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老幼

　　盆地的冬天不比平原，雾气湿冷扑在脸上，董冥灿见张盼儿打了一个喷嚏，拿纸擤鼻涕，黑白相间的修身呢大衣裹住她，风还从膝盖处的宽口子钻进去，关心说道：“要不然我们就不去阆中了吧，你感冒还没好。”

　　“那怎么行。”客车就在前方，张盼儿笑地执拗挽住董冥灿的手就朝前走。

　　阳光斜躺在张盼儿肩头微卷的褐色发丝上，她染了新颜色，光之下蜜色四溢，体态灵动，少女的活泼感染了董冥灿两腮的笑意。

　　“那你就带这点东西就好了？”董冥灿见她只背了一个白色蛇纹的小背包，系在她黑呢面白花领的肩膀，本想帮她分担点。

　　“我可不是夏凝昕，要拿很多东西出去哦。”张盼儿蹬着双白色板鞋，就往车里跳。回过身来，拉董冥灿上车，眉头也跟着她低落，咽声提亮音色：“快点，要不然只能坐后面了。”

　　车身慢抖黏过一池冬雾，窗外风光弥漫在董冥灿的亮眸内，与之还有张盼儿慰藉般的笑脸。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由于时而飘升的大雾，速度降慢，车内有别人玩笑声，耳边大叔打呼的声蹿来。疲惫渐渐褪去，董冥灿让自己沉淀在眼里，耳中的声色间。

　　张盼儿拿出手机要跟她合照，照片里盼儿黑衣素裹，卷发留波，眉眼间比夏凝昕更多一丝妩媚。头靠在董冥灿的肩，黑发长到肩头，未经打理的短发扫在张盼儿眉心。

　　咔嚓，她俩都笑了。

　　阆中全国四大古城之一，甫一进城，河床之上车轮滚滚。过年前两天古城张灯结彩，络绎不绝。她们俩单就在古城内就逗留了半天，董冥灿竭尽全力让自己融入气氛，等实在走得不想再走了。张盼儿也唤她进了间新鲜别致的咖啡馆，从外窗玻璃就可以看见其间古雅陈设，雕木长桌陪小鼓座椅，走廊细窄只容一人过，墙面是一幅幅魏晋风姿的女儿图。柜台内倒是留了宽的活动空间，黑木身的柜面上摆了大大小小的做奶茶喝的道具。董冥灿看见有个咖啡机夏凝昕家银色的很像，罗丽经常用它给她和夏凝昕搅奶茶喝。

　　服务员是俩女老板，长发高挑北京音浓厚，短发气势相较弱了些，低头只专心给董冥灿她们准备食物。

　　张盼儿边听老板说当地趣事，边喝了一口浓浓牛奶香的咖啡，看向董冥灿的时候笑得眼睛都眯了缝，董冥灿听得认真，闻见一抹熟悉的牛奶香味又攘住鼻，接过老板递来的便利签。

　　行云流水不拖沓，张盼儿捏住粉色的便利贴问她：“你写的是什么？老板说很灵的哦，她们这儿每年还有人来还愿。”

　　“你写的什么啊。”董冥灿余光见她望过来，知道她好奇便想借口问她写的不让她看。

　　“喏。”

　　端端秀丽的几个字，唬得董冥灿晃了神。张盼儿写的：希望灿灿能快乐……

　　一刹那董冥灿像被罩了层温热的棉毯，浑身暖洋洋。待张盼儿凑近了，才飞快伸手捂住：“我乱写的。”讪讪挠着额角，一副不好意思的面色。

　　“好吧，不看就不看~”假装扭过头，觑见董冥灿把那张黄色条条沾在离桌面最近的位置。等她去上厕所了，张盼儿嘴才丢开吸管，摊开卷面，熟悉的字体写着：希望她也像喜欢他那样喜欢我。

　　还没死心？张盼儿侧身回自己位置，柳眉轻蹙，悄声问了句：“姐姐，古城里有哪些不错的酒店吗？”

　　黄昏日落西山头，董冥灿实在后悔忘了时间，下车前也忘了问售票员最晚几点回南部的车。冬天六点过天就将黑，沿河的古城边还调着红灯笼，石槛上还有吊兰夹小彩灯，幽静空明，照得河对岸的锦屏山悠闲如河面上泛舟的老人。她们站在河边索桥，眼睛溜光都没看见回城的车。

　　“我打电话叫我爸来接我们吧，反正也不晚。”董冥灿拿起手机，见盼儿在拍她，踱步往前靠。
　　“别麻烦你爸爸了，我们明天搭车回去就行了。”

　　“还是打一个吧，要不我们今晚没住的。”按键声跳进张盼儿的耳蜗里，她立马按住，狡黠挑眉，一双秋波透着遐想纷纷：“我刚刚路过一家酒店在古城里面，好好看啊，门前还有一颗大杏树跟你家门口那颗好像，看堂里装饰也挺古香古色的，我们今晚就住那儿嘛。”声儿软绵配上她卷身的长发，拉手摇着董冥灿的胳膊，撒娇比起夏凝昕有过之而无不及。

　　“呵~你是不是之前就安排好要在这儿住一晚了？”董冥灿仰身任张盼儿使力拉自己往走：“至少让我给我爸打电话说一声啊，你也给你家人报一声平安。”

　　听得那人这才放手，松下心还给她手机。

　　河边排排街灯，照的找河面朦光灿灿，南方的冬天比之北方温和许多，连风挂在脸上都跟挠痒痒似的。董冥灿左眼环顾隔江岸的小山，右眼看桥头的龙船笙歌宴舞，除了风声还听得见阵阵鼓鸣。盼儿的愿望成真了，她快要开心起来了。

　　“到了到了！”车声嘶鸣，董冥灿看她兴奋地指着青砖歇山顶的门店，急忙拉住她的手，差一点就撞上那辆震耳欲聋的摩托车。

　　董冥灿银灰色的衣襟起伏明显，看盼儿也一副胆战心惊，随后又朝她吐舌。第一次对盼儿这种忘我行为表示不解:“你今天走路，怎么都不看路啊。”回想白天逛古城的时候，她一连撞了几个迎面走来的人。

　　手刚要松，却被张盼儿倏然抓紧，暗色瞳孔内罩上一层熏黄的河灯，还有浅浅的灯笼光：“因为，我都在看你啊~”

　　额……默默吞口空气，董冥灿不知如何回答，之前她俩没开过这种玩笑。聊地更多地都是学习，生活上的一些事，张盼儿性格表面浅淡，实则冰山一角。在今天之内董冥灿就稍稍改变了之前对盼儿墨守成规的想法。现在的她更活泼灵动，更体贴。

　　俩人手拉手一步步迈上石梯，张盼儿的侧脸皎白，棱角温柔，瞳光里的红色愈发明亮。董冥灿仔细回忆跟她处在同一个空间时的记忆，虽然寥寥无几，多的只是课堂上她的背影和黑板相重叠的片段，不过，每次，只要有她，都会让自己感受挺自在。

　　五百块钱一夜房费，张盼儿说要出一半，董冥灿不要，在她的意识里朋友分两种，有情的，没情的。张盼儿被归于前一种，她甘愿把自己的钱拿出去换好友一笑。而没情的，给再少，她也觉得是浪费。

　　民宿风酒店，才踏上小台阶，有位穿汉服的阿姨就唤她们先拖鞋。鞋底会把木板刮花。董冥灿垂眼一望，地面果真像被打了白光一样，亮地都看不清木板纹路。“你好矮啊。”董冥灿用四川话说了声，张盼儿仰头没听清:“你好什么？”

　　门庭内有一条拉布拉多，呜吼两声，前面阿姨体姿袅娜地扭着，她们在后面眉开眼笑。

　　靠江的房间落地窗，阿姨打开窗帘，普通话字正圆腔还算标准：“这是镜面玻璃，外面看不见里面，住两位在本酒店有美好一夜。”

　　“哎，灿灿，你说她是不是误会我们什么了，还美好一夜。”张盼儿目光凑上董冥灿望江的眼神，半笑道。

　　“能有什么，两个床，两个女的。”她今天也背了一个Nike的登山包，唯独没装睡衣，跨过张盼儿往卫生间望了眼：“还好，有淋浴，你先洗，还是我先洗？或者你不洗？”嘲笑的音游到末尾，董冥灿桃花眼睫轻挑取笑薄汗涔涔的张盼儿。

　　张盼儿见她活力恢复地越多，笑容洋溢，声调故作娇羞：“其实，你不介意，我也可以跟你一起洗。你洗淋浴，我洗湓浴。”

　　梢红沾上点在董冥灿两腮，她撩了撩及肩碎发：“啊，还是我先洗吧，你看会电视或者玩手机吧。”果真，还是没习惯开这种玩笑的张盼儿。

　　梳妆镜前张盼儿掏出款瓶浅紫色的香水往自己脖间，手腕喷了些。葱葱玉指插进头丝间，把它弄蓬松全部侧向左肩，抬手机照了一张。

　　在线的人不多不少，有个大眼睛兔子娃娃的头像是点亮的。张盼儿把她们今天从早到晚玩了一路的照片全部贴在了□□空间，没一会手机振振传出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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