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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四
　　张丽霞一家改了回老家扫墓的主意，送周玺去高铁站。
　　不过才大年初四，高铁站已经开始活络起来，打工人急匆匆过了个大年，马上又离开。
　　回来是大包小包，从外地带回来的特产，给家人买的新衣，承载浓浓的期盼，离开亦是大包小包，家人强行塞满的路上零食，鸡鸭鱼肉，包含数不清的不舍。
　　杨锦扬帮周玺拖着两个沉重的行李箱放进车厢，外面张丽霞拉着周玺唠唠叨叨，杨文就给她煲鸡汤，恨不得吹冷了，马上让她喝干净。
　　“好了，好了。”
　　张丽霞皱着眉头，嘴巴开开合合，最后化作一句话。
　　“照顾好自己。”张丽霞松开手，趴在杨文肩上。
　　“嗯，不许这么煽情，走了。”周玺拨开风刮到额前的碎发。
　　杨锦扬刚下来跟周玺撞上，拍了拍她脑袋，把高铁票还给周玺：“东西放在你位置上了，照顾好自己，等吃西瓜的时候，回来，参加你哥的人生大事。”
　　“好。”
　　“到时候，我给你当卧底。”
　　苻璇华早就磨过周玺了，希望把她拐过去当娘家人，她都可以，不过跟苻璇华还能不听杨锦扬臭屁。
　　“这么听话？什么等着我呢？”张丽霞过来听一耳朵。
　　“秘密。”
　　“你们两个家伙！”
　　“好。”
　　周玺不希望搞得伤感，也不会跟杨锦扬他们说拜拜和再见。
　　她找到自己位置，把背包放在腿上，插好耳机数据线，舒缓的纯音乐在嗡嗡作响的耳朵里播放。
　　没多久，周玺闭着眼听到旁边有人落座，又一会，响起一阵模糊的交谈声，然后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周玺睁开眼，眼前一亮：“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要不现在下去？”高礼阳放松靠在椅背上，扭了扭脖子。
　　“没，你刚换了个位置？”
　　“嗯哼，就几句话的事儿，跟你坐一块舒服多了。”
　　周玺突然想起年初二那天高礼阳给她发了消息，问她几点的车，她发了个截图。
　　“你去北滨干嘛？”
　　“哎，去文景睿家呐，那小东西天天给我打电话嚷嚷，实在是不去一趟不行。”
　　“吃不吃糖？”
　　周玺低头，是她之前吃的那个牌子，一般便利店前台都有卖，不过，那天他把糖还给她了，现在的……
　　“吃。”
　　周玺把糖丢进嘴巴，草莓味儿的，还好是薄荷糖，不然她也可以表演一个呕吐功。
　　“不是难吃吗，怎么还去买？”
　　“你知道有个词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列车已经驶出站，窗户上映着不断倒退的路途风景，周玺收回目光，陪他卖关子：“什么词？”
　　“上头。”
　　周玺用牙齿磨着坚硬的糖球，舌头搅动滚到右口腔：“怎么不下头？”
　　“下什么头，就要上头。”高礼阳说完话，没敢嘴巴吸气，鼻子缓缓动。
　　讨厌一种吃的，多亏啊，不如喜欢一种吃的。
　　“心情不好折腾吃的干嘛，你倒不如去做几套卷子，立马清醒。”
　　“好主意。”周玺牙一用力，糖就碎了个彻底。
　　高礼阳打开手机数据，消息叮咚叮咚响，习惯性赶紧静音。
　　等把声音调零，突然又想起来这不是在学校，忍不住暗地里吐槽，自己被傻逼学校调成狗了。
　　——
　　周玺在六六大顺里发了个顺利到达，便收了手机，专心看路。
　　高礼阳帮周玺推了一个箱子，刚出高铁站，周玺就远远看到贺敏朝她跑来。
　　“姐姐！”
　　“姐姐！”
　　路人被小孩稚嫩的声音吸住目光，忍不住为她让出一条道。
　　“你妹？”
　　高礼阳眼皮跳跳，他觉得要是文景睿在这，也会是这个牛逼样，简直是不管他们这些成熟哥哥姐姐的死活，自己的小心情倒是美美的表达出来了。
　　“嗯，多可爱。”周玺忍住不笑，食指扫过鼻尖。
　　“嗯，好可爱。”高礼阳抽抽鼻子，他可是听出周玺一丝裂开。
　　“姐姐！”
　　砰！
　　一颗小炮弹直中周玺下怀，她下意识抬手盖在小孩儿后脑勺，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撞到后面的高礼阳身上。
　　还好大冬天的都穿着厚羽绒服，抗造。
　　“不好意思。”周玺往旁边挪了挪。
　　“没事。”
　　“敏敏，慢点。”
　　“姐姐，你终于来了，敏敏等你好久了，姐姐，抱！”贺敏伸出短短胖胖胳膊，穿着外套的。
　　周玺吸一口气，一把把人抱起：“额，敏敏又长高了。”
　　高礼阳默默地伸出了一只手护在周玺身后。
　　“哈哈哈，姐姐猜对了！”
　　“姐姐，这个是哥哥是谁呀？”贺敏靠在周玺身上，双手抱着她的脖子，抬起圆圆的脑袋瞅着人。
　　“我同学。”
　　“哥哥好！我叫贺敏，可以叫我敏敏。”
　　“你好，你好。”
　　小孩眼睛亮巴亮巴，似乎在等着什么，高礼阳试着伸手，果然，被贺敏手握住，然后挠了挠他掌心。
　　两个人的互动，就像命运的大轮和小轮，明明都有各自的轨迹，互不认识，但因为周玺的连接，产生了短暂的重合。
　　上回两个人都是病号，没见着面，这会算是成功会师。
　　“童童！”
　　“妈，贺叔。”
　　“哎！童童累了吧！”
　　秦婷把牛皮糖贺敏拽下来：“这么大的人了，小心累到你姐姐。”
　　“还好。”
　　“姐姐力气可大了！”
　　“你个小鬼！”
　　“童童，这是……”贺文州早就看见站在周玺旁边的高礼阳，两人站一块还挺，但是职业病作祟，带着几分严肃。
　　“我同学，来这边找他舅舅。”
　　“阿姨，叔叔好，我是高礼阳。”高礼阳礼貌点点头，标准微笑。
　　周玺奶奶走的时候，他虽然也去了周玺家，但是大人都在忙，哪里注意到他们这种小卡拉米。
　　现在他莫名的有几分紧张，心虚的摸摸鼻子。
　　“你好，你好，小伙子长得是一表人才！”
　　“叔叔说笑了。”高礼阳惶恐，周玺他叔伸来友好之手，他连忙回礼。
　　“小高，有空来家里吃饭。”秦婷想贺敏放下来，结果这小孩巴不得甩开她，屁颠屁颠跑去抱周玺。
　　“啊，好。”
　　贺敏一手牵着周玺，一手牵着高礼阳，完美插在两人中间。
　　周玺瞄了眼高礼阳，想到什么，嘴角上扬，偏头：“你不是找文景睿吗，走不走？”
　　“啊，对……”高礼阳眼里闪过一丝放松，“那个叔叔阿姨，我先走了，拜拜！”
　　“好好好，再见啊！”
　　高礼阳看了眼周玺：“暑假见。”
　　“嗯。”
　　“哥哥，记得来找姐姐玩！”
　　“好！”高礼阳笑着往后摆摆手，扭头立马塌下脸。
　　他感觉屁股后面有火在烧，恨不得扛着行李箱就跑，但是生生压下步子，表面上风轻云淡，成熟稳重。
　　本来他来的路上还在想，待会跟周玺分开，会不会很伤感，这下好了，不会了，有什么伤感的，他真的不伤感了，算了，还是伤感的，也没好好道个别。
　　不过肖小玉她们更在群里鬼哭狼嚎，这样一对比，他又爽了。
　　“走吧，我们回家！”贺文州接过周玺的两个行李箱，让两个孩子在后面聊天。
　　周玺收回目光，再见就是暑假了啊。
　　贺敏紧紧抱着周玺的大腿：“姐姐，那个哥哥好帅，他是姐夫吗？”
　　周玺愣了愣，这小屁孩儿语出惊人，放雷想炸死她吗？
　　她感觉到有炽热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射，抬头，果不其然，秦婷正笑眯眯看着她，往旁边一看，好家伙，贺文州也眼巴巴的在听呢。
　　周玺低下头，戳了戳小屁孩儿额头：“不是，同学。”
　　“可是，同学也可以是姐夫呀，我觉得哥哥肯定喜欢姐姐，姐姐这么好！”
　　“你不要把你的思想强加在别人身上，我是万人迷吗？”
　　贺敏挠挠头：“姐姐，万人迷是什么意思，强加？不是只有强大，小强子，强壮吗？”
　　“小强子？”
　　“啊，就是小强子呀！黑黑的，跑的好快了，有一次，我在厨房里看到了，爸爸说，小强子很脏，让我不要去抓！”
　　周玺小时候被杨锦扬拽着还玩过小强，把它抓起来，丢进瓶子里，弄点小装置，让它玩无限滚动，最后一命呜呼。
　　不过全程她只是个旁观者，杨锦扬玩的不亦乐乎，家里现在还有不少杨锦扬小时候弄的各种奇奇怪怪玩意儿。
　　“这样啊……”周玺实在不擅长跟小孩儿打交道，半天没憋出个什么有意思的话出来。
　　不过小孩子忘性大，上一秒还在好奇什么姐夫，帅哥，下一秒就忘得一干二净，拉着周玺去旁边的便利店买吃的。
　　周玺看向秦婷。
　　“童童，你陪她去吧，我和你贺叔去停车场等你们，敏敏知道路。”
　　“好。”
　　等秦婷夫妇走了，贺敏拉了拉周玺大拇指，示意她低头。
　　周玺照做，干脆蹲下来：“怎么了？”
　　“姐姐，妈妈说，徐奶奶走了，你很伤心。”
　　周玺嘴角的笑意淡了些，小孩子真是口直心快，一点话都藏不住。
　　“我有好多零花钱，都给你买吃的！吃东西就不会难过啦，我们多买点，等徐奶奶玩累了，就会回来了。”
　　奶奶，不会回来了。
　　周玺摸着贺敏的头一下没说话，应该是贺文州给她打了预防针，让她多让自己开心点。
　　是啊，她还小，不能理解死亡是什么概念，周围的大人也不希望这么可爱天真的孩子太早了解什么是死亡，都愿意编织一个善意的说辞。
　　“嗯，敏敏告诉姐姐有什么好吃的？”周玺站起来，吐出一口浊气。
　　“姐姐，跟我来！”
　　“欢迎光临！”
　　挂在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响声，跟温柔的广播女声混在一起。
　　周玺环顾了一下店里，人不算多，再低头，贺敏正踮起脚尖费力的在拿装东西的篮子。
　　“我来。”
　　“给你，姐姐！”贺敏乖乖的把篮子交到周玺手里，又跑到她的另外一边，要牵手。
　　真是黏人，周玺把手递出去，走神间在想，要是她拒绝牵手，小家伙估计要撅着嘴吧控诉她。
　　她任着贺敏带着她往饮料区走。
　　“姐姐，我们先买喝的吧，你想喝什么？”
　　周玺目光忽然落在一排立式冰柜旁边，窗户那儿坐着的一个人身上。
　　“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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