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同人]风须臾

　　颜飞阴自诩一生杀人无数，每次的开篇，总是让人瞠目结舌，上次是要杀一个背景颇深的世家子弟。那一手调虎离山虽然成效卓著，但那般利用人家的恋母情结，总是让和他风格奇似，又时常不着调的主人忍笑忍得很痛苦。但他本人到底没有什么损失，只是这一次……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期。

　　月色清朗，众星寂静。一个黑影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飞速前进着，从眼前闪过的刹那，才依稀听得一瞬风声。

　　一名男子端然立于官道之上，垂首披发，静若老松。手上，托着一碗豆汁儿。

　　“天罗上三家龙烨？”男子轻声道。

　　黑影正是龙烨，他被男子不着痕迹的一步挡住了去路，一时摸不清对方的底细，单看衣着，却与天驱武士素日的随意略有几分相似。此时贸然冲杀实非良策，他不得不停下脚步，静待后文。

　　“等下啊，”男子也不客气，当着他的面端起碗来，“我喝口润润嗓子，咱们再说……”然后他真的喝了一口，就……

　　“呕……”吐了。

　　龙烨感同身受，上前拍拍他的背：“兄台刚到帝都吧，这里有些小吃，确实不是一般人所能接受的。”

　　男子好不容易喘匀气：“可传到这里的蟹壳黄明明那么和我胃口！”

　　一提到美食，自诩天罗第一大厨的龙烨来了精神：“兄台有所不知，那家蟹壳黄的掌柜本不是帝都人士，当年蛮族入侵，他一路逃难到这里的。”

　　男子眨眨眼：“兄弟你莫不是与他相识？”

　　“哪有啊，小弟时不时的就喜欢去他铺子里打打牙祭，日子久了，就熟捻了许多。”龙烨正在兴头上，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就发现自己脖子上已经架上了一柄短剑。天罗山堂出身的他自然明白其中深意，但他也有他自己的迂回方式，“兄台这是……”

　　男子打断他的话，擦擦嘴，然后咧嘴笑了：“小兄弟你不觉得，如此星辰如此夜，你对着一个刚吐得胃袋都要翻过来的人说这些……有些过分吗？”

　　龙烨满不在乎地摊手、耸肩，学着男子的腔调，反唇相讥：“如此星辰如此夜，到底是谁先心怀不轨的？不过……”他笑了笑，“像你这样单枪匹马、明目张胆的刺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兄弟，”龙烨听到这句时，架在他脖子上的短剑已经被男子归剑入鞘，然后随手丢在了一边。男子干脆利落地转身，在这树影幢幢的长街上慢慢踱步，“你又怎知，不是因为见过我的，都死了？”言罢，男子猛地转身，伸出裹着漆黑皮革的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辰月，颜飞阴。”

　　龙烨皱了皱眉，终于回了一个最古老的礼：“天驱，龙烨。”

　　话音未落，颜飞阴已经到了龙烨眼前。只一时失神，一拳已至面门，幸不负多年苦练，关键时刻龙烨还是闪过，只稍稍被拳风扫到左颊，鬓发朝后飘起。“嘶……”仅仅是扫到，龙烨眼睑下就已经破开了一个半寸长的口子，下一拳既至方才渗出血来，一时竟连带着左眼也无法睁开。

　　颜飞阴来势奇快，但到底惯于近身。挨了这一下，龙烨亦不敢掉以轻心，他一边闪躲，右手已扶上刀柄，偏偏还未及拔出便被一只厚实的大手死死按住，左手并指携了腰间一柄二寸长的薄刃小刀，直取对方眉心。

　　这种小刀子能有多大杀伤力？但在一名训练有素的天罗刺客手中呢？

　　颜飞阴立时挥拳阻截，不知不觉间，按着龙烨的手竟稍稍松了力道。龙烨顺势猛一使力，将长刀拔出。不想颜飞阴这一拳似实还虚，杀招却在另一只手上！龙烨拔刀的瞬间，颜飞阴也瞅准了时机，彻底松了力道，借力握着向前一带，正是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龙烨胸口。

　　一时血花飞溅，寒光乍现。

　　并非颜飞阴身负天生神力，重伤龙烨，乃因他那双皮革手套上满是乌黑哑光的倒钩尖刺！

　　龙烨连忙急退，然下一拳已近身而至。龙烨眼中映出一道白光，正是他方才夹在指间的小刀——颜飞阴要一拳将小刀压入他心口取他性命！他好不容易确定了未来的路，若是就这么死了，可真就成了笑话。左手手指在常人无法想象的生死一瞬被颜飞阴掰断，勉强发力那是下策。于是，他勉力将刀鞘拽下，飞起一脚，紧接着便是金石相击的脆响，刀鞘寸寸碎裂，自他面前纷纷下落。他终于有了机会！

　　刀光自龙烨身侧竖直上撩，直袭颜飞阴没有防备的腋下，闪至一半竟又赫然一转，砍向他那双可怕的手。

　　下落的碎片挡住了颜飞阴的视线，他本想乘胜追击，一击将龙烨杀死，便又上了龙烨的兵器，不想却因那白铁的小刀片不同于他身上这些的暗刺，在这黑夜之中月光轻抚便如此显眼，硬是让龙烨得以喘息。如今已势成骑虎，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且不论两人的身份，单就行事作派，这样亏本的买卖他们谁都不会接，毕竟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难保会有人坐收渔翁之利。可他们一个是天驱，一个是辰月，这千万年的夙敌怎是一句“不值得”就能各退一步，就此收手的？

　　那一刀终究落空，但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龙烨不动声色间，已将长刀倒持，刀刃向上，刀尖指地，看似是宜守益攻的握刀方式，但在龙烨手中，便成了放弃所有防守的拼命一刀。他的目光凝在颜飞阴的手上，杀气四溢；颜飞阴的目光落在龙烨的刀锋上，凝神戒备。

　　一阵风过，花叶簌簌落下，又起，入至中天。

　　两人双目一凝，这阵倏忽花雨便被杀气绞碎，竟亮起、点点火星。

　　却是颜飞阴先动了，他趁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垂眸一扫，左手在腰间一抹便向前一送，但闻破空之声，却看不到他掷出的武器。不得不说，在这样月色如水的夜晚还能达到如斯效果，龙烨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密罗系的秘术师，借秘术遮掩金属的反光。但几乎只是一瞬刹，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虽然没学过刀丝，但好歹也知道“听声辩位”，虽然已多年未试过，但生死关头，哪里管得了许多！加上对颜飞阴行动的揣测，龙烨咬牙忍着伤痛，凌空扭身。但那一拳却是以伤他颇深，再落地竟稳不住身形，不得以俯身地上一手持刀，一手撑地，这才守住破绽。

　　他看不到那暗器的形状，但是……龙烨一拍青石砖地，弹身而起，仍死死盯着颜飞阴，只是他并不反击，而是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腰间。那里刚刚还是被擦到，留下了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但这一次，他可以肯定，若非颜飞阴对力道、角度的掌握远超常人，那两个正可以只手握住，甚至藏在腰间却丝毫不影响他动作的小型暗器，何以伤他至此？这是如刀意一般尖锐锋利的力道。若是……

　　杀气的锋芒在刺袭来！

　　颜飞阴只是缓缓地走着，并无方才那般鬼魅的速度。一阵风从他身后刮来，吹扬起他披散的长发。这样累赘的散发，照理并不是一名刺客的选择。颜飞阴低着头，龙烨看不到他的表情，仍忍不住退了一步。而后如长梦初醒，龙烨恨，恨自己竟在一个辰月面前退缩了！

　　他的身体在叫嚣着痛苦，但疼痛并不可怕，于他，早已成了习惯，可怕的是他内心的恐惧。恐惧与失血的寒意慢慢袭上心头，或许他已不能再进。迎面而来的拳风让他忍不住想要闭眼，他仿佛又回到了脆弱的童年，那么短暂的童年……可笑，除了短暂与脆弱，他竟在记不得更多。他已经失却了过去，不能再错过现在，那么他就睁大双眼，将接下来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切很短暂，也很艰辛，因为他们一个是辰月，一个是天驱！

　　颜飞阴的身影已近在眼前，一拳既至。龙烨早就放弃了防御，一刀劈向对方的手臂关节——他可以死，但他不能输！一刀既至，竟是金石相击的嘶声，尖细得让人牙酸。一击不中也是意料之中，架肘横档到底让方才那一拳消了些许力道，龙烨挥刀再劈，直取颜飞阴天灵！

　　颜飞阴顺势侧身撞进龙烨怀里，以守为攻，解放了外侧的手臂。手腕上的机关清响一声，弹出一柄匕首来，被他死死捏在手中，接住了龙烨的长刀。

　　虽然刀身远远长于匕首，但在这样的缠身近战中，反而不易动作，让匕首的灵活占据了优势。更何况，这柄匕首亦是漆黑哑光的金属所制，虽不知重量几何，但它的强度与锋利，龙烨早深有体会。

　　一时间，火花四溅，龙烨终于看清了颜飞阴垂首的侧脸。颜飞阴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而是看着地面。龙烨一愣：他是瞎子？

　　忽然，颜飞阴回首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黯然。

　　那一瞬，仿佛很久，又似是一瞬。颜飞阴收手于怀，环住自己。

　　随即龙烨仿佛看到一缕尖锐从颜飞阴腰间破体而出，接着便是深入骨髓的痛苦与寒冷。他的力量刹那间崩溃，背对方一挑，长刀便脱手飞出。龙烨仿佛依然能感受到那刺穿他心口的袖箭上来自人体的温度，比他的心还要热，但究竟温暖不了他。一种强大得让他一动不敢动的力量抓紧了他，倒在地上的那一瞬，他终于明白，那就是疲惫。

　　一个杀手真正的武器不是他的武技，他手中的刀刃，而是藏匿与眼力。

　　龙烨苦笑，一时大意，他把自己的武器都暴露于人前，两人过招之时，杀意横溢，哪有半分缓冲变招的余地。而颜飞阴不同，他虽披发而来，还端着碗无异于人家杀器的豆汁儿，一不留神先把自己放倒了一半，但他一袭黑衣，身上不知藏了多少利刃暗器，或许此时，他仍不曾拿出底牌。

　　更何况，抓住常人眼中最不是时机的时机——同为刺客，颜飞阴做得比龙烨好得多。

　　血涌了出来，浸湿了地面。

　　龙烨喉咙里含混一声，仿佛要说些什么。

　　颜飞阴从怀里取出一方粗布帕子按在腰间，虽然没什么做工可言，但这种料子按住伤口止血却是最有效的。“你要说什么？”他踌躇片刻，还是走到了龙烨面前，垂首看着他。

　　“你……为什么……”为什么露出黯然的神色？

　　“小哥，我是个低调的人，”颜飞阴似是苦恼地颦眉，“虽然过手的人不少，但像小哥你这样能让我直视着杀死的，你是第一个。”他孩子气的撅撅嘴，“就是嘛~你也知道，杀手怎么能不低调呢，对吧。不过看在你我有缘，你又要死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了，我嘛，喜欢杀影。”言罢，他目光如电，“我想你也听说过的。出手的时候，盯着人的影子，破影，杀人……哎哟，我还猜着你们什么时候出来呢。”

　　颜飞阴转过身，四个人影持剑并肩而立。

　　四人中一人开口道：“真可惜，低调的杀手，今晚也要横尸街头了。”言罢，霍然跃起，破风而来，直取颜飞阴眉心、咽喉、两臂。

　　可颜飞阴比他们跃的还要高，他足尖一点，就扶摇而上，身子轻得不似是人。

　　四人只能仰头看着他留下一个讥诮的笑，从他们头上悠然而过。

　　忽然，颜飞阴的动作快了，他从天而降，一脚踹在墙边一个借力，弹回了四人头顶，落在方才说话的那人头上，双腿夹住了那人的脑袋。以拳化掌，伸手一拍，手腕上弹出的匕首，已经推入那人身旁高个子的太阳穴。还未及听到尖叫，颜飞阴便已一扭腰腹，踏上那人的肩膀，飞身而起。同时，“咯噔”一声，那人的头已经在他脖子上转了一圈，整个人霎时软倒在地；匕首被颜飞阴的动作带出，高个子的脑袋差点儿就被削成两半，立时血溅三尺高，同样倒毙当场。

　　那人一死，剩下两人立时没了主心骨，正欲择路而逃。慌乱中，他俩都想着收剑入鞘，也好跑路，正好被颜飞阴抓住最大的破绽。但见颜飞阴几步绕道其中的胖子身后，趁他正要收剑，就着他的手一拍，可怜一把上好的长剑就此脱手。被他利落地抬脚一钩一踢，随着一声略显诡异的机括声，长剑成了飞剑，捅进了另一个人的后心。

　　此时，颜飞阴一手钳住了胖子的肩膀，在他身后，露出一个纯真如稚子的笑容，伸出食指反抹在胖子喉间……

　　四人齐死。

　　颜飞阴脸上还留着刚刚溅上的两点血迹，他复又捂住腰间的伤口——虽然他自己下的手自然不会伤及要害，但血流多了也是个麻烦事。要知道，他业务很忙的！他有预感，这个既是天罗又是天驱的龙家小子死后，他工作的密集度又要再创新高。为了祭奠他即将逝去的悠闲时光，他决定再回去看看那个小子。

　　脚下忽然一绊，颜飞阴低下头看了看，无他，就是那把他拿来比划在龙烨脖子上的短剑，并无破损，已经被他随手丢在一旁了。他并不觉得这是浪费，这种拿在手里，比划在别人身上，却没有一击见血的东西，在他眼里都是废物！

　　只是……它是什么时候回到长街中央的？

　　颜飞阴快步走到龙烨面前，龙烨已经咽了气。死人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他喉间那道明显的伤口，让颜飞阴愤怒了：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底下，抢先杀死了他的猎物！那是天驱的人，虽与他无冤无仇，但那就是他主人的夙敌！这样高尚的猎物必须缓慢地享受迫近的死亡，一点点无力地挣扎，然后绝望地呻吟，最后空洞的接受他亲手赠予的终结。

　　但很快，他就不气了：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儿，还省得他动手了不是？要送这位小哥去死吧，他又不好趴在地上给他抹喉管、拧脖子的，有人代劳也不是什么坏事。至于那把剑出现的地点……颜飞阴笑得阳光明媚春暖花开：有人也看上了他的猎物那说明他眼光高，更何况……他看向长街尽头：对方还是位密罗系的秘术师~

　　“但我还是一点儿都不期待与你重逢哟，小秘术师。居然趴在地上摆弄自制机关，这才把一个垂死的家伙弄死，”颜飞阴鄙视地撇嘴，“就算是临时起兴跑来练习一下，也丢人啊！”

　　远方传来一阵脚步声，规律而缥缈，即使是颜飞阴也无法判断对方到底从哪个方向而来。但他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他只是一按手腕上的机括，将匕首收了回去，然后就环胸而立，笑道：“主人主人你来啦~”而且笑得颇为荡漾。

　　无论多少次，来者每每看到他这样的表情，都忍不住想掩面，但他到底忍住了：“不用叫俺主人滴，俺们是一起喝酒谈天的朋友。”

　　“可你还是我的金主哇！”颜飞阴自动过滤了某人与自身气质不符的自称，不过看他的言词神情，已经把对方的话落实到了行动之中，“不过，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不是喜欢这一套吗？大哥啊，我嫂子以前就是你身边的小丫鬟，可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他不等对方反驳，就一抡胳膊，正搭在对方肩膀上，开始装可怜，“哎哟，你看看，都是你这死任务害的，我腰上破了个大洞啊！”

　　对方早已习以为常，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瞥了他一眼：“喝点儿补气养血的。”

　　“安胎药？”颜飞阴呲牙笑。

　　“你愿意喝，俺就让他们去准备。”对方木着一张脸，貌似云淡风轻。

　　“……我喝点儿热水睡一觉就好了。”

　　夜色深沉，窗子透出的光所及之处，照亮了稀薄的雾气。三更的锣声一慢两快，若是以往，楼下卖云吞的小贩这个时候才会收了摊子，无奈如今的天启杀机四伏。且不说每天早上都会发现来路不明的尸体，单巡夜的缇卫，小老百姓就惹不起。

　　一个身着粗布衣衫，脚上踩着一双破草鞋的男子坐在雕工华美的窗边，静静擦拭着他心爱的长枪，直到上面一个手指印都没，他才转手放在身后的小漆架子上。若是苏晋安见了此人这勾起他回忆的装束，怕是要忍不住在他的腰间寻找一块牌子。更何况，这屋子里无一处不是豪奢无匹，每一件陈设家具皆要耗费万金，着实与此人这副穷酸样格格不入。

　　“叩叩”有人敲门。

　　男子听出了来者的脚步声：“二少爷，请进。”

　　“不了，于北师父，若离见您房里的灯还亮着，特来探望……”

　　男子最看不惯这种寒暄客套，一如既往地打断他的话，目光一凝，说道：“明早，辰月就会为我们设好舞台，已经可以开始了。”

　　门外静了一瞬，那个声音复又响起，语气多了分真诚：“多谢师父。”

　　“江家于我有恩，我必以死相报。”

　　“师父言重。”

　　庭院中，白衣的少年负手而立。听闻江家二少爷江若离的一声轻咳，立即回首躬身行礼，道：“少爷，看来于先生那里已经有了结果。”

　　二少爷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云烨，多亏了你将那个天罗的秘密捅出去，我们终于有机会了——你这次做得很棒。”说着说着，他慢慢敛了笑意，“不器，你后悔吗？”

　　名云烨字不器的少年比少爷稍矮，虽然不多，但他总是习惯抬头望着他们少爷，有时为了配合这个动作，还会稍稍曲腿：“少爷？”

　　“如果不是跟着我离开江家，来天启，你如今就是我江家所有商号总管事的接班人……”

　　“少爷对不器有知遇之恩，”这个的少年听了这话，着急得脸色微微泛红，“少爷的愿望，云烨一定会用尽全力为你达成的！”

　　二少爷看着自己机缘巧合收在手下的萌物，忍了好久这才没有红着脸摸摸头。商场上杀伐果决的一代枭雄，算计其别人为自己铺路的事儿做起来也是一板一眼，足够开堂授课传授经验……除了笨手笨脚怎么都学不会武功以外，简直完人！这样的人，在自己面前就会变得如此……对，按照天启丰富的语言词汇，这就叫“呆萌”！如此呆萌，简直了！他也不是运气很差嘛，这不是还捡到这样一个厉害的萌物嘛！

　　在这样的夜里，也是几家欢喜几家忧。即使是这个适合了，还有两个少年正躺在行军床上哼哼唧唧。无他，白天练武便也罢了，两句话不对付，就真刀真枪的开打。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武功基本持平，连路数都有几分相似。打来了打去的，除了砸坏花花草草无数，最后还离奇挑了伙房的屋顶以外，也分不出个高下。最后被宗主魏长亭挨个胖揍一段，算是了事。

　　这会儿正躺在以前的军医，现在专职照顾他们的郎中萧炎房里。

　　整个天驱驻地，除了蓝芝砚以外，就属他们两个闹腾。不过他俩年纪小，小孩子胡闹，一群老大不小的大老爷们儿谁会和他们计较呢？所以他们最怕的，还就是这个郎中萧炎。

　　今夜萧炎大魔头并没有折腾他们，给他们灌苦药汤，虽然没有喝苦药汤他们很高兴啦，但睡到一半就怎么也睡不着了，也是挺让人着急的。他们才不会说是白天被魏大哥打屁屁。到现在还疼得睡不着！他们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怕疼！

　　两个小鬼在床上扭来扭去，都瞪着对方扭曲的脸，看谁先喊疼。即便是这样，时间久了也会无聊，而且，他们忽然觉得饿了。两人对视一下，忽然福至心灵，一边鄙视对方的好吃懒做，一边为自己还有个伴儿暗暗庆幸，都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还不忘提醒对方“要小声”“要悄悄的”。

　　他们悄悄路过魏长亭卧房门口时，忽然听到了陈旭的声音：“宗主，龙烨他……”

　　然后是魏长亭的：“不必说了……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天罗派人送来的消息。”

　　“只有这个？”

　　“他们说……”

　　“陈旭，你不是吞吞吐吐的人。”

　　“是，宗主！他们想要问您，是不是如今天罗式微了，任何人就都能踩一脚了。”

　　“……好了，不必理会。”

　　“宗主，龙烨他……”

　　“是我对不起他。但天罗内部的不稳定因素太多，我无法挑明……”

　　“宗主，我想龙烨会理解您的。这都是辰月的罪孽！”

　　之后他们说了什么，两个孩子不知道。他们只知道，那个叫龙烨的大哥哥，他们还没能见上一面，就再也见不到了。或许，还会有什么可怕的事随之而来。

　　“我们……”两个孩子坐在院子的角落里，相视而笑，“我们都要变强，这样才能保护好重要的东西，再也不失去任何人，最后把坏人都轰出天启！”

　　在这出偏僻的小院子里，两个人击掌为誓，两只稚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却许下了整个时代的宏愿。

　　但此刻很少有人知晓他们的姓名：莱沁、木横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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