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雪成霜之凶神

　　洁白衬衣打底，浅灰色V领羊毛背心上，是乌金丝刺绣浮泉国皇室品种，暗夜玫瑰。
　　男人单手按压帽檐，竖起黑风衣领子，挡住半张脸。
　　如黑影般刷过电梯门前，维修工刚要拿走维护栏，“先生，电梯可以正常使用了。”
　　男人没有回应，一步两阶往上跨。
　　“我要先回车上，你把东西收拾好，记得跟宾馆老板说一声。”
　　“行啦。”
　　“你要先在她面前挥挥手，再说话，她耳背，听不见你乱叫的。”
　　“知道啦，又不是第一次来。”
　　维修工顺着楼梯抬头，“二、三、四……六楼。”
　　“你还在的？”工友提着工具箱走出电梯。
　　“嘘！闭嘴！”维修工确认性地多看了一眼，匆匆上车，执起手机。

　　男人颤颤悠悠地洒了一桌子水，喘着气，把礼帽飞到皱褶的棉被上。
　　镜子里颓废不堪的，正是被暗夜军通缉的黄祖责。
　　手机在大衣里，像个心脏起搏器。
　　“喂……”
　　“方便吗？”
　　“你说。”
　　微醺先生来电，“尚励国警方盯着芯安不放，我们要改从浮泉国入手。你那边现在怎么样？什么时候能派兵？”
　　黄祖责撕掉人中的小翘胡，“我还想问你呢！之前说好，等岔坲地国和铓锦国开启网络战，你们就趁乱出兵攻进来。结果人呢？我按计划跟皇兄闹翻了，你们却没有来，害得我现在跟过街老鼠一样！”
　　“当时宋南军要举办第二阶段动员大会，才会影响进程。但现在我们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发起进攻。”
　　黄祖责撕开左边白眉，皱巴着脸，轻揉稀疏的眉毛。
　　“你说得轻巧。我人都不在宫殿，还被暗夜军全国搜捕，怎么跟你内外接应啊？”
　　“你什么意思？这仗不打了是吧？你可想清楚了，宋南军只会帮你这一次。”
　　黄祖责接着撕扯右边白眉，眼皮颤跳，全身发紧。
　　“魏得讯，你别说得好像我求你似的。取下浮泉国，你们就能白捡苍瞳星最高端科技武器。到时候别说岔坲地国了，哪怕铓锦国都得对你们言听计从。”
　　他把心一横，扯掉半截眉毛。
　　“我说你们这小小宋南国，简直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少废话，这仗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快！”
　　装甲车门滑开，李远儒身穿战袍，紫藤衣衾，葡萄青软甲，束腰裹腹。
　　“狙击手准备完毕！”宾馆对面三栋楼天台都被暗夜军占领，狙击枪瞄准宾馆六楼窗户。
　　交警协助拉起封条，清空宾馆一公里范围道路。
　　暗夜军手持长枪短炮，贴着墙，分站宾馆门口。

　　黄祖责摸着逝去的半截眉毛，在镜子前翻查复看。
　　“打啊！肯定打！我都跟整个皇室闹翻了，这仗必须打！”
　　“暗夜军那边，没问题吧？”
　　“就黄追义那个小妮子，说是皇储，还嫩着呢。伟龙又被你们缠住，就算他能操控科技大炮，也抽身乏术啦。”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已经被暗夜军追捕，就把他们的火力都集中到你一个人身上。”
　　黄祖责挺起身子，扶着椅背，“等一下，你不会想把我卖了吧？”
　　“本来也是商量好内外接应，现在你负责吸引暗夜军，我们牵制住科研中心，怎么不算按计划行事呢？”
　　“我要被他们抓住怎么办？”
　　“你是皇爵，血浓于水，怕什么？”

　　李远儒手持15发子弹的9mm口径型手枪，停在宾馆前台，“老板，麻烦出示住客人员登记表。”
　　宾馆老板是个80多岁的老奶奶，笑脸盈盈，“你们是要住下吗？”
　　“不是，我们要核查住客资料。”
　　“你的朋友还没到？没关系，你登记就行。”
　　李远儒摘下耳麦，“奶奶，你有登记每一个住客的资料吗？请您交出来。”
　　“你说啥？还有很多人要来？我没剩几个房间了呀。”老奶奶摆出三条钥匙，“小伙子，你们是几个人啊？”
　　李远儒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来住的，我来抓人的。”
　　“啥？十几个人？那不够住呀，你们去别的地方问问吧。”

　　黄祖责咕咚咕咚连喝两杯水，水壶倒不出再多的半滴。
　　“你说得有道理，就算一对侄儿不念亲情，我也是皇兄唯一的弟弟。更何况……”
　　“更何况三代被害，他也难逃罪责。”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黄祖责摸搓着下巴须根，“不过也没关系了，现在我们是同一战线。皇兄虽然口口声声怪责自己，但我能不清楚吗？要真让他赔罪，他还不是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你们不愧是亲生兄弟，都喜欢推卸责任。”
　　“魏得讯，你们魏氏巫医，以毒制药，还想代替田氏成为宋南国御医。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Team B爆破准备。”
　　李远儒随部队直达六楼，“Team C留守前台，Team A跟着我。”
　　破门锤首当其冲，□□紧随其后。
　　走廊布满暗夜军，李远儒抬起右手，贴紧门缝。

　　“三日后，宋南军会登陆浮泉国海岸线，海空夹击。你那天必须现身，越张扬越好。”
　　“我啊，干脆找个电视台，开个直播，把暗夜军都聚在一起。我看众目睽睽之下，谁敢动我。”
　　“你被抓了也不用担心，我们攻下浮泉国，占领宫殿，自然会把你放出来。”
　　“好儿子！哈哈哈！”黄祖责仰天大笑，“我们打他个措手不及，要他们跪成一排，给我叩头认错！”
　　“我立即跟军统确认，再见面的时候，你就是浮泉国新任君皇了。”
　　“那你，就是新任皇储！”
　　黄祖责挂掉电话，意犹未尽地翘着嘴巴。

　　“三！”李远儒竖起三根手指，破门锤就位。

　　黄祖责拨开窗帘，一熙阳光挤进房间。

　　“二！”破门锤高举蓄力，□□拔针按紧。

　　黄祖责闭上眼睛，深吸一口夜雾。

　　“一！”破门锤发动，撞开房门。

　　两发□□滚进房间，高速盘旋。
　　暗夜军举枪冲入，“Clear！”
　　“李将军，房间没人。”
　　“没人？”李远儒回望走廊两边，楼梯上下，“线报说他进来，就没离开过啊。”
　　“李将军，水壶还在烧水。”
　　李远儒：“清除白烟。”
　　一个如同圆筒炮模样的半米长管登场，30秒后，房间清晰明亮，却不见黄祖责身影。
　　李远儒拉开窗帘，抬起腐木窗框，“狙击手有看到目标吗？”
　　“没发现。”
　　房间一览无遗，只见被单上，躺着一顶黑色礼帽。
　　李远儒：“Team A跟我走，Team B留在这等候搜证队。”
　　“收到！”

　　“三……三代……”
　　黄伟龙瘫坐在办公室内，鱼群在面前欢快游耍。
　　“三代被害，跟父皇有关？”
　　死鱼眼瑟瑟发抖，点击通话录音，黄祖责和微醺先生的通讯内容重复播放着。
　　“你说的有道理，就算一对侄儿不念亲情，我也是皇兄唯一的弟弟。更何况……”
　　“更何况三代被害，他也难逃罪责。”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不过也没关系了，现在我们是同一战线。”
　　……
　　“把它关了。”
　　黄追义反锁办公室门，拉下窗帘，“我让你关了！”
　　黄伟龙按下暂停，“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这不是重点。”
　　“这是重点！”
　　黄伟龙嘶吼大叫，黄追义为之一颤。
　　“三代……三代是被父皇害死的……”黄伟龙眼眶通红，“薇薇的姥姥，还有大姨……都是被父皇害死的！你让我怎么跟薇薇交代？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她啊？”
　　黄追义眼眸湿润，“这些都是黄祖责的错，我觉得父皇也是被迫的。”
　　“你觉得？什么叫你觉得？”
　　“我也只是之前偷听到他和魏得讯通话，才知道这件事。具体当年发生了什么，还无从知晓。你给我点时间，等我查清楚，再跟你说，行吗？”
　　“所以你也知道他和微醺先生的关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我说了，这些都是片面之词，我还在查。”
　　“你可以让我一起查啊！我是top2，有什么是我查不到的吗？”
　　“但，我本来不想把你扯进来的。”
　　黄追义扶着额头，太阳穴紧压脑壳。
　　“薇薇是我夫人，微醺先生和她还在共事。之前芯安被查，她就已经怀疑我有刻意隐瞒了，如果她知道我没告诉她……不行！”
　　“你要干嘛？”
　　黄追义先一步，抢走黄伟龙手机。
　　“你把电话还给我！”
　　“你别着急，先等我把事情搞清楚。”
　　“我先跟她说，说完，我和你一起查。”
　　黄追义背过手，藏起手机。
　　“她要知道，就不由得你来选了。她肯定会出手干涉的，如果她再把这件事告诉谢雪……谢雪的脾性你还不了解吗？”
　　“她人在监狱，管不了这么多的。我答应过薇薇，不会再欺瞒她，我必须说到做到。”
　　黄伟龙贴着姐姐，双手绕后。
　　黄追义左手换右手，背身抱住手机。
　　“小龙，我们不是不说，只是晚点说。”
　　“姐，薇薇已经很久没跟我联系了，她一定还在生我的气。你让我跟她说吧，我还能借这个机会跟她修补关系。要不，我们仨一起商量也行啊。”
　　“万一她发起制裁呢？”黄追义蜷缩蹲地，“这件事涉及四大家族，万一她们联合另外四个苍元国制裁我们，浮泉国怎么办？父皇怎么办？”
　　黄伟龙停驻喘息，收起双臂，慢慢后退到窗帘边。
　　黄追义翻拨凌乱发丝，“黄伟龙，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你是浮泉国二皇子，就算今日不是皇储，他朝也可能成为一国之君。”
　　“什么意思？你不是君皇的继任者吗？”
　　“这些事，谁都保不准。”黄追义把手机放在桌面，“你就当作不知情。这件事，我会在适当的时候，让田薇薇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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