方，角很锋利，上面还有砍痕，看得出来留下这道痕迹的人很用力，几乎要把它砍下来了，但是这个生物应该很聪明，它用另一支角别住了斧头，这也能说明在这支角上牢牢嵌着的利器碎块的由来。

　　也能看得出来最后砍下这个头颅的人很生气，在把它砍下来的时候还踹了一脚，对，这个“羊”头还有上下牙，很锋利，但是是歪的。

　　残留的皮毛看着很硬，粘着成块的污垢。

　　林鸩觉得自己再多看一会儿就要吐出来了，太丑了这个东西，根本就不像是碳基生物能长出来的样子，就连深海里那些随便长长的鱼都比它好看。

　　哎左边那个好像安康鱼啊哈哈哈哈——哦还真是。

　　林鸩开始思考这个城市里为什么会有安康鱼，这很好解释，可以是从海鲜市场买的也可以是自己捕捞的，但是这个安康鱼未免也太……花里胡哨了吧。

　　长得像蓝环章鱼犯了错的产物，小灯笼还亮着，虽然亮度很低，但确实是亮着的，在林鸩过去仔细观察的时候亮的更厉害了，一圈圈的纹路从外到内闪着光，应援打call都没这有规律。

　　方汶鹤也看见了，还看呆了。

　　“咕咚”

　　咽口水的声音很大。

　　许叔看着方汶鹤捧着半个没吃完的饭团，腿上放着半空的酒瓶，看他盯着那只雾鱼咽口水。

　　许叔：这孩子是不是没吃饭啊？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