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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风辞于此
奥运的歌声还在继续,离歌却已经响起,少年人的爱情,在奥运的声浪里,充满了遗憾和不舍,却也带着坚定的约定和希望。
许惟舟握紧手里的情侣挂坠,心里默念:叶虹,我等你回来。
龙泽广场上的人渐渐散去,奥运宣传片还在循环播放,姚明打篮球的身影一闪而过,许惟舟却觉得眼睛酸涩得厉害。
李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惟舟,回去吧,天快黑了。”
许惟舟点点头,跟着同学们往城北市场走。路过晨光文具店时,刘建国正关店门,看见他们,笑着喊:“同学们,奥运开幕当天来买纪念章啊,我进了新款,带鸟巢图案的!”
“好啊刘叔!”李阳应着,转头对许惟舟说,“开幕那天咱们一起看直播,在张大海的煎饼摊,他说要摆大电视。”
许惟舟没应声,心里还堵着慌,手里的挂坠硌得掌心发疼。
回到市场里的熟食摊,许建国和刘桂兰还在忙,卤味的香气飘得老远,却勾不起他半点胃口。
“回来了?叶虹走了?”许建国一边给客人装卤猪耳,一边问。
许惟舟嗯了一声,走到摊位后面的小隔间,把自己关了起来。
隔间里摆着他的书桌,上面放着叶虹送的荷花笔记本,还有那支刻着“舟”字的钢笔——是高二上学期,他生日那天,叶虹偷偷塞给他的,笔帽上还刻着小小的荷花纹。
他从书包里翻出一个铁盒子,打开,里面躺着那支荷花圆规。
圆规的金属脚上,粉色的荷花图案已经有些磨损,却依旧清晰。他想起高一那次数学课,自己忘带圆规,叶虹红着脸把这支圆规递过来的样子,想起她当时说“我正好有两个”,其实他后来才知道,那是她攒了半个月零花钱买的新圆规。
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圆规,许惟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铁盒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接下来的几天,许惟舟像丢了魂一样,上课走神,下课就坐在座位上发呆,手里总攥着那个情侣挂坠。
同学们都看在眼里,没人敢多劝,只是默默陪着他。张琪琪把叶虹留下的奥运主题围巾给他带来:“叶虹说这个给你,冬天能穿。”
吴婷给他带了叶虹没来得及拿走的芝麻糖:“阿姨做的,你尝尝,跟以前一个味道。”
许惟舟把围巾叠好放进书包,把芝麻糖藏在抽屉里,却怎么也舍不得用,舍不得吃。
8月8号,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日子。
城北市场里格外热闹,张大海真的在煎饼摊旁摆了台大电视,周围挤满了人,有商户,有顾客,还有放假的学生。
许惟舟和李阳、王浩他们早早地就到了,张大海递过来刚出锅的煎饼:“惟舟,加双蛋,沾沾奥运的喜气!”
许惟舟接过煎饼,却没胃口吃,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屏幕。
李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了,开幕式开始了,快看!”
电视里,倒计时的鼓声响起,全场欢呼,许惟舟的心跳也跟着加速。他想起叶虹说过,想亲眼看看奥运开幕式的烟花,想在现场喊一声“北京加油”。
可现在,她不在。
当奥运圣火点燃的那一刻,周围的人都站起来欢呼,许惟舟也跟着站起来,眼眶却红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是叶虹走之前写给他的信,他一直没舍得拆。
风卷着夏意掠过市场,带着卤味的香气和煎饼的热气,信封被吹得轻轻晃动。许惟舟的手指颤抖着,刚想拆开,眼泪就先掉了下来,打在信封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惟舟,你看!鸟巢的烟花!”王浩指着电视大喊。
电视里,绚烂的烟花在鸟巢上空绽放,像漫天星辰,许惟舟却觉得那烟花格外刺眼。他想起他们约定好,奥运开幕那天要一起看烟花,要一起喊加油,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
“叶虹要是在,肯定会很开心。”张琪琪小声说,眼里也带着惋惜。
许惟舟没说话,把信封重新塞回口袋,握紧了手里的挂坠。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摊位跑。
“惟舟,你去哪?”李阳喊他。
“我有点事,马上回来!”
许惟舟跑回熟食摊的小隔间,翻出一个快递盒,把荷花圆规和那支刻着“舟”字的钢笔放了进去。他又拿出一张纸,趴在桌子上写字,眼泪掉在纸上,模糊了字迹。
“叶虹,奥运会开幕了,烟花很好看,跟我们想象的一样。圆规和钢笔我寄给你,圆规你教我画圆的样子,我一直记得。钢笔你刻的‘舟’字,我每天都带着。我会遵守约定,好好学习,考上北京的大学。你也要好好的,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看奥运闭幕式,一起逛遍北京的大街小巷。许惟舟,2008年8月8日。”
写完,他把纸折好放进盒子,又仔细包好,跑到市场门口的快递点。
快递员接过盒子:“寄到哪里?”
“湖北洪湖,叶家村。”许惟舟报出地址,那是叶虹跟他说过的老家地址。
“电话呢?”
许惟舟愣住了,他不知道叶虹老家的电话,叶虹的手机也被她爸爸没收了。
“没有电话能寄吗?”他着急地问。
“只能试试,地址写详细点,说不定能收到。”
许惟舟又在地址后面加了“叶洪湖收转叶虹”,付了钱,看着快递盒被收走,心里才稍微踏实了点。
他回到张大海的煎饼摊,开幕式还在继续,电视里的歌舞精彩纷呈,可他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趣。
“惟舟,你寄什么呢?”李阳问。
“给叶虹寄了点东西。”许惟舟说。
“能收到吗?”吴婷担心地问。
“不知道,试试吧。”
那天晚上,许惟舟和同学们在煎饼摊待到很晚,大家聊着奥运赛事,聊着以后的打算,只有他,心里空落落的。
回到小隔间,他拿出叶虹的信,终于拆开了。
信纸上是叶虹娟秀的字迹,还带着淡淡的荷花香,应该是她用自己最喜欢的荷花信纸写的。
“惟舟,我走了,很舍不得你,舍不得同学们,舍不得北京。我会好好读书,努力考上北京的大学,回来找你。你也要好好的,别总想着我,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记得按时吃饭,别总吃零食,冬天要穿厚点,别感冒。奥运开幕那天,记得替我看烟花,替我喊一声‘北京加油’。我会想你,每天都想。叶虹,2008年7月1日。”
信的最后,画着一个小小的荷花,旁边是两个并排的小人,像他和她。
许惟舟看着信,哭了很久,直到睡着。
接下来的日子,许惟舟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他每天早早起床,去学校上自习,晚上学到很晚才回来。他把叶虹的信夹在英语课本里,把挂坠戴在脖子上,把那本荷花笔记本当成错题本,每天都写得满满当当。
奥运赛事进行得如火如荼,同学们每天都在讨论,李阳总说“姚明打篮球太帅了”,王浩总念叨“举重比赛真刺激”,许惟舟偶尔也会跟着聊两句,心里却总想着,叶虹有没有看到这些比赛。
他寄出去的快递,一直没有回音。他不知道叶虹有没有收到,也不知道她在老家过得好不好。
国庆的时候,城北市场搞奥运主题升级,商户们都忙着给摊位刷新漆、挂奥运横幅,市场管理处还统一做了新招牌,红彤彤的“奥运特惠”字样格外显眼。
许建国和刘桂兰也忙着收拾摊位,给卤味柜换了新玻璃,还在摊位前摆了个小货架,专门放奥运纪念章和福娃贴纸,吸引了不少顾客。许惟舟放学就来帮忙,看着熟悉的市场变得更热闹,心里却莫名泛起酸楚。
“现在市场越来越像样了,”张大海一边给煎饼摊挂福娃灯笼,一边感叹,“等叶虹回来,肯定认不出了。”
许惟舟没接话,只是默默地帮爸爸搬货。他想起以前和叶虹在市场里并肩走的样子,想起晨光文具店门口的告别,想起分岔口她泛红的眼眶,这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
升级后的市场生意更红火了,老李叔的酱鸭摊前排起了长队,刘建国的晨光文具店挤满了买奥运周边的学生,许家的熟食摊也多了不少老主顾,大家都笑着说沾了奥运的喜气。
许惟舟依旧每天往返于学校和市场之间,只是路过晨光文具店时,总会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仿佛还能看到那个扎着马尾、手里拿着荷花圆规的女孩。
高三下学期,许惟舟收到了一封来自湖北的信,是叶虹寄来的。
信封已经有些磨损,上面的邮票是奥运福娃图案。许惟舟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赶紧拆开。
“惟舟,我收到你寄的圆规和钢笔了,很喜欢,每天都用。老家的高中学习很紧张,我每天都学到很晚,成绩也在进步。我看到奥运会的比赛了,烟花很好看,我也喊了‘北京加油’。我会努力考上北京的大学,你也要加油。听说市场搞奥运升级了,真想回去看看。叶虹,2009年3月15日。”
信很短,却让许惟舟高兴了很久。他知道,叶虹很好,也还记得他,这就够了。
他立刻回信,跟叶虹说新招牌的样子,说摊位前的福娃贴纸,说同学们的近况——李阳迷上了篮球,王浩依旧爱吃,张琪琪和吴婷准备报考师范院校,说他还在等她。
可这封信寄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音了。
许惟舟又寄了几封信,都石沉大海。他不知道是地址变了,还是叶虹的爸爸没收了,心里越来越着急。
高考结束后,许惟舟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他拿着录取通知书,心里既高兴又失落,高兴的是他遵守了约定,失落的是,叶虹还没有消息。
他去问叶虹的妈妈王秀莲,王秀莲说,叶虹考上了武汉的一所大学,已经去报到了,她也不知道叶虹的联系方式。
许惟舟试着给武汉的那所大学写信,却没有收到回复。
大学四年,许惟舟依旧没有放弃寻找叶虹的消息。他问遍了所有同学,都没有叶虹的联系方式。李阳说,他托湖北的网友打听,也没有消息。
他每天都带着那个情侣挂坠,那支钢笔也一直放在书包里,荷花圆规被他珍藏在抽屉里,偶尔拿出来看看,想起少年时的时光。
大学毕业后,许惟舟留在了北京工作,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程序员。他很少回城北市场,只是偶尔给爸妈打电话,问问家里的情况——市场的奥运装饰早就撤了,换成了新的宣传画,老李叔的酱鸭摊还在,张大海的煎饼摊依旧红火,只是再也没有了当年的热闹。
工作第二年,他在公司认识了现在的妻子,一个温柔善良的北京姑娘。姑娘知道他心里有个放不下的人,却从来不多问,只是默默陪着他。
2015年,许惟舟和妻子结婚了,婚礼办得很简单,邀请了李阳、张琪琪等几个老同学。
婚礼上,李阳喝醉了,拉着他的手说:“惟舟,你终于成家了,叶虹要是知道,肯定会为你高兴。”
许惟舟笑了笑,眼里却有些湿润。他知道,他该放下了,为了身边的人,也为了自己。
2018年8月,许惟舟带着妻子和刚满两岁的儿子,去长沙出差,顺便旅游。
长沙的街道很热闹,人来人往,充满了烟火气。许惟舟牵着妻子的手,怀里抱着儿子,慢慢往前走,妻子正低头跟儿子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前面街角的奶茶店排起了小队,妻子拉了拉他的手:“咱们也去买杯奶茶吧,解解渴。”
许惟舟点点头,跟着妻子往街角走。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里闯入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相向而行的一行人——一个穿着浅色连衣裙的女人,牵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身边站着一个儒雅的男人,正弯腰给小女孩整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动作温柔。
那个女人的侧脸,哪怕隔了十年,哪怕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许惟舟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叶虹。
她的长发披肩,脸上带着为人妻、为人母的温婉,可那双眼睛,依旧像记忆里那样明亮,只是多了几分岁月沉淀后的平和。
许惟舟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怀里的儿子咿咿呀呀地伸手去抓他的衣领,他却浑然不觉,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叶虹身上。
而叶虹,似乎也在同一时刻,通过余光察觉到了他。
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握着小女孩的手紧了紧,然后慢慢抬起头,目光与他撞个正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静止了。
周围的车水马龙、人声喧嚣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没有惊讶的挑眉,没有激动的上前,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一抹极淡、极轻的笑意,同时浮现在两人的脸上。
那笑容里,有对少年时光的回望,有对未完成约定的释然,有对彼此现状的欣慰——她身边的男人温柔体贴,小女孩活泼可爱;他怀里的儿子咿呀学语,身边的妻子温婉贤淑。
他们都懂了。
懂了彼此没有辜负当年的约定,都好好地长大了;懂了那些遗憾和不舍,早已化作了岁月里的祝福;懂了有些爱情,不必相守,只要知道对方过得安好,就已足够。
笑容在脸上停留了不过两秒,两人便默契地移开了目光。
叶虹低头,温柔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轻声说了句什么,小女孩咯咯地笑了起来。
许惟舟也收回目光,低头回应着妻子的问话,手指轻轻拍了拍怀里儿子的后背,声音平静得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一场错觉。
两行人擦肩而过,没有停留,没有回头,像两条平行的线,在短暂交汇后,各自沿着既定的轨迹,继续往前。
许惟舟买了奶茶,递给妻子,看着她小口喝着,看着儿子伸手去够奶茶杯,脸上露出自然的笑意。
他抬头看向长沙的天空,湛蓝得像2006年他第一次坐K186次列车来北京时的天空,像2008年奥运开幕那天的天空,也像少年时无数个和叶虹并肩走过的日子里的天空。
风卷着夏意掠过街道,带着奶茶的甜香和阳光的暖意,吹起他额前的碎发。许惟舟的眼里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泪光,却在低头逗儿子的时候,悄悄散去。
他想起那年城北市场的奥运横幅,想起晨光文具店的荷花圆规,想起刻着“舟”字的钢笔,想起龙泽广场的告别,想起那些没有回音的信,想起奥运烟花下的眼泪。
那些青春里的心动与遗憾,那些未说出口的“我爱你”,那些未完的约定,都随着这阵风,消散在岁月里。
风辞于此,青春不散。
就像那列北行的K186次列车,载着少年的懵懂与憧憬,驶向了不可回头的时光;就像那支荷花圆规,刻着青涩的心动,留在了2008年的夏天;就像那场未完的告别,成了彼此生命里最温柔的印记。
愿我们在彼此看不见的岁月里,都能熠熠生辉,各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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