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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沈家冤案
楚绢看着长公主那看似从容却难掩僵硬的背影,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劈入脑海:不对,这不是构陷。
长公主分明认得那信物!
且,那一定是一件极为私密、绝无可能被外人知晓的信物。
这分明是有人冲着长公主而来,目的就是要当着皇帝的面,将她置于无法辩驳的境地!
而这个人,手段狠辣,心思缜密,不仅算准了法会这个所有人都在场的时机,更算准了长公主绝不敢在皇帝面前暴露这枚挂坠的真实来历。
叶烬霜?他虽行事孟浪,又被长公主阻了姻缘,却还不至于愚蠢到用这种撕破脸的方式来陷害长公主。
皇后或贵妃?长公主是单方面讨厌她们罢了,她们两个却都与长公主这个小姑子井水不犯河水,更无理由搅动这般风云。
还有谁会想要扳倒长公主?
楚绢悄然抬眼,目光再次投向廊庑下的慧安修士。
只见方才还如磐石般静定的灰色身影,此刻,那串匀速转动的菩提念珠,竟在无人察觉的瞬间,停滞了那么一刹那。
慧安依旧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几乎掩盖了所有情绪,但楚绢凭借着超乎常人的敏锐感知,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几乎与周遭空气融为一体的凝重。
她知道了。慧安一定知道这枚挂坠意味着什么。
楚绢心头巨震。原来,真正的棋局从佛诞之前就早已开启。
而她一直以为遗世独立的慧安修士,更早就已经置身棋局之中。
皇帝雷厉风行,不过片刻,几名禁军便押着一名身着粗布麻衣、形容枯槁的老者进了偏殿。
长公主见到那人,心神稍定,她并不认识此人,于是当即向皇帝请求一同参与审问:“臣并不认识此人,愿于他当面对质,请陛下允许臣自证清白!”
皇帝见她神情坚定,料想是有所把握,想着到底是亲妹妹,没说什么就答应了。
长公主松了一口气,跟上皇帝一同踏入偏殿。
楚绢未得宣召无法靠近,只能隐在阴影中朝偏殿挪动了一些,祈祷里面声音足够大到让她听见。
偏殿内,老者跪在正中,浑身尘土,显然已在宫门外跪了许久,但他脊梁挺得笔直,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狂热而决绝的光芒。
见到皇帝和长公主的身影,不等皇帝发问,他便嘶声喊道:“草民吕无疑,参见陛下!草民并非化外之人,敬贤公主亦性命无忧,然而此事关乎国运,唯有公主殿下能解!”
楚绢站在廊下,偷听到那人自报家门乃是姓吕,眉心一皱,下意识想到那个吕姓侠客。
只是那人无论怎么看都是青春年少、年富力强的样子,怎么也没办法和偏殿里那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家联系在一起。
皇帝越听越眉头紧锁:“国运?一派胡言!你知不知道欺君罔上是要杀头的!”
皇后听说女儿敬贤无事,大松了一口气,此时尚有闲心安慰暴怒的皇帝:“他敢假借长公主的名头闯宫门,可见对自己要说的话是有几分把握。陛下不若再审审他,也听听到底是什么事。”
你与长公主有何关联,竟持有她的信物?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吕无疑惨然一笑,目光直视着长公主,一字一顿地说道:“长公主殿下,二十年前,您阴谋构陷沈将军,害得他满门抄斩,这件事可还记不记得?”
此言一出,满场死寂,落针可闻。
皇后猛地捂住嘴,眼中满是骇然。敬贤公主更是吓得大哭起来。
长公主的脸,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血色,变得比身上的华服还要苍白。她踉跄一步,扶住了身旁宫女的胳膊,才勉强站稳。
那双总是含着寒气的美目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震惊与……恐惧。
那是罪行被拆穿后,人类最本能的反应。
皇帝脸上的威严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死死地盯着长公主,声音低沉得可怕:“饮岚,他说的是真是假?”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长公主身上。
这场皇家法会,至此才真正拉开了它血腥而残酷的序幕。
只是没有人事先能猜到,真正的重头戏,不是百年大寺的明争暗斗,而是长公主竭力隐藏了二十年的一个秘密。
楚绢的心,随着吕无疑那句诛心之言,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长公主谷饮岚,那个在朝堂上翻云覆覆雨、在皇后面前都敢寸步不让的女子,此刻竟像一片被狂风骤雨打落的残叶,摇摇欲坠。
“荒谬!”
长公主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颤抖,却依旧保持着惯有的高傲:“二十年前,我不过是个刚及笄的无权公主,沈将军镇守边关,功勋赫赫,我有何动机,又有多大能耐去构陷他?陛下,这是天大的污蔑!”
她领兵征战乃是认识沈将军后第四年之事,那时沈将军早已以获罪处斩,即使她和沈将军在那之前有些情谊,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她抬起头,迎上皇帝锐利如刀的目光,眼神中除了恐惧,竟还多了一丝孤注一掷的清明。
“臣恳请陛下彻查!若真有其事,臣甘愿领受任何惩处!可若查实是有人蓄意诬告……”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冰锥般射向阶下的吕无疑,“我必要让构陷皇室、动摇国本之人,万劫不复!”
这番话掷地有声,既撇清了自己,又将了对方一军,瞬间夺回了几分主动权。
皇帝眼中的疑虑并未散去,他冷冷地看着吕无疑:“你如何证明,这挂坠确是当年之物?又如何证明,它与沈将军之死有关?”
这才是关键。
吕无疑仿佛等的就是这一问,他重重叩首,嘶声道:“陛下,草民并非凭空捏造!”他指向那枚檀木挂坠,“此物乃是长公主殿下贴身之物,长公主可还记得,这挂坠可是您亲手所刻,赠予沈将军表心意的!或者说,是您强行索取的念想?”
”您明知沈将军与发妻鹣鲽情深,却因一己私欲得不到他,便生出歹毒之心,恶意构陷,说他通敌卖国,导致沈将军最终被扣上罪名,满门抄斩!长公主殿下,您敢说您对此毫不知情吗?”
皇帝的目光愈发深沉,他盯着长公主苍白的脸,以及她看到那挂坠时无法掩饰的慌乱,声音冷得像冰:“饮岚,你……”
长公主脸色煞白,她倾心沈绥延的事虽然是假的,可皇帝一直以为是真的啊!
长公主万万没想到,自己为了隐瞒心意,谎称暗恋沈绥延的事,时隔二十年后会成为“证据”将她钉死在残害忠良的罪行上。
皇帝看着长公主无可辩驳的样子,又气又恨,一甩衣袖,指着长公主“你、你这个毒妇!”
“陛下!”一声凄厉的呼喊打断了皇帝的质问。所有人抬头向门口看去,只见一袭素衣的楚绢不顾侍卫阻拦跑了进来!
楚绢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长公主的反应骗不了人,那挂坠她认得!
吕无疑的话虽然疑点颇多,可偏偏他的每一句话都踩在人心中最容易产生猜忌的事上,句句都指向那个可怕的罪行。
她不能让长公主在这里被轻易定罪,至少,要让皇帝知道事情可能有误会!
因而楚绢深吸一口气,不顾规矩,从阴影中冲了出来,跪倒在地时,声音甚至因急切而颤抖:“陛下明鉴!长公主殿下纵使……纵使曾有对沈将军的单方面倾慕,也绝无可能做出构陷忠良之事!”
皇帝见楚绢是跑来替长公主开脱的,先是愤怒,但接着又想到什么,神色稍霁,摆摆手示意侍卫不必处置楚绢。
楚绢知道,她赌对了,皇帝私心里是不希望长公主被定罪的。
因为长公主代表了皇家,她残害忠良这件事若传出去,天下百姓不会相信她只是为了一个男人,而是会猜测,她是不是为了皇家,为了另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男人。
这是皇帝绝不愿看到的场景。
吕无疑冷哼一声,又不甘心地说:“可是沈将军去世后朝廷缺少将帅之才,长公主才因此得以领兵征战,崭露头角后掌握兵权。至今长公主仍大权在握,难道这还不够可疑吗?”
此话一出,皇帝和长公主彻底黑了脸,皇帝更是直接大喝道:“随意攀咬皇亲国戚,你好大的胆子!”
“难道皇帝要姑息包庇这等残害忠良的毒妇吗?!”
“老人家慎言,”楚绢冷冷打断了咄咄逼人的吕无疑,你说沈将军通敌叛国是假,可有什么证据?”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偏殿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有惊讶,有不解,更有长公主投来的复杂一瞥,那一眼里面有感激,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长公主私心是不希望楚绢深挖这件事的,只是,有人替她辩白,总比她亲口狡辩来得安全。
话落楚绢根本没有闲工夫去管别人怎么看,她前番话刚落下,很快又转向皇帝,言辞切切道:“长公主虽然从沈将军之死当中受益,可这不代表她就是幕后黑手啊!这其中或有误会,或有隐情也说不定!陛下,您不能轻信此人的一家之言!”
皇帝冷哼一声:“朕当然不会轻信。”但冷静下来后,他却没有在质问吕无疑,而是缓和了些语气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今天朕就允许你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吕无疑,你可有沈将军乃是含冤而死的证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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