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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疑云起
说罢了这话,玄凌独自起身,率先走了。皇后留下两句安慰,也走了。华妃与众人也觉无趣,都纷纷散去。临出玉润堂前,只见沈眉庄呆呆的在椅子上坐着,神色落寂苍白。
心中好生不忍,也只得随着甄嬛回去了。
回了杏天居,甄嬛定定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我在她面前拘谨的站着,主动的陈述了为何去查茯苓的事,她听了之后只是半信半疑。
“小姐如果不信奴婢,可向安小主求证。”
她思虑了片刻:“你是我身边的人,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曹琴默到底与你什么关系?为何她在皇上面前一味夸赞于你?”
我唯有否认——与曹琴默没有任何关系。但显然,不能抹除她心里的疑。心里越发畏惧琴默其人——她那几眼温柔凝眣,究竟是想收买我,还是,想要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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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慎刑司茯苓自尽的死讯和皇帝赏的两匹崭新的浣碧流花的上好宫纱几乎同时而至。没什么人关注前者,都饶有兴致的观看赏赐。
传此纱盛产杭州,经为生丝,纬用熟丝,质地细密轻薄而透明。因专门供应皇宫,因此也称供纱。
我自不敢推却,遂与流朱分享,按着宫装的款式,各自作了一套百褶流纱裙。流朱也拿出平素甄嬛赏的水红纱衣裳,与我对换了穿。杏天居里人人都艳羡,说我和流朱兑换衣裳,清丽的添了娇艳;娇艳的显出清丽。毫无违和之感。
听闻眉庄假孕之事,闹得玄凌一连几日心情不好,又兼着前方战事紧急,谁也没有去看,只在南薰殿批阅奏折。
陵容日日过来,拉甄嬛一起看望眉庄。也便仅仅三日之功,发现眉庄整个人瘦了一圈。
“假孕之事,不是姐姐的错。姐姐何必自苦?”陵容劝道。
“我只是叹息恩宠无常,此等情形,我不信皇上看不出来,我是被人冤枉构陷的。”
“或许,皇上只是希望过大,所以才失望也大。”
“是啊,看来要紧的只是龙裔而已。自我有孕之前,恩宠便已稀薄。我自问平素谨守宫礼,无一处失了分寸。打理六宫,也尽心尽力。却不知皇上因何还是冷落了我。有孕则有恩宠,无孕,恩宠也自然去了。”
“或许,姐姐便是平素太过谨慎了……”
“侍奉君王,难道不该谨慎么?”眉庄不解,半晌道,“皇上不来也好,我一颗心,也觉得好累。”
……
前方战事吃紧,慕容一家在前方率百万雄师驰骋奔杀,华妃到底又炙手可热起来。陵容虽是新宠,却也没热乎几日。甄嬛这里也是冷着。我忽然间发现,自那日玄凌说舍不得甄嬛再跳舞之后,她好像不似之前那么能出汗了。真是怪事。
因着眉庄冷落,她似乎也怕自己冷落下去。内务府黄规全送来几缸石榴花,因见几朵花叶打了蔫,竟连午间的觉没有睡好,旁人不解其意,唯槿汐‘通透’,骂道:“黄规全这拜高踩低的狗奴才,必是觉得沈容华失势,也连带了咱们。所以连送来的花也挤兑小主儿!”
众人这才醒悟,小允子道:“要不要奴婢将花挪到小主看不到的地方去?”
“不必,或许皇上哪日来了,会派上用场。”她斜倚卧榻,低眉看手上已养了两寸长的染了丹蔻的红彤指甲。如今久蒙盛宠,再无琴瑟之心了。
我默然站着,心里实在替黄规全感到不安。甄嬛既如此说,想来对黄规全动了除掉之念。其实,他也只是个太监而已,并不曾害谁。因些花木,便要遭殃,岂不是也太……。
沉吟再三,还是劝道:“或许小姐多心了。内务府看人下菜碟不假,但这些花木总要送出去,或许黄规全平素看着小姐和善体下,不会因花木一点小事,而动气伤心的。所以才把花塞给了咱们,但并非有意挤兑小姐。”
说罢了这话,只觉几道目光森冷而至。半晌,甄嬛才道:“都下去吧,留槿汐伺候就行了。”
“是。”我只得退出来,流朱径直拉着我回房,点数我道,“你傻么?为何要替黄规全说话?小姐疑你和华妃一党有染,你不是不知道!”
“难道看着黄规全去死吗?”我茫然道。
流朱也是语结,半晌才道:“自进宫来,我发现小姐疑心越来越重。浣碧,你以后不要再闯祸了。旁不相干的人,与你无关。你应该只在乎的是我!无论是在棠梨宫,还是在这杏天阁,都只有我能照顾你。而且,只有你好好的活着,我也才能安全的活着!”她说着,便哭了出来。
我不得不抱住她,只觉得一颗心酸楚悲惶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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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甄嬛竟命槿汐将平日皇帝赏她的螺子黛,送了两枚给御前的芳若。听闻螺子黛极为名贵,乃波斯国进贡之物,化远山眉最妙。今年产的不多,唯有三四壶,两壶赐了华妃,一壶赐了皇后,一壶赐了甄嬛。芳若如今年近五旬,早已青春不再。不晓得画远山眉给谁看,也不晓得稀罕不稀罕螺子黛,但想能得赠如此珍贵之物,也必是感激的。
当晚,皇帝竟然真的驾临杏天居,帝妃二人自有一夜缱绻风流,外人不得而知。
我不信甄嬛没有吹任何枕头风,便使得一直为前方战事焦头烂额的玄凌将目光注意到几株花草之上。他总不能只看了一眼花草,便认定是黄规全拜高踩低,送破败花草给自己的宠妃,而全不问是不是杏天居的奴才们没有细心照料花草的缘故吧。总之,黄规全次日便去了暴室。而暴室那种地方,昼夜苦役,听说没有人能活过三个月。
内心越发觉得甄嬛其人可怖,可我却无能远离她半分。亦感皇帝为人之昏愦残忍,只听宠妃一面之词,便动生杀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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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早,忽见眉庄伴着陵容急急走来,我忙将二人迎入居室,甄嬛在胡床上欠欠身,问发生了什么事。陵容泣道:“我近来新宠,华妃竟亦视我如目中之钉,故意挫折打压。浙江总督接到天子旨意,筹办粮草,偏到松阳县时,粮草被山匪抢劫一空。可我父亲只是小小县丞,如何就要担着与主犯同罪的罪名呢?”她一行诉说,一行落泪,可见心中惶急。
眉庄亦道:“方才陵容去找我,我思前想后,也是无法。但想你平日鬼点子多,所以和陵容一起来看看你有什么法子。”
“后妃不得干政。此事实不好办。”甄嬛沉吟着,也坐不住了,起来走了两趟,道:“华妃狠毒,既连陵容也不肯放过,何况是我?只是你我三人毕竟势单力孤,想来,宫中唯有一人可以投靠。”
“是谁?”眉庄陵容,齐齐问道。
“皇后。”甄嬛定定道。
眉庄陵容听罢,有些哑然。半晌,陵容喃喃道:“投靠皇后,我不是没有想过。皇后为人谦和体下,也深得人心。只是,我每每想到福子的事,还是心惊不已。”
“只是权宜之计。咱们用罢皇后,以后也不必总听她的。”甄嬛解释道。
眉庄目光有些黯然,转向一旁,淡然无语。
“陵容,眉姐姐,若你们同意,事不宜迟,你我姐妹三人,今日午后,便去霁月殿参拜皇后吧。此后有她庇佑,你我姐妹三人,可以不再惧怕华妃。”
“陵容,你若救父心切,便随嬛儿一同去吧。我不会去。”眉庄定定道,“皇后纵然位高,但同是女子,于军国大事,不得插手。再者一朝有求于人下,必要答应种种条件,要求。来日再行背叛,我实难做到。”
陵容听了,更加彷徨,抬眼间似无意瞥了下我,我向她轻微摇了摇头。她若有会意,道:“两位姐姐说的都有道理,不如陵容再回去想想办法。若实在没有办法,也只得投靠皇后了。”她说着起身,随意道:“甄姐姐体弱惧热,浣碧代甄姐姐送送我和眉姐姐吧。”
“是。”我答应一声。这才陪着陵容眉庄出来。
一直到院口处,将要作别,陵容才道:“浣碧,你方才摇头,可是有什么救我父亲之策?”
我一笑:“奴婢私心揣度,当今皇上重色,只要佳人当前,便言无不听,计无不从。安小主毕竟新承恩宠,皇上不会连这点薄面也不给的。”说着,且将如此这般与她细说一遍。她听罢,也是眼前一亮。
……
三日后,陵容再到杏天居时,神色已然舒缓许多。她父亲已经无罪释放,官复原职了。
她那日回去后,立刻淡妆素服,命丫头收拾所有行李,准备车马,去了南薰殿。使人传话——安美人向皇帝辞行。皇帝闻说是新宠的安美人,果然召见了。
她进了南薰殿,躬身拜倒,拜别玄凌。玄凌问她为何要走,她先是请罪,自陈家父无才无能,连粮草的小事也办不好,乃至贻误军机。实在辜负君恩厚待。她身为女儿,实在为父亲感到愧疚,也没有颜面继续在行宫享乐。所以才要回紫奥城明瑟居,闭门思过。她还自请降位为官女子,略赎父亲罪过。请皇帝恩准。
玄凌听了,颇为打动。料想安比槐只一介县丞,上头有县官知府,总督,论治罪,实在轮不到他。于是没有准许她辞行,也不曾降她的位,只叫她回宜芙馆等着。三日之后,安比槐被从大狱里放了出来,官复原职,回老家去了。她自己因为懂事,又被皇帝晋了一级,作了贵人。
陵容说罢,已是笑逐颜开,道:“看来果然应了那句话:求人不如求己。”
甄嬛听了,倒有几分意兴索然。昨日下午,她已然携了重礼,由槿汐陪着,去霁月殿拜见了皇后。从此,也算是和皇后一条船上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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