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都

　　“你以为你随便说几句，我就会原谅你了？你耍我玩那。”墨卿猛的推开他，揪住他的衣领，骂道。

　　侑觞无奈笑笑。

　　“怎么这么热闹啊。”缙云晰的声音传来，与黎秋一同进门。

　　众人见黎秋进来，纷纷让道。

　　黎秋看见侑觞面目，并不惊讶，倒是缙云晰反应挺有意思。

　　“这是哪位？”他很认真的问。

　　绿袖捂嘴一笑：“这是侑觞大人呀。”

　　缙云晰惊讶，盯着他直看，侑觞颇为尴尬。黎秋有意无意的挡在缙云晰身前，阻断他的视线。

　　缙云晰看脸的嗜好，到现在也没有改好。

　　“尊上，您来的正好，属下有事禀报。”侑觞意欲下床。

　　“等你病好了再说也无妨。”黎秋劝道。

　　“不行，是要事。”侑觞坚决。

　　黎秋点头，其他人便知趣出去了。

　　屋里就剩黎秋与侑觞二人。

　　黎秋道：“很久没有见过你这张脸了。”

　　侑觞苦笑：“我也是。对了，尊上，我此去魔夜林并非一无所获。其实那天我落进陷阱之前……”

　　侑觞失足掉进陷阱，并未直接落入尖竹包围中，他及时魂化命纹，委身伏在狂口狮上，保了自己一命。只是很快成群的敌人出现在他周围，向他施压，侑觞敌不过他们人多势众，没有逃过尖竹的锐利。

　　五脏六腑都被刺中，全身的力气都随着这些伤孔流干净了。只留了些许意识还在。

　　上头观望的敌人窃窃私语。

　　“现在怎么办？”

　　“按照上头意思，送他回魔宫。”

　　“抓到了黎秋的心腹，为什么要将他送回去？”

　　“开战的借口罢了。这次战役，我们势在必得，到时候里应外合，黎秋无路可逃。”

　　黎秋当然明白，里应外合四字一出，其中自然有诈。

　　“尊上认为这，里，是谁？”侑觞问道。

　　黎秋面色严峻，目光也锐利起来。

　　“进宫的官员。”他低沉道。

　　“此次进宫官员众多，如是要查可能不便。一旦让他们知晓尊上对他们心怀戒心，生出嫌隙，不利于大局。”侑觞建议，句句中肯。

　　黎秋墨绿的眼珠在眼眶里微微转动，他转身坐于圆桌旁，呈思考状。过了会儿，他闭上双眼，似乎找到了方法。
　　他道：“这次进宫的官员大多带了女眷。”

　　侑觞心领神会：“尊上的意思，是以他们的妻女作为人质。这样会不会太过分。”

　　黎秋也无可奈何：“权衡利弊。”

　　“属下明白。”

　　侑觞心觉，他若有黎秋一半的果决，他也不必欺骗自己，欺骗墨卿一百年了。

　　“听说这次多亏风神大人的言咒，属下才能捡回一条命。得空，须得感谢他。”

　　黎秋闻言，看了看侑觞的脸，脸上露出了一种类似不悦的表情，却又非真的不悦，倒像吃醋的尴尬。

　　侑觞心笑，立即改口：“只是属下身体未愈，这谢，还请尊上替属下转达吧。”

　　“嗯。”黎秋答应的极快，他自己也发现了，所以显得有些羞涩。

　　“你养着吧，宫里的事你暂时不必操心。”黎秋起身要走。

　　“是。”侑觞答应，将他送出殿外后，便转身回了床上歇息。

　　墨卿待黎秋出门，立即冲了进去，指着侑觞的鼻子破口大骂，将他一百年的思念和伤心全都吐了出来，真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侑觞只是淡笑，毫无生气之意。

　　黎秋搂着缙云晰往浅微殿去。

　　“今天这么早就结束了吗？”缙云晰问他。

　　黎秋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个嗯字。

　　“你看起来很累，异派让你这么头疼吗？”他问。

　　“这场仗将会决定魔都的未来，绝不能败。”黎秋回答。

　　缙云晰停下脚步，郑重其事的问道：“那我可以上战场吗？”

　　黎秋叹笑，使着宠溺的语气：“可以。”

　　缙云晰喜上眉梢，一股脑儿的抱住黎秋。“真的吗？我还以为你不给去呢。”

　　黎秋回抱住他，抚摸着他的头：“就算我说不可以，你也会想尽办法去的吧。”

　　缙云晰讪讪笑道：“嗯，应该。你应该很累了，回宫休息吧。”

　　黎秋：“我休息了，你做什么？”

　　缙云晰回答：“我下棋啊。”

　　黎秋：“你不是从来不喜欢下棋的吗？”

　　“万事都要学一学嘛。面对敌人，精心周旋之后，给他致命一击，这才是下棋的乐趣所在，不是么？”他这话说的意味深长，神态认真，貌似有自己一番独特见解。

　　黎秋：“你高兴就好。”

　　半月后，侑觞身体痊愈，便立即去前殿帮忙。

　　黎秋刻意泄露出的消息，立即让藏在官员中的奸细露出了马脚。

　　那奸细本想趁夜将消息传出去，被侑觞在城门堵截。

　　黎秋亲自砍下他的首级，将其悬挂在城楼上。一时间，魔宫嘈杂的人群安静了许多。

　　“黎秋，战争即将爆发，你怕吗？”

　　缙云晰坐在棋盘前，黎秋躺在床上，熟睡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可是一点都不怕，反而很期待呢。”
　　一抹怪异的笑容在他脸上转瞬即逝。

　　他五指探进棋盒里，抓了一把黑子移到棋盘上方，蓦然松手，棋子纷纷砸落，迸溅出棋局之外。

　　烈狱塔内。

　　“嘿，清醒了吗？告诉你件有趣的事，魔都要起战争了。”

　　青年虚弱的躺在莲台上喘气，他方才才受万箭穿心之痛，现下心力交瘁，痛的半死，却死不成。

　　他颤动着无力的双唇，哆哆嗦嗦：“与我何干？”

　　“确实，那样的纷乱复杂的世界不适合你。你只要安心的做这笼中鸟，日日为我歌唱便好。”

　　“我到底错在何处，要受这样的苦。”青年攥紧双拳，愤恨却无力，只是低喃。

　　“错的不是你，错的是那些惩罚你的人。他们创造出这个不公的世界，还放任自流。自诩正义，不过自私自利的小人。为了掩盖自己错误，而让你们替其受难。”

　　“他们的错误是什么？”青年有气无力的问它，他也并非想与它对话，只是时间久了，不说话会很痛苦。

　　“没有人的手是干净的。只要你的实力够强，那别人便看不到你的错处，可如果你是个弱者，那么你全身都是错误。是非对错，本就在于观者，而非本身。”

　　“你到底是谁？”青年听着它颠倒黑白的话，明知不对，却忍不住去轻信。

　　“那你知道你是谁了吗？”它问。

　　“明烨。”他回答。

　　“对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大错。”它大笑道。

　　“错在何处？”青年追问。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余音袅袅，散了。

　　干燥的岩壁又奇怪的滴下水来，一滴正中他眉心，冷入骨髓。他额头上的火焰黥纹犹如被水浇灭一般虚弱的冒着烟气。

　　他无神的念念叨叨着他梦里出现过的人名，以此来维持自己的意识。

　　“千枝，山赫，河桢，黎鸢，黎容，缙云煦。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是谁。那双眼睛，在他的瞳孔里可以看见我。”

　　他抱着自己的头，拼命的想要想起那人的姓名。只是强行唤起记忆，让他头疼欲裂。

　　他摸了摸胸口，破败的衣襟，少了些什么。

　　“这里应该有……”

　　有什么，是什么，这里该有的却不在是什么……

　　青年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做了决定。

　　“我必须要出去！”

　　又过半月，异派战书来下，一剑射在魔宫门外，惊了一城镇守的士兵。

　　异派约战于寻凄海旁千米外的平地，黎秋应了，他这方的士兵皆通水性，形势于他们来说并不吃亏。

　　开战那天，黎秋穿着戎装，披散的头发扎了起来，他站在队列最前，英气逼人。

　　侑觞站在另一支队伍前面，脸上带着一只面具，遮住了他英俊的脸庞。

　　他二人各拥一半虎符，各自号令一半的军队。

　　缙云晰轻装上阵，跟在黎秋身边。墨卿也上了战场，带着医疗兵走在最后。

　　绿袖从宫内匆匆跑出，整洁的宫服在一片戎装中显得那么难能可贵。

　　她经过墨卿，与他相视点头，继而径直跑向侑觞，停在他面前。

　　她轻微喘着气，从袖中抽出一块丝帕来，叠的整齐，塞入侑觞手中。

　　“大人，我等你回来。”

　　她微红着脸，猝不及防的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最后深深望他一眼，将他的模样印进心海。

　　“无论您长相英俊还是丑陋。绿袖心里永远都只有侑觞大人一个，这一点决不会改变。”

　　她转身潇洒离场，侑觞呆站在原地，久久才缓过心神。

　　等他的人又多一个。

　　“希望能平安归来。”黎秋望了眼身后的魔宫。

　　“一定会的。”缙云晰看着他，笃定道。

　　黄沙漫漫，白雾蒙蒙。将奢华的魔宫遗留在身后，虚幻如斯。

　　前几日，佣兵的将领已经回到自己的领地，当然他们的女眷被留在魔宫安置保护。

　　眼下黎秋带着他手边的士兵从魔宫出发，其余各地的将士也带着他们的兵各自前进。三十万的大军将从四面八方而来。

　　以黎秋商定的计划来看，他们驻扎在北边，而异派则在南边。若是能成功将异派包围其中，最好不过。

　　只是异派神秘，不知他们会从何地出发，也不知他们实力，只能大概估计。

　　黎秋自然全力以赴，无论异派强悍与否，他都绝不能掉以轻心。

　　百年前那场惨烈的胜利，杀到最后，死伤一片，独剩他一人站着，那并不是他想要的。

　　尤其是……

　　他看了眼身边的缙云晰，更加坚定了决心。

　　寻凄海上，薄雾缭绕，海波平静，有风吹过，海面才会皱起波纹。只是一望无际的地平线，无论风波，永远都横在海面上。

　　戎马倥偬，士兵的脚步声，整齐响亮，戛然而止。

　　对面异派已到，薄雾在两方之间弥漫，各自看不清对方真实情况。

　　元起大摇大摆的坐在轿辇上，翘着二郎腿，一副居高自傲的模样，笑的依旧不怀好意。

　　他哼笑，自信满满：“好久不见了，黎秋魔宗。”

　　他手一挥，内力一出，薄雾清散，消向两边。

　　黎秋侑觞皆，那一眼望去，无垠的军队，如同密密麻麻的黑色蚂蚁。

　　竟足足有五十万的人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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