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岗郡

　　船佬笑出满口的烟牙，用烟杆敲敲渣哥胸膛，说渣哥，非得闹到这地步。
　　“你就给我句准话，让不让我们进去。”黑渣继续追，“你要是答应了，即便搜到菠萝，我能当他自个跑进来。”
　　船佬当然不可能答应，这密密麻麻的渔船不知道能搜出多少躲在里面的丛林人。巡岗队就在隔壁，要给挖出那么多丛林人，他是百口莫辩。
　　但黑渣步步紧逼，他不仅是要船佬帮交出菠萝，还得逼他出卖丛林人。毕竟这会出卖，不用闹到雾枭，浊岗自己内部能搞定。可要是船佬帮就是不服软，没辙，那丛林人的问题就交由浊岗处理，黑渣只负责清理门户。
　　船佬不和他僵持了，他甚至都不敢和那个丛林人对视，就怕对方从他眼里解读出迟疑和摇摆。所以他也只能用气势硬顶着，回答——“这是我船帮的地，别以为你搞定黑拳场就了不得，你敢进来试试。”
　　黑渣不试，他不是来火拼的，搞这阵仗只是让观众聚集过来，而只要观众坐满了，他让角色出场就行。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会长，拿起自己的电话，说——“带进来。”

　　菠萝当然已经被抓了。
　　随着一声呼哨，人群让开一条路，之前那个胆肥的青年扛着个麻袋走进来。他把麻袋往两位阿大跟前一丢，拉开袋子口，那给揍得满脸是血的菠萝便连滚带爬地摸出来。
　　他先是看到了会长，立刻往会长的方向爬，可下一刻他又看到了黑渣，马上打转方向，往黑渣脚边爬，一边说渣哥，渣哥是个误会，一边握住了黑渣的脚踝。
　　黑渣一脚踹开了他，而青年解开皮带，迅速反绑了他的双手。
　　“在哪里找到的。”黑渣问。
　　青年说就在船佬口岸，靠近污水河的地方，要了个捕鱼船想跑，给我扣下了。
　　不知道是跑得太匆忙，还是以为黑渣想不到声东击西，这本来是渣帮惯用的伎俩，菠萝竟完全没想到。
　　“哦，那还是从船佬帮这里搜出来。”黑渣说。
　　船佬会长笑起，他说渣哥，栽赃我啊，我不认，“既然你人已经找到了，该怎么做是你渣帮的事。”
　　说着他转身就想走，却被黑渣叫住。
　　“我听菠萝说，他好像想告诉我一些船佬帮的事。”黑渣说，“既然你不想被栽赃，那不妨就再借我个位置，让我好好问问，也让所有人听听，他能说出什么屁话来。”
　　黑渣示意青年，青年又立刻把菠萝塞回袋子里，袋口绑在他脖子的位置。而后用麻绳连同麻袋捆住他的腰，连拖带拽把他拉到河水旁。就着一个石墩绑着麻绳的一端，等待黑渣的指示。
　　菠萝大惊失色，他说渣哥，渣哥我什么都不知道，黑调料的事是我不对，可我已经承认了呀，我我我已经把钱交出来了，你……你问会长，你问会长！……
　　既然还是不提及丛林人这茬，那黑渣还是没搭理菠萝，而是仍然看着船佬会长，“我听滚仔说，你爱沉人入水啊，这是个不错的方法。”
　　说着他目光一转，看向了青年。于是青年一脚狠踹，直接把菠萝踢进水里。麻绳迅速拉直，但由于给石墩绑着，人是沉进水里了，却仍然给绳子牵着。他们静候了片刻，青年收绳，把湿透的菠萝拖上岸，又看向了黑渣。
　　“想到要说什么没有。”黑渣点了一根烟，眯起眼睛看他。
　　菠萝哇地吐出一口水，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我已经说了……渣、渣哥，我已经说了，我的钱全部给出来了，我只是——还没等他说完，青年又放手了。麻绳刷刷刷地往下扯，直到听得噗通一声，菠萝再次浸没到水里。
　　这青年体力也好，竟是每次把他提起来又放下，也不觉得累，反复几次为了图省事，他也不拉上岸了，见着还不说到他们想听的话，就浅浅地拽起让菠萝出来透透气，而后又放手让他掉下去。
　　菠萝受不了了，看着之前滚仔受刑能挂在船上撑那么久，那毅力超过了他的想象。他给折磨得精疲力竭，等到再被拖上来时，他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闷闷地念叨着——渣哥……渣哥我错了，我错了……
　　“说啥呢，听不着啊。”青年向着岸边喊了一句。
　　菠萝吸了几口气，才又有了些力气，回答——“我说……我……我……”
　　“说什么！”青年喊。
　　“我说！你……你你们想听什么，我说！……”
　　到了这会，青年才想着把他彻底拖上来。
　　然而就在青年回身向黑渣报告，表示菠萝说他有别的思路时，只见那个丛林人猛地窜起，竟箭步冲到青年的身旁，一脚把对方踢开，而后拔出匕首，对着麻绳狠划，直接把麻绳砍断。
　　菠萝彻底掉进了水里。
　　整个过程迅速到黑渣都来不及反应，而当青年一骨碌爬起来再扑到岸边时，麻袋连同麻绳已全部沉底。
　　菠萝什么都没能说，但他也不用说了，因为丛林人的举动已说明了一切。
　　青年怒不可遏，向着丛林人就冲去，黑渣马上勒令——“回来！”
　　就在这句话出口的刹那，丛林人的刀尖已经指向了青年，要不是青年停住脚步，刀口便能插进他的肚子里。
　　“既然要清理门户，就干脆利索些，”船佬会长这才舒了口气，哼出个鼻音，瞥了黑渣一眼，“渣哥，别谢我。”
　　说完他朝丛林人使了个眼色，丛林人才收起匕首，与他转身往船坞走去。
　　青年也跑了过来，他说渣哥我们干脆直接杀进去，我们人比他们多，黑拳场都能搞定，他们肯定也能——
　　渣哥示意他不用多嘴，继而他转身扫视了周围的人一眼，淡淡地说——“走。”

　　黑渣的情绪非常差，虽然他一直没表露出对菠萝的手软，但即便回到滚仔那里，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阴沉。他进了门一声不吭，走到滚仔的冰箱拿了瓶酒出来，一口气就灌得差不多见底。
　　“怎么样。”滚仔问青年。
　　青年说操，船佬帮养的那牲口斩了绳子，否则怎么着能给我问出名堂。
　　滚仔给他后背一巴掌，说什么屁话，还给你问出，是给渣哥问出。
　　青年说哦对对，说错了，给渣哥，给渣哥——我操，滚哥你不知道那牲口多猛，一脚踢我肚子上把我差点踢水里，要不是渣哥拦着，我横竖得给他几枪，操，操！……
　　滚仔与阿改对视一眼，赶青年到浴室去洗个脸换身衣服，让他别在这满口污秽吵吵嚷嚷。
　　滚仔知道渣哥不爽什么，他也操了一瓶酒跟着坐下，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他还是忍不住规劝。
　　他说渣哥，菠萝有错，而且犯错不是这一回，你没必要多想。即便这次你放过他，之后指不定他又捅什么篓子。我和阿改也觉着这事你办得合适，毕竟底下对菠萝的议论也不少，怎么着给手下找找平衡——
　　“滚仔，那崽子做得不错，你伤好了多带带，”渣哥另起一段，岔开了话题，“之后有什么就让他做。”
　　滚仔愣了一下，他看看刚洗个脸湿漉漉的青年，又看看渣哥，再看看躲开目光的阿改，说渣哥……怎么了，你……你是觉着我有问题。
　　黑渣说你胡扯个啥，“我是觉着你也有对象了，底子又太黑，趁着这会雾枭还没彻底插手进来，过段日子我想想办法安排你走。”
　　“我不走，渣哥你干啥呢，你赶我。”滚仔倏地站起来，一把抓过那青年，毫不犹豫又给他后背一巴掌，说你说啥了你，怎么和渣哥出个勤就把我踢了，你当我滚仔好糊弄。
　　那青年压根就没听刚才他们聊啥，接连挨了几巴掌又往厕所钻。
　　渣哥说行了行了，他啥也没说，我不是让你有空就带带他，我要是赶你走，我会让你带他啊。
　　“他敢抢我位置，你看我不干掉他！……”他瞪了青年一眼，青年赶紧转身又装着再拿水洗洗。
　　但滚仔听不出渣哥的意思，干货妹和阿改却听懂了，他们让滚仔闭嘴，而后坐下了问，“渣哥，你想怎么做。”
　　黑渣坦言，他说不知道，但我会和墨沉说明情况，然后和他去雾枭，“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所以不止是滚仔，你们都做各自的防备，只要察觉事态有变，不管有没见到我，你们全部都得走。”
　　雾枭派人前来签订合同的事迫在眉睫，他不能让雾枭自个察觉丛林人的问题，否则渣帮一定会被雾枭判定为是船佬会同伙。然而即便黑渣在合同前汇报了情况，他也担忧雾枭以此为借口控制船坞后，调转枪口，一个一个清掉浊岗的社团。跟着黑渣的这帮人底子都太黑了，要找个罪名是信手拈来。
　　“隧道目标就是要控制浊岗，要是丛林人闯进来，雾枭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黑渣叹了口气。
　　大伙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滚仔才小心翼翼地问，“那要是丛林人不打进来呢。”
　　不打进来当然好，浊岗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虽然社团的改制会随隧道项目推进而推进，但只要给渣帮机会，黑渣能想方设法让社团洗净上岸。就像之前拿身份证，黑渣总有办法把他们保下。
　　“听话。”黑渣只管着继续吃喝，不再多解释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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