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颗糖

　　终于从梦中醒来的边小橘眼角还挂着泪，眼皮红红的分不清昼夜，呼吸并不顺畅的抽噎，神经连着太阳穴突突地跳，保持一个动作僵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醒来了。
　　而时间才过了两个小时，此刻还不到晚上十二点，空旷的房间让她感到孤寂，明明昨晚的床上还是温暖的，今夜没有下雨为什么还暖不热。
　　床头的灯始终亮着，直到时间走过去五分钟，边小橘没有犹豫的坐起身给唐一拨通了电话，接着就被接通了。
　　“喂？”
　　那道声音的出现才让边小橘对梦和现实有了割裂感，唐一紧闭双眼的样子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边小橘蜷缩起身子，长发垂落到膝盖，“唐一，我做噩梦了……”
　　“梦见什么了？”唐一那边传来衣物的摩擦声：“我去找你。”
　　“不用。”边小橘拒绝，因为十九也需要唐一。
　　“我到你家要半个小时以后。”
　　接着电话被挂断了，边小橘再打过去就是通话中。
　　三分钟后电话再次打进来，唐一喘息有些急，听筒灌入风，模糊了他的声音：“我二十分钟到你家门口。”
　　通话一直没断，时间过去十九分钟的时候，唐一打破了两人的寂静：“边小橘，开门。”
　　边小橘窝在床边，快要睡着，被这句话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没顾得上穿鞋，就跑了出去。
　　门打开的瞬间，边小橘撞进裹挟着夏夜凉风的怀抱，带着雨水的潮湿气息，与她的混杂在一起，噩梦被驱散了一半。
　　“又不穿鞋？”唐一抱起边小橘回到卧室，将外套随意脱下，穿着衣服把边小橘圈进了怀里。低声在她头顶解释：“楚启去了，我待到早上就走。”
　　边小橘幅度不大的点了点头，抱着的身体逐渐有热度传来，可困意始终没来，边小橘摸摸唐一的手臂，又顺着手臂到肩膀，脖子，下巴，好像确认他这个人是真的存在。
　　借着床头的灯，边小橘仰头细细的用视线描摹唐一的轮廓。指尖划过皮肤，不似梦里那样带着松弛的皱纹。
　　“小橘子，你确定你做的是噩梦，不是春梦吗？”唐一抓住她作乱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那嗓音沙哑低沉，揶揄的语气将边小橘的阴霾驱散。
　　“睡不着的话，来商量个事儿吧。”唐一说。
　　怀里的边小橘动了动脑袋，没说话，但意思明确：什么？
　　“十九出院后搬去我家住吧。”唐一轻拍起边小橘的背：“我一个人睡不着。”
　　同居吗？
　　这是一个阶段性的邀请，是他们两人步入下一个阶段的开启。
　　边小橘犹豫了，两个不同的答案，就会有两个不同的结局。
　　背上的手依旧温柔的拍着，没停，人也静静等着，一点也不急似的，就算边小橘保持了沉默，他也没催促着要答案。
　　边小橘想起芒果奶奶和她的老伴，已经天人永隔。
　　她无法判断明天的自己是否活着或死去，生命脆弱到无法揣测。
　　结局、死亡，好像一直都是存在于下一秒，人们对未知感到恐惧，对生命记忆中突如其来的想念束手无策，对无法做出回应的虚无执念成疾。
　　痛苦和崩溃只有降临到自己身上，才会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多看两眼，记忆会霸道过滤掉那些坏，只留下好。
　　人们总会在某件事、某个人再也回不到那一瞬间的时候，开始后悔。
　　后悔为什么没有珍惜。
　　所以总有人愿意守着脑海中的那点假象生活。
　　-
　　早上天蒙蒙亮，唐一就叫醒了边小橘，说自己要走了，边小橘以为还在做噩梦，抱着唐一的脖子说“不要”，逗留了半个小时，唐一才走。
　　唐一带走了大部分睡意，望着窗外发呆时，阳光落在了阳台的衣架上。
　　天气放晴了。
　　上午十点，吃过早餐，八月拽着边小橘去公园散步。
　　逛了商场，买了食材，在八月要吃甜筒时边小橘提出了拒绝，但八月又补充了一句“买一送一”。
　　两人坐在商场的休息处吃完了才离开。
　　整个下午，母子俩都在厨房和芒果面粉战斗，脸上裹满了粉状，八月新换的一整身衣服都被嚯嚯脏了，芒果被边小橘边做边吃没了一大半，手机在客厅响了很久，一直没人接听。
　　直到芒果派出炉，有些过火，表面有些黑焦，但香味已经溢出，门此刻被敲响。
　　边小橘终于空出双手去开门，那道清晨离去的身影，此刻正站在她家门口，胸膛起伏，呼吸急促。
　　脸上还沾着面粉，边小橘冲门外眨眨眼：“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接电话？”唐一目光将边小橘上下巡视一圈。
　　边小橘举起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我和八月在做甜品。”
　　话落八月跑到门口，随着一声“爸爸爸爸”，拽着唐一到了餐桌前，上面正安静的放着卖相不算好的芒果派。
　　边小橘着实有些窘迫，跟在后面回答：“第一次做，不知道熟没熟……”
　　“熟啦！妈妈，它都变黑了！老师说做饭变色就是能吃了！”
　　“……”
　　最后他们三个人吃完了一整个芒果派，边小橘提出要给十九带，唐一说不用，医生说要注意饮食。
　　八月意犹未尽，还说要给芒果派取名字，嘟嘟囔囔的说什么“超级”“无敌”“宇宙”一词。
　　“给我一把你家的钥匙。”唐一用指腹擦掉边小橘嘴角沾上的屑，趁八月不注意，脚尖碰了碰边小橘的脚腕。
　　边小橘明显身形一抖，上下都有点招架不住，僵直着身子问：“要我家钥匙干什么？”
　　唐一眼神赤裸：“我不能每次来都敲门吧？”
　　钥匙被唐一收进手心，八月缠着唐一听他新起的名字。
　　“宇宙超级无敌金刚芒果黑黑派！”
　　“……”唐一搓了搓八月的发顶，一脸诚恳：“不错，太有艺术了。”
　　“摸头顶长不高！”八月把唐一的手强行拽下，不让他摸头顶，“爸爸你今晚陪我睡觉吗？”
　　边小橘张了张嘴，唐一就已经率先答应：“我和妈妈都陪你睡觉。”
　　“？？？”八月开心的蹦走后，边小橘问唐一：“你今晚不用陪十九吗？”
　　“今天做了全面检查，来回折腾累坏了，睡着了我过来的，我晚点等八月睡着了就走。”
　　所以唐一说边小橘也要一起。
　　躺下时对位置又发生了歧义，八月说要在中间睡，唐一说他也要在中间，在不大的卧室里你来我往的对峙了好半天。
　　最后边小橘“啪”关上了灯，往中间一躺。
　　瞬间陷入黑暗的房间也陷入了沉寂，下一秒边小橘左右两侧就有胳膊揽上来，一大一小。
　　八月又小声的说想听睡前故事，边小橘没料到，唐一张口就讲起了故事，没过几分钟八月就睡着了。
　　边小橘用指尖悄悄戳了戳唐一，小声问他睡着没有。
　　可故事分明刚停下。
　　“我应该睡还是不睡？”唐一彻底把边小橘揽过来，给八月肚子上随手搭了条毯子。
　　边小橘回头看一眼八月，确定他没醒也没着凉，才钻进唐一怀里：“什么时候走？十九是不是快醒了。”
　　“楚启在。”唐一将胳膊枕在脑后：“看你什么时候给我一点甜头。”
　　边小橘自然知道这个“甜头”是什么，因为一只手正不老实的捏起了她腰间的那点肉。
　　“……八月还在旁边！”敏感加杂着痒意，边小橘躲闪着，抓住那只手，忿忿的小声说。
　　黑暗中对视几秒，唐一叹了口气起身下床，边小橘怀里手里都一空，在原地怔愣。
　　生气了？
　　卧室门被唐一打开又关上，床上只剩熟睡的八月和看着离去背影的边小橘。
　　片刻，边小橘下床，走出去几步，又老老实实回床边穿了拖鞋。
　　客厅没开灯，但客卧亮着一抹光，边小橘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八月的小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灯被边小橘打开，房门刚好被唐一关上。
　　身后笼罩上来的身体让边小橘意识到唐一是在“钓鱼”。
　　颈侧蹭上一颗脑袋，唐一拿微凉的嘴唇去碰边小橘温热的皮肤，在咬下第一口之前他说：“现在不在了。”
　　下巴被指腹粗粝的手捏住，边小橘被迫向后扬头，迎接唐一索要的“甜头”。
　　呼吸和身体很快变得滚烫，身体被唐一掰着肩膀转过身来，面对面着。
　　意识到情况不对，边小橘将双手抵在唐一胸前：“好、好了……十九该醒了。”
　　唐一低垂着眉眼，视线落在边小橘涨红的嘴巴，气息起伏：“醒的不止十九。”
　　边小橘立刻看了眼门口，难道八月也醒了？
　　“不是那里，”唐一抓住边小橘的一只手，拽向下方，吐出的字滚烫：“是这里。”
　　边小橘瞬间被热意烧红了脸，奈何手被抓住抽不出来，身体向后退：“你、不能得寸进尺。”
　　“小橘子，我想在你这里留点什么。”唐一呼吸停在边小橘脖颈白嫩的皮肤上。
　　边小橘立刻浑身绷紧，客卧本身就不大，没退几步，小腿就抵到了床边，一个不稳直接摔到窄窄的单人床，旧床板发出“吱嘎”的声音。
　　唐一缓慢欺压上来，边小橘屈腿用膝盖抵住他的胸口，双手撑着身后迅速说：“这这这个床不牢固，经不起折腾！”
　　这张小床是当时租房子时就在，时间久了，床腿床板都不牢固，原本就没打算让八月睡客卧，所以边小橘一直没找人修。
　　“不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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